粘稠的涎液像是海绵挤水一般先是从冥榕根系上溢出,然后串联成滴,急速下落。
这雨幕般的涎液打在众人的身体上立刻消失不见,也不像是雨滴沾身,就仿佛肉身瞬间蒸干了这一切,没有在身上留下丝毫痕迹。
涎雨大概飘落了十几息,所有人在雨中都陷入了无知无识的神魂迷茫状态,直到落雨完毕,才有开始慢慢睁开眼睛。
事实证明,神魂清明的快慢跟修为很有关系。
红衣男人和孙不赌率先睁开了眼,他们甫一看见对方,白面和铜钱便蓄势待发。
“哦?原来除了宋阳,还有高手在此?”
“胭罗教......”
红衣男人轻哼一声道:“看来我们之间,交过手了?”
他抚摸着伞下的一只白面,说话声突然顿了一下,又在伞柄上深深的刻下了一道痕,而后摩挲着伞柄上那个突兀的“信”字,眼神有些犹疑。
同样,孙不赌负手摸着道袍下摆的铜钱,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不错,血食又增......”
红衣男子一边说着一边用神识扫过周遭,当发现西门手里脱落的白面后,他猛的睁开双眼,死死盯住了西门的手。
此时,西门恰好醒来。
卧槽,我手里握着个什么鬼东西?
他大惊失色之下,立刻将手里的白面扔了出去,红衣男人见状手中红伞一挥,一只白面飞起咬住了脱落白面,另外两只飞快的缠向西门。
孙不赌见此情景立刻闪身到西门面前,双手各持一枚铜钱死死抵住了白面的攻击。
红衣男人脸色阴沉的说道:“你是谁?我为何会将无面神脱于你手?”
西门也有些懵逼,他全然不记得刚才发生过什么,只是死死拽住孙不赌的后背被吓得面色苍白。
一旁的朱连城显然也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他看到有熟人在此,悄悄挪动着位置靠近了白小钱。
“白道友如何在此?”
白小钱也是懵的,她摇了摇头,看向红衣男子和自己师父紧张道:“大概是下来的时候撞到了一起,老头儿危险。”
此中局势可以算得上是一触即发,孙不赌甚至开始寻找快速避光的孔洞,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红衣男子在这时居然收回了两只白面,并往后撤了两步。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孙不赌身后的西门,冷声问道:“说话,为何无面神在你手上?”
我尼玛说个屁!我怎么知道!
你下来的时候把你那破伞撞到了吧!
掉在我身上就想碰瓷我!狗魔教邪修!啊不是,狗诡教邪修!
但此时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看着身后蓬头垢面的朱连城,西门猛的想到,这有没有可能不是他们第一次下来,已经经历过记忆重置了?
他越想越对,抬头小声问向孙不赌道:“孙前辈,我们是不是神魂倒卷了?”
孙不赌点了点头,微皱眉头道:“我曾于未入之时暗示自我,若得知神魂倒卷之事,便在袍下点一枚铜钱,刚我数过,四十有三。”
“且我最近一次以灵力刻于铜钱,其内写着:不急动手,与伞有议!我们似乎跟他有过协定......”
“噶?我们已经失忆43次了?”西门尚且有些懵圈。
“此间至少已雨落46回。”
回答西门的不是孙不赌,而是对面的红衣男子,他手摇着红伞,冷漠的说道:
“这伞柄蚀刻了46条指痕,则代表我已神魂迷失46次,胭罗伞能避万水,却唯独避不了这冥榕涎液,每当涎液滴落,无面神便会萎靡一阵,我便能识它而记录。”
红衣男子摸着伞柄,继续慢条斯理的说道:“我思来想去,能让我刻下一个‘信’字,又甘心脱落无面神的理由,只能是你于我有救命之恩,可你身无寸法,如何救我,所以,只能有一个可能,你将来能救我!”
他的表情突然狰狞起来,朝着西门一字一句的问道:“你,能走出这冥榕树根???”
听了这话,一旁的朱连城蓦的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了西门。
西门皱了皱眉头,坏了,好像被看穿了。
但此时他已没得办法,此间失去的记忆太多,他无法判断局势,只能赶紧回到现实去问问刚才什么情况,于是西门也不藏了,直接朝着孙不赌说道:“点晕我!”
孙不赌一愣:“现在?”
眼见西门重重点了点头,孙不赌谨慎的打量了一番远处的红衣男子,脸上闪过一丝沉重:“好。”
一指点在西门额头,西门快速下线,当他爬到电脑桌前跟东方等人描述了现在的局势后,东方三人愣住了。
很明显,在上一个雨落之前,两拨人撞在一起了。
“这么说来,刚才的地形移动应该是他们记录了路径引发的。”
听到这个结果,三个记录路线的人全都松了一口气,规则没变就好。
“但无论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总归你们想要走出去,必须让他们不捣乱才行。”东方思考了片刻问道,“孙不赌能干掉那个胭罗伞吗?”
西门摇了摇头:“够呛。”
“那就只能合作!”东方一锤定音道,“拉他们一起,省得他们捣乱,你说过,胭罗伞需要血食,估计他手里还抓了一批人,这个朱连城,很有可能就是他给伞储备的血食。”
“胭罗伞无血食则噬主,总归要在他全无血食之前,逃出生天才行!不过如此一来,你们就要加速了,不能让重复的打照面浪费时间!”
东方越说越快,思路却是清晰至极:“西门,等你一回去,就要跟对面同步记录此事,切要小心,些许地形都不能记,只记协作过程,而且......”
“要交换显眼的信物,不仅是他,孙不赌也要交换信物,这样一来,才能让大家第一时间就彼此停手,通过寻找记刻之法来知晓你们曾经达成过协定!”
“对!是个办法!”西门兴奋不已。
“时间不多了,西门,你这次出去,一定要让这个胭罗给你足够的信任,不然生耗下去,只会都沦为他的血食!”
西门心中也是忐忑,他点了点头,然后快速躺回了床上,等他再醒来时,双方的位置一动没动,似乎大家都在等他回来。
西门刚一睁眼,就在己方所有人的震撼眼神中走到了孙不赌和红衣男子的中间,说实话他很怕,但为了能走出去,他不得不壮着胆子跟红衣男子谈条件。
“胭罗教这位......”
“呵”,红衣男子抬起了伞,盯着西门的一双血眼中闪烁着九分诡异和一丝希冀交错的光,“答案是什么?”
西门开门见山道:“我可以带你走出去,但是有条件。”
话音刚落,周围的温度猛降了三分,红衣男子的脸突然变得更加恐怖,明明白面无嘴,但每个人都能从他变形的白面上看出来他在笑!
而且嘴角几乎咧开到了颅顶。
“呵呵呵呵,很好,很好,什么条件?”
“把你的血......额把你抓的人......正道修士都放了,然后,一路上不得动手,我便带你出去。”
“就这?”
???
西门脑门一冲,差点想骂人,他深呼吸了两下,然后正经道:“我需要一个下次神魂倒卷之时,你能信我的信物,并于此,各自记下此事,期间你但有出手偷袭之事,你我皆命丧于此!”
红衣男子掂了掂手里的脱落无面神,恍然道:“原来如此,看来上一回,我们便做了协定。”
西门看着那肥大蠕虫般的白面,心中一呕。
“一个不够,这次便是一个信物但仍然产生了冲突,如此消耗下去,我们再无寻路的时间。”说完,他又朝着孙不赌说道,“孙前辈,你也要给他一个信物,如此才能节省时间,不然......”
孙不赌不傻,他知道此情此景,想要独自逃出生天是不可能了,于是他果断的从自己头发里夹出了一枚莹白如玉般的玉钱,丢给了西门。
西门摩挲着玉钱,只觉得一股暖意从指尖涌入心头。
“洗神钱,乃是老道我的心头至宝,为了能出去,给便给了。”
西门感动的点点头,然后黑着脸看向了红衣男子。
红衣男子看着那枚玉钱,哼笑一下,猛转了一下伞柄。
这下,原本还垂着的三只白脸瞬间都脱落到了西门脚下,就连红衣男子手中的那只,也扔了过来。
“四只无面神,自我脱离,只要我没疯,见了就一定不会动手。”
西门看着脚下四只蠕动的白脸,腿都抖的能扇风了,他一脸哭相的看向了孙不赌,就见孙不赌随手一摄,四张无面神便串成一串,系在了他的道袍之下。
而那红衣男子也凭空取过了玉钱,印在了伞柄之上。
“接下来,如何?”
“你叫什么?”
“知我姓名又如何?”
西门认真的说道:“起码能让你暂且停手。”
红衣男子沉默半响,道:“厉九秋。”
“好,我知道了,你先把人放了。”西门边说,边快速在自己的道袍上涂写了一段话。
“不急,此间雨落还有盏茶时间,不如先说说,你要如何带我走这活死冥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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