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的敲门声十分清脆,是小爱在敲门,本想着先和要来的侍从见个面,但奈何直到天黑小爱也没见到本该下午抵达的侍从。
“难道是被寻夜大人叫回去了?”小爱有些疑惑,按道理来说,像自己这般随便的执行之刃,基本没有。
晓诺按动机关,推开用来隐蔽大门的书架,通向地下的地道展现在晓诺和小爱的面前。“应该不会,说不准就是迷路了?”
两人开启神识摸黑前进,只有一条路两人就直直的往下走,没有拐弯,只有一条直直的长廊。
空气带着潮湿的霉味,脚下的石砖也有些潮湿,边上的石壁也挂满了水珠。从神识的视角看去,两边的墙壁就像是挂满了奶白色密密麻麻的石榴。
小爱不知道现在头顶是什么地方,尽管大多都被堵死了,但显然这地方是有通风口的,不过不知这里曾经是用来做什么的。也许是通向城外的地道?又或是关押奴隶的地牢?
“就在前面了,我用了一些算不上温柔的方法,但他并不肯开口。”虽然学习过一些心理学,但晓诺的那学习成绩,能把第一课记住就不错了,更别提用了。作为一个战士,刑讯逼供并不是她的强项。
不过这就是小爱的强项了,不仅有着扎实的心理学基础,谈判交涉技巧之类的手段,也是小爱的必修课程之一。除此之外,小爱对于人体的了解并不是停留在理论,亚斯顿王城的经历,让小爱无比清楚该怎么做才能让受刑者痛到骨子里。
不过小爱没准备做这些事,至少现在还没有。
推开门,里面比自己想的要宽敞些,是一个废弃的酒窖。小爱看到边上还有一扇门,似乎除了自己走的这条路,还有其他的入口。
三个女仆负责看守一个被死死绑在椅子上的男人,男人约莫五十多岁了,一身棕色的工装,胸口还有着些许血迹。看起来因为晓诺的折腾,已经有些虚弱了。
见到小爱来了,女仆扯着男人半白的头发,将男人垂着的脑袋提了起来,这才让小爱看清他的脸。另外两个女仆则自觉地走向了门外,担任起了守门的任务。
“我来之前,他是这里的管家,看起来已经做了有些年头了。”晓诺插着腰,一副无奈,这才请来了小爱,看看小爱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这家伙开口。
男人缓缓睁开眼,不过睁不大,这也足够了。两边脸蛋上的肉似乎很重,向下耷拉着,微微张着嘴,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我叫顾爱,我们可以聊聊吗?”小爱一上来就使用了屡试不爽的笑容攻击,这招对于绝大多数人,都是蛮好用的。
小爱看到了男人眼中转瞬即逝的视线,像是有些惊喜,又像是有些悲伤,这一刻小爱知道男人一定是认出了自己。尽管如此,男人依旧闭口不言,小爱的出现并不足以撬开他的嘴。
“把绳子松开,你们出去吧。”小爱也不傻自然也能看出这男人是有些战斗能力的,眼神示意晓诺堵住另一边的出口,就算自己没成功,也不能让他跑了。
为数不多知道自己身份的人,小爱并没想过让她活着出去,如果他能在死前说些有用的话,也不枉自己温柔的对待。
眼看着晓诺与女仆离开房间,男人缓缓抬起了脑袋。“你似乎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我。”
“谢谢。”
“这是我的工作,年轻的公主殿下。”
“你觉得我活着是一件好事吗?”小爱也找了一张椅子,坐在边上,夜还很长,小爱有时间和管家促膝长谈。
“是的,与我而言,能够遇见您,我可以笑着面对死亡。”
小爱背过身子,不想让管家看到她的表情,关于母上的一幕幕回忆撕碎意识,冲进小爱的脑海。
染血的兵刃冷若冰霜,鲜血属于这世上最爱自己的人,但握住兵刃的却是一个十一岁的罪人。小爱直到今天,依然无法想象,母上最后的表情会是如何。
换作现在的自己,恐怕也不敢回头去看母上的表情。绝大多数时候,自己都忘了自己是一个罪人,是一个手刃血亲的畜生。关于公主殿下手刃血亲的故事,直到今天还在扼魂城被人传颂。
比起颂歌,反倒是这般的罪恶,更容易让人牢牢记住。
小爱曾做过一个梦,梦到自己没有被贩卖奴隶的畜生买走,梦到自己在地牢中抵达了生命的最后一天,行刑的日子。
在梦中小爱被押赴刑场,路边围的人很多,得胜而归的大军也不曾配得上这般的欢迎仪式,孩子捡起石子,砸在自己的身上,有些痛,但比起地牢中的刑具算不上什么。
谈不上从容就义,这是恶魔应有的结局,一路上迷迷糊糊的,就算是身后的鞭子抽打在身上,也无法让小爱清醒。
丢出石子的孩子没有罪,他什么也不知道。挥舞鞭子的人也没有罪,这是他的工作。作出判决的人没有罪,自己确实杀死了自己的母亲。
母亲没有罪,她到死都没有做出任何反抗。似乎错的只有自己一个人,小爱不知如何赎罪,死亡对自己来说,连惩罚都算不上。
在梦的最后,小爱被拉上了行刑台,按照律法,弑母之罪的惩罚是腰斩。
算不上高的处刑台下,正义的民众们高喊着什么,小爱听不清,像是有些麻木一般。小爱也不在乎,总之不会是在夸自己干得好。
小爱闭上了眼睛,这次不需要人来救她,不需要人的理解,只求一死。可就算是在梦中小爱也没死成,被晓诺的一声叫喊给吵醒了,大早上不知这家伙因为什么和一萌吵了起来。
“这房子的主人和母上是什么关系。”
“是池瑶大人的父亲,在早些时候,池瑶大人也住在这里。”
男人的声音十分沉稳,回答果断,小爱觉得如果换个身份,凭借交涉,自己从她嘴里套不出任何信息。
“如果可以的话,不要让母上的名字从你口中说出来,直到现在我也觉得,这世上肮脏的畜生们,不配念出她的名讳。”小爱很少如此开口,显然如果这是一场对决,小爱已经输了。
“少主,您不必自责,相信王后知道您还活着,一定会很开心的。”
小爱明白管家的安慰,包括刚刚没有在晓诺面前开口,也是为了保护自己。
“我不会让你活着离开这间屋子的。”
男人无言,笑着,就像是早已看穿了这一切,从小爱走进来,男人就清楚自己绝不可能再活着出去。秘密,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抽出边上晓诺刻意留下的长刀,小爱缓缓绕至管家身后,果断挥刀。小爱尽可能的没有让管家感受到痛苦,这么多年来守着这座宅子,他没有罪,但他得死。
“我保证,母上的东西,我会全部拿回来。”
掸去刃上的鲜血,小爱推开了门。
晓诺若有所思的看看小爱,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小爱先开了口。
“在院子里找一片干净地方。”
晓诺看出了小家伙脸上的言语,小爱总是如此。明明已经疼的快要站不起来了,却还是能展现出像是没事人一样的状态,但她骗不了晓诺。一年的朝夕相处,这种事不是什么秘密。
晓诺带着两个女仆从另一边的门离开,留下一个女仆陪在小爱身边。
“顾爱大人,【白兔】到了,此刻正在会客厅。”女仆腰间的长刀化作点点星光消失,缓缓弯腰向小爱报告着来客的消息。
小爱不慌不忙的踩上台阶,根据管家的意思,在他的卧室里,还有着属于自己的东西。“先让她等一会,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就这样从会客厅的门口走过,小爱都不曾侧过脸去看看,这个被称为【白兔】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小爱要先拿到管家口中的那本日记,任何事都要排在日记后面。
对于日记,管家的说辞很模糊,像是一个账本,又像是一个相册,里面有着故事,有着权利,有着资本。对于管家的介绍,小爱并不在乎,好在管家在临行前,说出了日记的位置。
【对于我来说,像是一本回忆录,又像是一本罪状,每天我都会在上面添上两笔,久而久之,就有了一本像是日记一样的东西。】
小爱站在属于前任管家的房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嘱咐边上的女仆不准让任何人进来,特意强调这其中包括晓诺。
轻轻转动把手,房门没有锁,小爱十分轻松就打开了。缓缓带上门,示意女仆不要打扰自己后,轻轻带上了房门。
轻轻拨动开关,打开驱动小桌灯。卧室里有着薰衣草的气味,在一尘不染的书桌上,小爱找到了这本日记。
在得知这房子的主人再也回不来的那一天,管家留下了整整三页纸的日记。从迈进宅邸的大门,到小爱的母上池瑶出生,他似乎将所有的事都回忆了一遍。
作为管家,他负责打理连夫人也不曾听过的产业,负责铲除和老爷作对的敌人,负责管理内外的支出,负责管理家里的佣人等等,可以算的上老爷手下最得力的助手。
可在得知这个消息时,他所能想到的,却只是老爷曾答应送给他一瓶好酒,老爷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