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姜林对这个不常用字的含义还没回过味来,咀嚼着兵士传进来的消息,但见边上王洪的神情,渐渐地也明白了过来。
“送信人现在何处?”姜林终于反应了过来,朝门口的兵士问道。
“就在厅外!”兵士朝姜林答道。
“请进来!”姜林一边朝王洪走了过去,一边朝门口的兵士说道。
“诺!”兵士朝姜林行了一个军礼,转身走了出去。
片刻功夫后,一个精干的年轻男子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
“见过首领。”年轻男子走了进来,朝姜林和坐着的、自己不认识的王洪抱拳行了一礼。
“你是哪个单位的?”姜林望着精干的年轻男子,朗声问道。
“总参情报处,22号。”男子朝姜林凑了凑,从怀中取出一个青铜铸就的腰牌,朝姜林展示了一番。腰牌上的阳文赫然显示着一个数字:22。
大唐国总参谋部情报处情报员编号规则和含义:0-9号一位数的为情报处的情报分析人员;10-19号以1开头的为北线,搜集情报对象为北边草原上的鬼方人和戎人;20-29号以2开头的为东线,搜集情报主要对象是商国;30-39号以3开头的为西线,搜集情报主要对象是周国。至于南线的情报机构,目前还未建立。
22号,意味着已经是派往商国的老牌情报员。
“商王崩,千真万确?”姜林也不耽搁,指了指边上的一个椅子,朝22号情报员问道。
“千真万确!”22号情报员朝姜林拱了拱手,大大方方地坐到了椅子上。
“嘶……”姜林吸了一口冷气。
“首领……”22号瞅了瞅边上的王洪,见此人在姜林面前大咧咧地坐着,想必身份很是特殊。但22号情报员又拿不准下面的信息该不该避讳王洪,所以做欲言又止状。
姜林朝边上的王洪看了看,却也反应了过来。按以往的惯例,总参谋部情报处的这些情报员除了姜林、杨戬、王郊和情报处负责人知晓各人身份外,其他人是无权打听、甚至见到这些人的。因着今日传回来的消息涉及到商王,那是自己的岳父不假,但也是王洪的亲生父亲,姜林情急之下,没有严格按照规章办事。
“无事,但说无妨。”面前的王洪于公于私都不是那种能泄密的人,此时最重要是弄清朝歌城里商王的情况,王洪作为商王的亲生儿子。虽然此前是那样,但现在,其肯定也急着知道自己父亲的情况。
“首领,严格地说,商王不是崩,而是……”22号情报员又卖起了关子。
“是什么?”姜林被这磨磨蹭蹭的22号整的有些上头了。
“被弑!”22号情报员停顿了片刻,终于狠狠心,口中迸出两个字来。
“弑……”姜林又开始琢磨起这个字的意思来。
“为谁所弑?”边上的王洪终于坐不住了,开口朝22号问道。
“为其三子庚所弑。”22号虽然还不知道王洪的身份,但见此人能在姜林面前随意插话,更是肯定了此人身份的不凡。
“啊,我想起来了。弑是指臣杀君或子杀父……庚弟这是两样占全了啊。”姜林直到此时才回过味来。边上的王洪和22号望向姜林的眼神好像看二傻子一般。
“不好意思,这个字不常用到……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姜林朝二人报以充满歉意的微笑。
“首领,这人……”22号情报员一脸无奈地指着王洪,实在憋不住了。今日自己的身份可是被首领彻底暴露了,以后还怎么开展工作?
“没事,商王是他爹。”姜林指了指边上的王洪朝22号说道。
“哦,原来是王副院长,那我就放心了。”22号自是认识王郊的,现在姜林如此一说,也明白了王洪的身份,赶忙郑重地朝王洪拱了拱手。
“首领,王副院长,听我们安插在王宫和鹿台的线人讲,事情大概是这样的……”22号清了清嗓子,开始朝二人讲述起事情的经过来。
十日前的朝歌城王宫里,因着时间已是严冬、接近岁末,整个王国域内的政务、军务几乎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这段日子,商王朝的王储、商王受现存的唯一的儿子三王子庚整日里与自己的王子妃、已经为自己诞下一子克的原虎方贵族李鹊之女李万姬,在这偌大的后宫里整日里过得都是不下榻的日子……吃喝拉撒都是在榻上解决,反正光是伺候二人的侍女就有近百人。
“启禀王子,费仲、恶来二位大夫在宫外求见,说是有要事禀报。”时间已经正午,但这段时间将日子已经过得昏天黑地的三王子庚此时迷迷糊糊地拥着丰腴的万姬正在做着美梦,被人这一搅扰,立刻便火冒三丈。
“启禀王子,费仲、恶来二位大夫在宫外求见,说是有要事禀报。”门外的侍女见许久没人应声,又朗声通禀道。
王子庚这次听清了侍女所报之事,倒也将心中的怒意压了下去。费仲、恶来二位大夫,现在可以说是自己的铁杆心腹,能在这时候来见自己,定是有要事发生。
“将人传至王廷,我稍后就来。”王子庚揉了一把边上万姬身上的丰腴之处,终于掀开了身上的绸被来。
片刻功夫后,在一众侍女的忙话下,王子庚终于穿戴整齐,披着一件狐裘来到了已经寂静了许久的王廷。
“王子,大事不好。”费仲、恶来二人见王子庚从侧门走了进来,忙迎了上去。
“发生了何事?”王子庚见二人焦急的模样,有些狐疑地问道。
“请王子摈退左右……”费仲环视了一圈王廷之内,侍女,卫士足有五十余人,有一人走漏了风声就是……
“好,你们都下去吧。王廷百步内不得有人,违者炮烙伺候。”王子庚已经有了十足的王者之气。
“是!”王廷内的侍女、卫士窸窸窣窣地退了出去。
“王子,据我安插在鹿台的医官回报,大王最近的身体每况愈下,恐……”费仲凑到王子庚耳边,悄声说了半天。
“这不正是我们一直所谋划的事吗?我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为何你二人如此慌张的模样?”王子庚听罢,看了看费仲、恶来二人。这两个铁杆心腹应该明白自己的想法啊……
“可是,最近朝歌城里生出了许多暗涌……”费仲忙朝王子庚答道。
“什么暗涌?”王子庚见费仲的神情慌张,忙问道。
“那几名德高望重的老臣,鹿台卫士无法死命阻拦,私下里见了大王。他们向大王建言,说大唐国现在的医术极其高超,听说什么难产的妇人,可以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剖开小腹将婴孩取出,再将小腹缝合,婴孩产妇均能保全。还说什么将死之人可以输血,延续生命。还说当年四处游历的神医惧留孙,现在就在大唐国开堂授课……总之,就是建言大王去大唐国疗养、治病。”
“若是大王去了大唐国,一来,这些时日,我二人奉王子之命,每日在大王膳食之内加……的事恐怕就要泄露出去,二来,那大唐国首领可是大王之婿……”费仲悄声朝王子庚说道。
“并且,朝中有些臣子,对王子将虎方女立为王子妃、便是将来的王后之事颇为不满,说如此……乱了王家血统。意欲趁大王还有口气,让大王下旨严令承袭王位者,不得有外族血统。”恶来接着补充道。
“什么?那就是说克儿以后不能继承王位了?”端着一碗参汤走进来的王子妃李万姬开始惊呼了起来。
“王子,我不管,我不管。若是克儿将来不能继承于你,我与克儿定会撞死在这王廷内的石柱上,让你此生都不能安生。”相貌姣好、身材妖冶的李万姬将木盘扔在脚下,拉着衣袖开始擦起眼泪来。
“美人……”说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也好,说是基因完美地传承了下来也罢,亦或是往日耳濡目染所致。总之,王子庚很好地传承了其父在美艳妇人面前丝毫没有抵抗力的特性,此刻已经忘记了自己下的任何人不得靠近王廷百步的命令,上前搂着李万姬开始安慰起来。
“另外,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恶来贼眼滴溜溜一转,朝费仲看了看,声音压得很低。
“什么事?”正在安抚李万姬的王子庚的心思正在美人身上,随口问道。
“臣下前些时日认识了一位奇人异士,此人对我言……”恶来话未讲出来,自己的额头先渗出了一丝的冷汗。
“对你言什么?”王子庚和费仲同时开口问道。
“此人对我言,他这一年里,日日夜观天象,发现紫微之气已经离开了朝歌,亦不在西岐,现在的紫微之气在唐……后来他占卜了几卦,卦象显示,姜氏所生二子,至少有一子还存活于世,且就在唐……”恶来终于将这大秘密道了出来。
“姜氏所生二子,姜氏所生二子……什么?”姜氏、郊、洪这样的字眼,在这座王宫、乃至整个朝歌城,早已经成了敏感字,五年来已经无人提及。无人提及的事情时间长了自是会被忘却,王子庚和费仲人便是将这些往事忘得死死的那些人。
“那奇人现在何处?”王子庚已经顾不上继续安慰李万姬,走到恶来身边厉声问道。
“禀王子,这些奇人异事本就是四处游历之人,在一处待得久了就浑身不舒坦,已经离开朝歌城有些时日。”恶来冷汗涔涔,弯着腰拱手朝王子庚答道。
“此事你为何不早些禀报?”王子庚已经愤怒至极。
“启禀王子,若不是今日说起朝中老臣建言大王前往大唐国治病之事,这没有得到证实的事臣下不敢随意道出。臣下想,只要大王再挺个把月,咽了气,到时候王子继承王位,即便那奇人说的是真的,想必以王子之能,紫微之气也会渐渐回归朝歌城。”恶来赶忙拍起了彩虹屁。
“还有你,我若记得不错的话,当年派人前往唐方行刺姜氏所生二子的事是你负责的吧?现在此二人竟然至少还有一人存活于世,你该怎么解释?你当年派出去的那些死士,还有申公豹的那个家奴,后来母后让你铲草除根,你都解决了吗?”这些往事王子庚当年都不是直接参与者,但事后其母苏妲己却也将当年的事情对其讲了一遍。这也算是费仲、恶来二人在这对母子手上的把柄。将来这二人若是失去控制了,这些都是可以用来收拾他们的。
“禀王子,当年我的那十名死士确实……四个死在了行刺的途中,余下的六个和他们的女人,还有申公豹的那个家奴全家,被我派出的人一直追到了东南的淮夷。当时因距离太远,尸身无法运回查验,他们将那些人的左耳都割了下来,我是点过数的,大人、孩童一个都不少的。这事我是给王后娘娘禀告过的。”今日费仲和恶来前来,并没有提前通气,现在恶来说出了费仲当年所做之事存有漏洞,费仲这心里着实地是七上八下。
“再说,这奇人说的乃是幽冥之事,幽冥之事到底准不准,谁说得清楚?现在恶来大夫说这这奇人离开了朝歌,死无对证之下,谁知道是不是周国派来的人故意散播谣言的?”今日恶来算是给费仲上了一次眼药,费仲心中的恶气难出,反手也阴了恶来一招。
“嗯,你俩说的都有道理。”王子庚听罢二人的话,反而静下心来。
“王子,我不管,若是克儿不能继承于你,我定是不活了。”边上的李万姬适时地扑到王子庚怀中,接着撒起娇来。
“父王的事不能再拖了。母后已经建言多次,让父王将王位尽快禅让与我,安心在鹿台颐养天年,但父王每次都以各种借口推脱。不管那奇人所说的是不是真的,这话一旦传到父王耳中,恐怕父王更是犹豫不决。费仲你安插在鹿台医官可是死士?”王子庚思考了半天,终于下定了决心。
“当然是死士,他们的全家老小可都在我手里。”费仲忙答道。
“好,命那医官这几日加大剂量……”王子庚咬牙切齿地说道。“只要父王崩逝,我看谁还能翻出大浪来。”
“是!”费仲、恶来二人互相看了看,忙朝王子庚行礼,退出王廷。
第三日,王子庚奉王命赶赴鹿台离宫。榻上已经极度虚弱的商纣向自己的儿子表达了意欲前往大唐国疗养身体的想法。对于这件事,王子庚早就已经有所准备。借口便是现在是冬季,大王若是想远行,车马随从就需要准备一些时日,另外需要派人前往大唐国通知一声,让大唐国做好迎驾的准备。这一切做下来,再着急,也得是开春之后的事了。
这一切看在商纣眼里,只当是自己的儿子讲的都是实情,自是放下心来。不等再接着讨论外族血统不得承袭王位之事,王子庚以国事繁忙为借口,便拜辞了自己的父王、母后。
翌日,药性发作的商纣,史上有名的暴君,因着自己的女婿姜林穿越而来改变了进程,比真实的历史里多活了五年的一代帝王,终于撒手人寰。
药性发作之时,痛苦难忍以至癫狂的商纣打翻了烛台,鹿台离宫随着一代帝王付之一炬。
如此,倒也省去了王子庚给天下臣民交待的麻烦。
只是,这一切,早已经被大唐国安插在王宫和鹿台离宫的眼线悉数掌握。很快,22号情报员将所有情报汇总起来,连夜赶赴孟津渡口。
第二日一早,前往各诸侯国、方国报丧的队伍迎着朝霞朝四面八方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