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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锦梨抬着胖脸,觉着是自己跑得太快,耳边招风听错了。

“爹爹欺负人哇,不敢气,生气生气大气龙!”

爹爹天天欺负人,谁敢气他哇。

苏展唤得更悲恸了,“小主子,是当真气昏了,太医来瞧了几遭没见好!”

不晓得真假,但是苏展脸上的焦急不像作假。

傅锦梨就有些动摇,自己往殿内去,扶着门框跨进。

“我去看看,小殿下看一下气不气,不气我就收拾~”

等她一路进了内殿,就看见了面容安详,拥被而躺的傅应绝。

头发解开散在床榻,肤色白皙。

黑是黑,白是白。

人间难得绝色,并不女气带着凌厉。

现在不睁眼,看不见那里头若有若无的嘲讽跟看蝼蚁一样的睥睨,倒是愈发赏心悦目了。

总的来说,现在安安静静躺在床上。

像个好人。

“爹爹———”

傅锦梨嘿咻一下,翘着脚趴在塌沿。

眼睛都怼到傅应绝面上了,一股子奶气扑面而来。

小孩儿吭哧吭哧地,喊了一声又一声,但她爹就是没反应。

“不起床,不起床小梨子打!”

又拿小爪子“啪”地一声捧住傅应绝的脸。

凉凉的。

“爹爹不睡觉了,爹爹醒来~”

又喊了一句,还是没什么用。

傅锦梨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小手沿着他的脸颊肉捏了捏,一张俊脸都被她扯得变了形。

帅气还是帅气的,就是在她的手下,再严肃的面容都得带上童趣。

傅应绝一只手是舒展着放在被子外头的,一动不动。

本来没什么反应的,可随着傅锦梨子的小手在脸上作乱。

不晓得那手的主人是受了何等煎熬,竟是慢慢地握上了拳头,捏得嘎吱响,像是在极力忍耐。

傅锦梨没发现,她现在注意力都在傅应绝的脸上。

想起来赵驰纵说,他爹在战场上,军医判断人生死,有一招就是将耳朵贴在胸膛上。

有砰砰声就是没事,没有就是死了。

小孩儿病急乱投医。

一个猛子将脑袋砸在傅应绝胸膛上。

放在外头的大掌又猛地攥紧,这次竟带上了些许颤抖。

“爹爹小梨子看一看,我是大夫,小梨子大夫来哇。”

侧着胖脸,两只爪子揪着傅应绝衣领子,整个小团子都快缩在他怀里了。

神情严肃,耳朵仔细地聆听下头的所谓心跳声。

心脏在左,她趴在右边。

下头哪有什么“砰砰”声,只有一片平静。

这是.......

傅锦梨难以置信地抬头,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吃惊。

她又迟疑地将小脑袋放回去,眨着眼,继续听。

可是——

“我的爹,梨子爹,我的爹爹——”

“死了——呜哇哇,小梨子爹死了——”

傅锦梨一下就哭起来了,小孩儿着急忙慌地跳下塌,揣着棍子往外头跑。

很是慌乱,左脚绊右脚,差点摔一跤。

她没管,直接将守在殿外的苏展扯了进来。

拽到傅应绝床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死了,爹爹气死了,谁气死的,小梨子杀掉杀掉,我要跟爹爹一起,呜哇——”

苏展听见她胡乱说话,嘴皮子都在打抖,赶紧地将这祖宗嘴巴捂住。

“小主子小主子,说不得这话说不得。”

“陛下死就——”

脱口而出的话,苏展又赶紧刹住。

“不是,陛下没事儿,小主子您更是不能有事。“

哄着小的,头都要大了。

什么死不死的,不过是.......

苏展正准备给她擦眼泪。

可才蹲下去将小孩儿哄着,傅锦梨憋红了眼尾,直接在他眼前表演了什么叫做大变活龙。

粉粉糯糯的小团子,竟是白光一晃,发丝寸寸银白,额上又现出了龙角。

发丝跟面庞都是冷色,可眼尾跟鼻头都哭得红红。

还是人族小孩儿长相时,她哭起来只叫人心头生怜。

可现在做了这副模样,转浅的瞳色,就算是哭泣都带上了不近人情。

苏展大惊,先一步将小孩儿往自己怀中藏好,才去看了门外。

帝王喜静,并没什么不长眼的人进来打扰。

傅锦梨子挣了挣,又出来。

说出的话又好气又好笑。

“小梨子大夫,把死爹爹救成大活爹。”

说着,她额角就闪烁出星星点点的金色光点。

同一时间——

刚刚回到住处的落安,似有所感,猛然抬起来了头,眼中的淡然与恬静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些许慌乱。

他唇角一颤,又变得凝重起来。

“还是.....出了岔子。”

话落,他面色不太好地走出了屋子,抬脚跨去的方向,赫然是紫宸殿。

————

另一头,傅锦梨哭,傅应绝哪里还装得下去。

悠悠转“醒”,一看见小孩儿那龙里龙气的,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不过做戏还是要做全套的,都到这一步了。

他唇色染上苍白,咳嗽两声,“虚弱”地对着傅锦梨抬手。

“过来点,没死。”

傅锦梨也没想到自己给她爹哭活了,撸着袖子就要大干一场的小孩儿,眼泪都凝固在了脸上。

“爹,爹爹,活了哇。”

脑子转悠一下,又“哇”地一声哭出来。

跑过去,扑在傅应绝身上。

“你不死好不好,爹爹没有砰砰了,小梨子砰得好厉害。”

她贴的是傅应绝右边胸膛往下,都快到胃了,傅应绝这人又是天生的气息隐匿,能听得见才有鬼。

傅应绝接住她,又半坐起来。

小胖娃娃拿着他衣服擦眼泪,他也不敢说二话。

还要将她小脸掰过来,自己接过来擦。

“好好,我不死。”

他被哭得实在受不住,想了想还是准备坦白从宽。

说是自己想回正殿住了,也有许久没被自家大闺女傻言傻语地问候过了,才出了这昏招。

只要一出岔子,傅锦梨那脑袋瓜只能记当下的事儿,保准是一见着就心疼爹爹,将哄骗她那一茬抛到脑后,哪里还想得起收拾自己。

只是千算万算,算漏了这丫头是个糊涂蛋。

看病将她爹给看死了。

“我今日只——”

正说着,傅应绝眼睛往旁边一挪,正正好无意之间看见了傅锦梨挎歪的小包。

小包被她蹭到了后头,有半截笔直的棍子从里头刺出来。

傅应绝:......

话到嘴边,又赶紧咽下,生生变成了——

“我今日只是身体不适,死不了。”

“爹爹能不能现在就适,你能不能.......”

傅锦梨止住哭,举着小脸眼巴巴地看他语气还没平静下来,不受控制地抽泣。

“能不能,爹爹能不能当大王八。”

“小蔚说王八活一万一万一万年,爹爹万万岁,爹爹是王八,小梨子王八蛋子。”

“我想活呜呜呜,爹爹不死,爹爹活着小梨子活。”

“......”

本意是好的,小孩儿主要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善于言辞,不通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