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辛顿宫内,端是一派和谐自若的景象。
“安,就让我再待一天嘛,好不好?”
奥德莉拽着福安的一只袖子,一双明媚的眼睛此时竟布满了层层的水雾,让人心生无限怜惜。
“乖,奥德莉,想必谢尔本伯爵应当十分想念你了。”
福安握着毛笔的指尖被奥德莉这么一颤,瞬间染上了星点墨迹,极为明显。
奥德莉只好放下手,却依旧两眼巴巴地望着福安。
将毛笔轻轻放至笔山,福安伸出那只沾了墨水的手指,另一只手拉住了奥德莉的手,让其无法后退。
“……奥德莉?”
星星点点的黑色指尖轻柔点在白皙的鼻尖,留下一抹“浓墨重彩”的痕迹,可这只手的主人好像十分“顽劣不堪”般,非但没有将手指移开,反倒顺着鼻尖的纹路左右游离。
奥德莉傻乎乎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任由福安的脸在自己眼中越放越大,连呼吸都不自觉放得极其清浅。
唔,安离自己好近好近啊……真美,嘿嘿嘿……
白芷本在一旁磨墨,见状不由得“噗嗤”一声,赶忙又捏起帕子捂着嘴。
福安似乎十分满意眼前女孩儿的乖顺,红唇愉悦地翘起,一双凤眸眨啊眨,闪烁着狡黠的光。
“主子……”
白敛从门外匆匆而来,脚步顿了顿,似是不忍心打破这般和谐的气氛,只是想到门外,还是迈开了步子。
“嗯?”
福安收了手,稍稍后退半步,轻柔地拍了拍呆呆的奥德莉,这才让眼前的小姑娘回神。
“主子,弗雷德里克王子想要见您。”
奥德莉脑子陡然一清明,下意识抓住了福安的手腕。
“你先回去,奥德莉。”
福安拍了拍奥德莉的手,云淡风轻的样子让奥德莉心中大定。
“那我先回去了?
如果发生了什么事,一定要派人告诉我,安!”
福安眨了眨眼,站在原地摆了摆手,手腕处的玉镯叮当作响。
“好啦好啦,快回去吧,小花猫。”
奥德莉疑惑的念头刚从脑中一闪而过,面前立刻掀起一阵风,裹挟着一道黑影从自己面前掠过。
“安……”
还不待开口,白敛眼疾手快地拉过奥德莉,朝着宫外走去。
“叮——叮当!”
清脆的玉镯激烈地相碰,颤意顺着紧贴的肌肤一路上滑,落至心间。
“安!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弗雷德里克王子眼中情绪剧烈翻腾,眸子里盛着的灰蓝色愈来愈深,仿佛黑夜里平静如死物般的海面,月光于其中透出点点猩红。
白芷似乎从未料想到局势发展,匆忙抬起步子就往身前赶去。
福安并未有所动作,甚至连脚步都未曾移动,只是身边几道破风声响起。
“啊!”
弗雷德里克吃痛松开手,捧着手腕后退几步,忽然膝盖处传来一处更甚的剧痛,让他仓惶单膝跪在地上。
福安转身,回坐在书桌前,漫不经心地举起自己的手腕。
本来白皙光滑的手腕处,蓦然出现一道狰狞的红痕,那玉镯斜斜地靠在下方,仿佛生怕弄疼主人一般对红痕避之不及。
“你弄疼我了,弗雷德里克。”
弗雷德里克抬起头,黑海般的眸子掀起一丝丝的波澜,周身的气息愈发危险。
“安,你很不听话。”
福安撤了手,单手撑着下巴望着弗雷德里克。
背光中,弗雷德里克甚至没法将福安脸上的嘲讽彻底看清,却仍旧执拗地抬头。
“奥古斯塔小姐会做一名合格的王妃的,对吧?”
此话一出,弗雷德里克只觉得心头处烈火燃烧地更甚,不顾膝盖的剧痛,颤颤巍巍站起身来。
“咻——!”
不知从何处射出一粒石子,再次结结实实地撞在弗雷德里克的膝盖,甚至与之前的那一次位置一模一样,完全重合。
看不见的黑暗处,一名黑衣人在补了一颗石子后左右张望,而后重重地叹了口气,在心中开始祈祷。
千万不要让老大看见,自己绝对,绝对不想加练啊……
另一边,一位身着暗纹黑衣人不动如钟,只是面巾后的嘴角无声地咧开些许……
底下的弗雷德里克满是又惊又怒,到底还是结结实实地单膝跪在地上,没再做出什么动作。
福安似是厌倦无比,站起身,本就有些俯视的目光更加高高在上起来。
“亲爱的弗雷德里克王子,您可真是脏极了。”
莲步轻移,缓缓在弗雷德里克身前站定。
“无论是你的身子,还是这颗心,”
“都脏的令人无比恶心。”
闻言,弗雷德里克浑身掀起一阵剧烈的战栗,抬起头,死死地盯着福安。
福安她凭什么这么说!
自己,自己所做的一切还不是都为了她!
要是她乖乖的……自己又怎么会……
她出现在肯辛顿宫就是为了自己!她的存在就是因为自己!她也只能是自己的!
两人气氛愈发冷凝与焦灼之际,门外传来沉稳的侍从声音。
“请问,弗雷德里克王子在吗?
乔治陛下传您过去。”
片刻的沉寂过后,侍从嘴角略微抽搐,看着弗雷德里克一瘸一拐从门内走出。
这位主子真是何必呢,天下的女人不都一个样吗……
腹诽归腹诽,侍从还是尽职尽责地扶起弗雷德里克王子的手臂,恭恭敬敬地将人带去乔治二世面前。
白敛一路上连拖带拽将奥德莉拉到宫门前,好不容易将人塞进马车,目送着离开,立刻又顾不得形象地朝福安赶来。
一推门,就看到自己主子靠在桌前的软凳上,白芷指尖沾着青绿的药膏,细细地往福安的手腕处涂抹。
“主子!”
白敛上前,见到手腕处的红痕时,眼尾悄悄蔓延出些许的红。
“主子,弗雷德里克王子他……”
白芷本想说些什么,可嗫喏着几句,始终没能开口。
“这下子,咱们可算是彻底撕破脸皮啦!”
福安一双凤眸眨呀眨,见两人流露出的心疼与担忧,笑着朝白敛身上靠了靠。
“嘶——”
这笑也没持续多久,精致的五官很快因为疼痛缩在一起皱皱巴巴,无端显得更加可怜兮兮起来。
“对了,白前她怎么样了。”
白敛眉眼出现了些许的黯淡,沉沉答道。
“她还在屋里反省呢,主子。”
“去把她喊来吧,有些事儿该聊聊了。”
“是,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