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未蒙面。”顾长康如实说道,王易也确实从未见过此人。
王易有心了解顾长康,但他没有急于表明身份,甚至他也怀疑过这个顾长康会不会是提前在这里等着自己上钩。
不过仔细一想王易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自己是临时起来的,顾长康的画显然已经画了大半天,这种可能性基本没有,除非他能未卜先知,肯定自己今天会来这里。
“先生这大作能否割爱?在下甚是喜欢,代价的话先生不妨直说。”王易直接表示要购买顾长康的画。
“阁下喜欢拿去便是,鄙人的画只送不卖。”顾长康很爽快的说道。
这样的结果让王易很意外,命人收了画卷,王易又请顾长康吃些茶点,不过被顾长康谢绝了,还以要赶着回家为由匆匆离开了。
“此人有些意思,派人调查一下他的底细,府中尚缺幕僚,若是没什么大问题,我亲自登门相邀。”等顾长康走后王易对朝云说道,他并没有直接在此时邀请顾长康。
随后王易又与几人欣赏了顾长康画的江州城,最后他还说道:“新年之后重建江州城,就按这个来规划。”
第二日王易正在处理公文时,朝云来到他跟前,却是仅用了一日时间,就已经调查到了顾长康的情况。
“此人在江州还有些名气,不过名气也仅限于擅画,所以太守府在考察吏员幕僚的时候没有将其列入其中。另外此人性格有些古怪,他尤擅画人物,据说所画人物立绘栩栩如生,但他的画作确实不卖,即便有达官显贵千金求画他也无动于衷,但有时候又会不求回报的送画,没有任何条件或者规律,完全凭一时喜好,世人将之视作痴愚之人。”朝云讲述着顾长康的基本情况,此人倒也算是个另类之人。
面对王易的问题,顾长康再次摇了摇头,而后目光回忆,声音无比哀伤的说道:“我其实什么都做不了,一年前圣母教作乱,我亲眼看到乱军杀入江州城,他们烧杀抢掠奸淫妇女,那一日我将能想到的都画了出来,可是我的画能杀鬼神能诛妖邪,却不能改变那些乱军分毫,那一日我看到人性所有的阴暗面。太守大人你知道吗?其实人比妖魔更可怕,而我无法让人改变!”
王易晚上做的最多的事还是看书写字,看书是温故知新,写字是养气为了写出更厉害的杀字。
《三十三重杀字》早就确定与境界无关了,所以现在王易即便已经是神通境三重,还是写不出更厉害的第十三重杀字。
“大人可知我为何在墙上画这些?”下一刻顾长康没有直接回答王易,而是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
王易敲了几下门,但是没有回应,而那门轻轻一推就开了,等了片刻王易索性自己进了院子。
在杀了龙九九的第二天,王易就再次用鲜血写了一张十二重杀字,现在他不用血写出来的都是第十一重杀字,不过最近这段日子,每天晚上他都要放血写一个十二重杀字,到现在王易已经有八十几张血色的十二重杀字了。
王易也停在空中,他目光满含杀意的看向东海龙三太子,接着还不等东海龙三太子开口,王易就再次说道:“既然你们东海龙族想当运输大队,那本官就笑纳了。”
墙上多是一些人物立绘,有衣袂飘飘的仙人,有凶神恶煞的鬼神,但每一个都栩栩如生,就连王易看到那些仙人都心生膜拜之情,看到那些鬼神心生敬畏之情。
还有两日就是大年三十了,这几日江州城的年味也越来越浓,虽然经历了战乱和饥荒,但王易到来后江州已经恢复不少,因此这个年许多人都充满了希望。
等走入院子王易才发现,眼前的墙壁上都被顾长康画满了画。
王易知道人心的险恶,但他也没有经历顾长康所经历的,总感觉任何劝慰的话都有些苍白。
要是换一个人听顾长康这番话,绝对认为他脑子不正常,但是王易一开始就信了。
王易大致了解了顾长康,估计此人生活不是太好,不然放着千金求画不接,又偶尔无偿送画,也难怪会被看着痴愚之人。
顾长康的家很普通,就是一座寻常的小院,甚至可能因为沉迷作画,院子还算不上整洁,有些凌乱。
接着顾长康就一脸无奈的说道:“自我画技成熟之后,雷雨天总有妖魔鬼怪想进我屋子,他们或装作可怜兮兮,或以美色相诱,无奈之下我便只能画了这些鬼神圣兽。这么多年下来,死在这些画像下的妖魔鬼怪已不计其数......”
要知道此时可是寒冬腊月,下雨都少更别说暴雨了。
第二日朝云来报,说顾长康一直在家没有外出,而后王易便去了顾家。
“不对,以我的心境,别说这一幅画了,就是真正的仙人鬼神当面,也不至于让我心生膜拜和敬畏,这顾长康有些门道。”王易瞬间感觉不对劲,能让他心境不觉产生变化,这已经很了不起了。
因为就在城里,王易也没带随从,孤身依然来到顾家外。
然而顾长康闻言却轻轻摇了摇头,而后一脸自嘲的说道:“能得太守看重是我荣幸,但恐怕顾某没有这个能力,我做不了官也不适合做官,而且我也不懂人,更不懂人心,怕是帮不了大人。”
“顾先生在吗?昨日你我有一面之缘,今日又来叨扰了。”王易站在院子里向里屋喊道。
王易愣了一下,这他哪知道啊,于是很诚实的摇了摇头。
大家都想着要好好过一下,也算是一个新的开始。
“先生大名稍一打听便知,在下冒昧来访还请见谅。对了,先生还不知道我是谁,自我介绍一下,鄙人王易,正是江州太守。”王易对着顾长康拱手一拜,主动说出了自己身份。
“先生这是什么意思?还请先生明言。”王易不是那种谜语人,能直接问直接说的,他可不想绕弯子。
喊了之后等了好一会都没回应,王易都怀疑是不是朝云情报有误,顾长康不在家里了。
“想请先生出山,如今江州百废待兴,府衙之中许多官职空缺,正需先生这样的大才。”王易也不绕弯子,直接道明来意。
之所以下血本弄出这么多,主要是王易担心东海龙族会找上门,而且对方这次来人,想来至少也是神通境五重‘龙虎交泰’的强者。
王易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了,他想了很多劝顾长康的话,可每一句刚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神通境五重究竟有什么不同王易也不清楚,现在只期望能以数量弥补质量,靠大量的十二重杀字保命。
东海龙三太子听不懂王易口中的运输大队是什么意思,但他感觉得到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下一刻手掌银枪直接朝王易刺来。
不过又等了一会,顾长康跑了出来,他手上还拿着一只毛笔,显然刚才正在作画,这时才反应过来屋外有人找。
不过就在王易和顾长康都陷入沉默时,天空忽然乌云密布,而后毫无征兆的下起了暴雨。
或许顾长康就是那种天生大气运的人,他随时都气运浓烈,潜意识经常能推演出将要发生的事,而那些妖魔鬼怪确实是想要寻求他的庇护,毕竟这种人天劫也是会避开的。
除了这些人物立绘外,还有几幅明显是传说中的神兽形象,有一条龙威严盘踞的金龙,还有一只振翅翱翔的火凤。
看得出来顾长康昨日不是刻意捧高王易的,现在王易当面他依然很尊敬。
巨浪上站立着一个身着银甲手持银枪,威风凛凛如同天神一样的男人,在他身后还有层层叠叠的虾兵蟹将。
顾长康的话说的莫名其妙,听得王易都一头雾水。
“知道住处吗?明日我亲自去一趟,看能不能请此人出山。不久之后我们就要与方家正式交锋了,正是用人之际。”王易已经确定了要请顾长康,他相信顾长康绝对不止会作画那么简单。
不过王易不太认同这种看法,他觉得更可能是顾长康活的通透,或许真实的他与痴愚恰恰相反。
一瞬间王易就感觉到不对,而下一刻一道滔天巨浪出现在江州城上空,接着一个威严霸道的声音响彻天地:“狗官王易,速速出来受死。”
“你敢?”王易一声暴喝,下一刻身体冲天而起。
另外除了这血色十二重杀字外,王易还有几百张的十一重杀字,今夜他又在写了好几张十一重杀字后才去休息。
顾长康说着说着就哭了,一个大老爷们竟然当着王易的面哭了,显然他的心灵已经在圣母教摧毁江州城那日遭受了巨大创伤。
不仅是因为王易也是修行者,而是这不就是宋姝白与自己相遇的情景吗?
“礼物就不用了,这种人俗物应该是打动不了的,只能以真心换真心。”王易也看的通透,顾长康年纪也不小了,若是为名为利,也不至于现在还名声不显。
顾长康听到王易介绍,脸上立刻露出喜色,而后连忙回礼问道:“竟是太守当面,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不知太守有何贵干?”
“吾乃东海龙族三太子,狗官王易杀我九妹,若是再不出来受死,本太子就水淹江州,要你们所有人为我九妹陪葬。”见王易还未现身,巨浪上的银甲神将再次开口,这一次他直接以江州七十万百姓为要挟。
“阁下竟然能找到这来?”顾长康看到王易有些惊讶。
这两只神兽画像也让王易感觉好像看到了真的,心中竟然有些警惕,好像自己再往前走,这金龙火凤就会从墙上飞出攻击自己。
“既然顾先生有如此能力,出仕为官为民造福,岂不是更好?”王易没有评价那些死在顾长康画下的妖魔鬼怪该不该死,他觉得顾长康更应该造福更多的人。
“知道,就在城中西头巷。要不要准备一份礼物?”朝云立刻答道,显然已经将顾长康的底细摸清楚了。
“没想到一个江州城还藏有这等高人,我竟然今日才发现!”王易越发确信顾长康不同一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