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总的表情同样不好看。
大约从来没有人这么不给他面子。
何垚再迟钝也知道眼前这位尹总,是腾冲绮罗玉家族的尹家人。
这会儿帕敢货主示好的心情太迫切,把他自己跟尹总放在了同一阵线上。
这会儿何垚不给他面子,就是打狗不看主人。
何垚走到切机旁,解石店主立刻松了松夹具把手,将上面的半块次卑取下递给何垚。
开店做生意,永远要记住出钱的人是谁。
如尹总所言,次卑横切面上出现了绿色色花。
上次被刀蓉蓉带走的那块黄砂皮次卑,石皮上宛如海草干涸在上面留下的色带印记,给何垚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只不过上一次隔着皮壳,这一次可以直观看到玉肉表现。
这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种色组合。
单独看种,在白蒙蒙的毛货状态下,种水据何垚目测大约也就只在糯种上下,并没有特别可圈可点之处。
上面夹杂的飘花,却格外鲜活。仿佛长在贫瘠土地上的蓬勃作物。
即便是在毛货状态下,也活灵活现。像随时要支撑起来,突破横切面这层平面的禁锢。
随着解石店主洒水的动作,切面一如磨砂玻璃沾了水。
刚才的狗屎地跟绿植,立刻变成了鱼缸跟景观植物。
“好神奇!”何垚忍不住发出由衷的赞叹。
尹总瞥了他一眼,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这种东西落在你们手里纯粹浪费资源。可惜这块被解了。要不然……”
他话没说完,脸上带着浓重的惋惜。
随后就将这种情绪迁怒到始作俑者的何垚身上。
“乡野农夫!无知浅薄!再好的东西到了你们手上,连它一半的价值都发挥不出来!”
何垚笑了,“乡野农夫都知道不是自己的东西不痴心妄想。到了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人那里,就天地反转阴阳互换。”
“你!”
尹总生气的用手指着何垚,一副气炸肺的样子。
但很快调整好,阴笑着说道:“好好好!听说你在姐告开了家蒙包料中介店?年轻有为啊……不过看样子你似乎并不知道入乡随俗的道理啊。到了我们境内,就要按我们的规矩来做事。不然……小胳膊可拧不过大腿……”
他虽然绝顶,年纪却跟何垚相差并不大。
如今摆出这种老气横秋的模样来描述何垚作为,不仅显得不伦不类,而且里面明显威胁警告的意味,一腔坏心昭然若揭。
何垚给解石店老板转了切刀费,道过谢后,带上两半次卑转身而去。
格应角货主跟着结过账,追着何垚出了门。
“老板,虽然他们尹家仗势欺人,可你也没必要当这个出头鸟。这人出了名的小气刻薄又斤斤计较。你开门做生意,后面只怕少不了要被找麻烦。”
格应角老板唉声叹气,说一句叹三声。
何垚虽然算不上圆滑的人,但阅历还算丰富。原石在他手上是交易赚钱的货物,不是藏在被窝里下崽。
就算那个尹总说话难听态度逼人,都不至于让他逞口舌之快。
但有一点尹总说的没错。
来了国内就要了解国内的情况。
过往的遭遇让何垚不得不小心谨慎。他从地狱爬出来,在阳光的阴影下活成现如今的模样。身边也有了一群可爱或者没那么可爱的人。
自己的每一个选择,都决定着他们以后的日子。
这也许就是一种责任吧。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想把自己择出来,就得有个转移视线的靶子不是吗?
鹬蚌相争,自己这个隔岸的渔夫好歹能看看这湾浑水里究竟藏着怎样的暗流。
这样自己才好随波逐流摸自己的鱼。
何垚不担心这尹总来找茬,他还担心对方不来呢。
“老板,你没事吧?这尹家确实手伸得太长了。可谁让他们有实力。而且这些年瑞丽在原石方面的地位也已经超越了腾冲。市场上都在说,他们要进瑞丽市场。这次寻找次卑原石只是明面上的探路。”格应角货主说道。
何垚对国内的行情并不了解,如今冒出这么一个答疑解惑的人,自然不能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邀请对方进了路边一家饮品店。
关外姐告所有的营收几乎全都围绕着翡翠展开。所以并没有什么娱乐项目。
虽然两个大男人进饮品店有些格格不入,可何垚却没有更多选择。
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何垚知道格应角货主叫古志进。
在姐告经营着一个专做翡翠珠串的摊位。
这会儿还算个冷门分支,所以市场独此他一家。
赌石的目的,也是为了降低成本。
能取珠子的料子,可比他直接成品珠子进货要便宜的多。
“古老板,这腾冲跟瑞丽市场就是什么关系?”何垚问道。
古志进知无不言,“腾冲的猴桥口岸,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翡翠原石最大最主要的必经之路。这几年瑞丽姐告口岸发展迅速,已经取代了猴桥原本的地位。作为原石入境第一站,地位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何垚点了点头,然后笑着说道:“尹家这种大家族,对风向的把握应该是最实时的。怎么会这种时候才反应过来瓜分瑞丽市场。”
古志进稍稍活动了一下上半身,回答道:“这件事说起来,还涉及到盈江……主要是这一带边境线长口岸多变数更多。而且能不能发展起来,光靠扶持跟政策也未必有用。与气数也有关……咱们小老百姓哪说得好……”
“不过啊,他们没那么轻易介入瑞丽市场,除了上述原因,最主要的阻碍是瑞丽珠宝协会还有东老大……蛋糕就那么大,谁愿意多来张嘴是不是?”
这话可跟刀蓉蓉的行为存在矛盾之处。
要是按照古志进的说法,作为东老大一方的刀蓉蓉,跟腾冲尹家肯定不是利益共享人。
可她分明是在帮尹家找次卑的下落,甚至亲往腾冲示好。
这关系怎么捋都觉得奇奇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