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尔达齐的场子必须要撑!
只是将近两千里的路程令人蛋疼。
敖勒一人双马,中途又从友人处换马两次,赶路十三日方才抵达伯力。
此去精奇里,带的人不能太少,怎么也要百来人,半月赶至已是极限。考虑到中途没有村屯能为这么多人提供补给,需要自带,那么行军速度还要减慢。
一切顺利,也需二十天。
“敖勒,一个多月时间,巴尔达齐能撑住么?”
敖勒连肉带汤吃了两碗面,体力大有恢复。
“能!我刚才脑子晕乎乎,没说明白。”
“罕王,咱们的人也不少,同杜拉尔人势均力敌。咱们有十几副盔甲,铁箭刀斧齐全,真杀起来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呢。”
闻言,朱常瀛没好气道,“那你急慌慌的求援干什么?我还以为你们吃了大亏!”
敖勒嘿嘿憨笑。
“大哥说乡里乡亲的,不能做的太过。我们是明白人,他们是浑人,不能跟他们拼命,不值得。”
“大哥还说,罕王迟早是要在精奇里建城设寨的,除了博穆博果尔那个狼崽子,其他人或许还可以争取,能为罕王效力。只是如何争取,我大哥也想不出办法来,但罕王就一定有办法。”
“嗯,你大哥出息了,竟然不动手改动脑子了。我只问你,一个多月了,会不会有重大变故?”
“罕王,其实博穆博果尔也不敢轻易大打出手,为了一个女人死太多人对他名声也不好,只是面子上过不去,不想被我大哥压一头。”
“许多人出来调解劝和,都是附近有些名望的人,我大哥会想办法拖时间的,一时半刻的也未必会有大变故。”
闻言,朱老七倒也不急了。
“这个博穆博果尔,你知道多少?”
“此人与大哥年龄相仿,他爹是达斡尔人,他娘是鄂温克人。据说几年前,他曾带人突袭布里亚特鞑靼人营地,抢了些物资女人回来,因而有了点名声。自那之后便嚣张跋扈,自以为谁都要听他的。”
酿的,这怎么越听越向黑涩会抢地盘呢。
仔细想想,大抵也如此吧。
两货争夺的不仅仅是个女人,还有话语权问题,也即谁才是达斡尔人真正的老大。
至于这个博穆博果尔,恐怕并非敖勒说的这般简单。
记得巴尔达齐曾经说过,达斡尔人半耕半牧,但布里亚特鞑靼人却是游牧。
但凡游牧,就跑不了做强盗,也正是因为这样,巴尔达齐所在部落方才从额尔古纳河迁往精奇里江。
如此看来,这个博穆博果尔身具抵抗外敌光环,能号召这么多人同巴尔达齐对着干,是个人物。
朱老七甚至怀疑,博穆博果尔抢女人不是为了女人而是为了巴尔达齐。
你这么风光,出来掰掰手腕吧?
一个族名引起了朱常瀛注意。
鄂温克!
作为中华大家庭的好公民,又身为祖籍为山东的东北人,朱老七对东三省少数民族有些了解。
那乃人其实就是赫哲族,乞列迷人就是鄂伦春族,这又撞见了鄂温克族。
其实呢,几个族群之间的界限非常不明显,交错杂居,互相通婚。
倒是达斡尔人因为语言不同差别大些。
不过几族有个优点,不唯血统论,不似鞑靼人那样唯黄金家族马首是瞻。
同时,达斡尔人、鄂温克人有从事农业生产,虽然粗糙低效,但这却是迈向定居生活的第一步。
一瞬间的权衡,朱常瀛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暂时不需要大批汉民也能构建统治的机会。
为我大清立下汗马功劳的索伦兵,不就是出自达斡尔、鄂温克、鄂伦春么?
吃掉他们,为我所用!
“巴尔达齐目前驻扎在哪里?”
“海兰泡,就在黑水同精奇里江交汇处。我们在海兰泡修了寨子,同黑水南岸的博穆博果尔寨对峙。”
“海兰泡?”
好熟悉的名字啊,沙俄在那里曾经犯下滔天罪行,屠杀我大清百姓数千!
历史不能忘记,虽然这一世未必发生但朱老七还是控制不住恨意。
沙皇的鹰犬,强盗集合体,凶狠的哥萨克劫掠者。
不用他们来,我特酿要过去!
“罕王,请您一定要出兵主持公道啊。那个博穆博果尔态度蛮横,行事霸道,俨然以达斡尔当家人自居,是我萨哈连一统黑水的巨大威胁。”
“灭了他,我大哥就能说服更多部族加入萨哈连,成为罕王的忠诚子民,过太平富足日子。”
“嗯嗯,你两个好生休息,此事我自有主张。”
两个达斡尔人由卫兵领着找地方安置,朱老七随即吩咐姚定邦。
“将柳敬开,曹爽、德日勒、巴力卡都找来,开会!”
炕桌清理干净,地图铺开,朱常瀛上炕,示意项鹏飞、忽勒也坐上来。
“天予不取,必受其咎。若无此事也就罢了,但机会来了,我们不能错过,你们的意思呢?”
“臣赞同!”项鹏飞偷看了眼朱常瀛,“臣坚决支持出兵干预,臣请命出征!”
朱老七神情一顿,面泛幽怨神色。
“……你是不是拿错剧本了,难道不应该劝我谨慎么?”
“没有,臣觉着出兵理所当然,我萨哈连乌拉族民过万,无往不利。殿下坐镇伯力,臣请出征海兰泡。请殿下体谅臣建功立业之心,给臣一个立功的机会。”
你去了,那我岂不是要在家闷着?
朱老七算看出来了,这厮就是怕自己又要出去浪,索性把路堵死!
“等等吧,等人齐了再说。”
一刻钟过后,众人聚齐,围着炕桌挤为一圈。
“殿下、各位!”
项鹏飞将巴尔达齐求援一事简略陈述。
“敖勒所说大抵如此,但诸位也知道,巴尔达齐这厮心眼子比较多,说话几分真几分假,我们不能确定。”
“但有一点,我推测巴尔达齐定是居于下风,被人压制,否则他不会求援。”
“但不管怎样,此事我们不能不管,请各抒己见!”
柳敬开第一个发声。
“仅凭几句话就出兵,是不是过于草率了?另外,按照计划,明年我们要在拉哈附近建寨,同时还要防备鞑靼人的报复,伯力也要大规模扩建,需要人的地方太多了。”
“我不是反对出兵,臣以为出兵可以,但不可久驻。考虑到实际情况,臣建议派遣几名商行人员随军,事后留驻,处理通商事宜。待来年冰消雪化,釜山货物运抵,又有移民前来。那时我方顺势接手海兰泡最为稳妥。”
“你说的有道理。”朱常瀛微微颔首,“要点不在于是否驻军,而在于同达斡尔人尽快展开接触,以商货打开局面才是正解。只是派驻人员要仔细挑选,要精明能干的。柳敬开,这个事便交给你了。”
“臣领命!”
“那出兵多少合适呢?”
“殿下,考虑到补给以及行军速度,臣建议出兵一个排。另外,德日勒、巴力卡各领二十人随征,足矣。”
“可!去了之后具体怎么做,你可有想法了?”
“这个……臣还没来得及仔细思量,不过臣以为不能仅听一面之词,抵达海兰泡之后,需先行了解情况再相机行事。”
“你是个谨慎的性子,你办事我放心,我只有两点要交代。”
“殿下请讲!”
“第一,无论谁对谁错,巴尔达齐都是自己人。第二,招抚为先,剿抚并用。”
“臣领命!”
朱常瀛略有遗憾道,“我本意亲自前往精奇里江实地考察,这于日后制定北疆国策大有裨益。你们都知道,家里人反对在北疆拓殖的人太多了,我总要给大家伙一个说法。”
“你代替我去,那么你去了之后便需承担起这份责任。达斡尔人、鄂温克人的民风民俗信仰崇拜,都要记录在案。”
“臣领命!”
转过头,朱常瀛眼眸扫过德日勒、巴力卡。
“本次出征为孤因事征调而非抵御外敌,是以弟兄们在出征期间拿全饷。可有其他疑惑?”
德日勒同巴力卡交换了一下眼神,同时点头。
“没有,出了门我们就听项将军的。”
“好,各自准备吧,争取后日出征。”
人都走光,朱常瀛站在门外仰望星空,一时间有些失神。
在那乃人眼里,繁星代表生命,流星划过代表生命消逝。
大明人何尝不是如此,对满天繁星寄予无数幻想。
那颗星星是自己呢?朱老七怎么找也找不到。
门内,杜鹃云雀两个正在收拾屋子,死冷的天,房门窗户竟然敞开,寒风呼呼向着屋内灌。
没办法,方才几个大烟枪不停的抽,臭脚丫子味也极为浓烈。
男人无所谓,女人受不了。
两个丫头是极爱干净的,每次人走都要开窗通气,将炕席擦过一遍,否则便会一脸哭腔。
“殿下,可以进屋了。”
“喔,好!”
进了屋,朱老七不由咧嘴。
“这屋子里的热气都被吹光了,同外边有啥区别?”
云雀边铺炕被边嘀咕。
“那也不能被臭死了啊,殿下忍一忍,待会儿就热乎了。”
死丫头撅着屁股,晃来晃去的,朱老七把目光别向一旁。
杜鹃拿着温热手巾板走过来,朱老七很识相的坐在炕沿,由着杜鹃洗脸净手,打理发鬓胡须。
云雀铺完炕被,又打来洗脚水,水里浸泡着香料袋,香气随着雾气升腾扩散……
贵族老爷的小日子,穷逼们无法想象。
其实,朱老七还有几个随行秘书,吃穿住用也勉强能应付,但终究比不得专业人士。
自打两个丫头来,别人就近不得朱老七身边了,甭管男人还是女人。
“那些人也真是的,也不知道好好照看殿下,脚上的冻疮这么大块,几日了也不见好。”
云雀的小手很会按摩,捏的朱老七舒舒麻麻。
“你方才去哪了,找你不到。”
“奴婢与项将军家的在一块呢,她要给项将军织双袜子,只是她手太笨,怎么教也教不会,奴婢都累死了。”
“她还要学炒菜,奴婢想想都头疼。上次炒大白菜,一个没留神,她就抓了一把盐下去。”
云雀,这个名字也太贴切了,嘴碎,叽叽喳喳个没完。
“殿下,擦擦身子吧,你都臭了。”
不知什么时候,杜鹃又端过一盆热水来。
“免了,都回去睡觉,我自己来!”
把两个丫头赶出房,朱老七关上房门,拿热毛巾潦草擦了擦,其实不擦还好,一擦一股子馊味。
这特酿就又必须重新来过。
上炕盘膝而坐,将地图重新铺展开,朱老七披着被子,仔细推敲北疆布局。
脚下的地盘,朱老七不记得是《瑷珲条约》还是《北京条约》失去的。
总之,海参崴、庙屯、伯力、海兰泡都曾经是我大清的城镇,可惜到了后来都是要护照才能过去看看的。
海参崴,大毛每年都要庆祝占领日。
大西洋至太平洋,辽阔的疆域,伟大的帝国,伟大的人民,一些傻兮兮的国人也跑过去跟着庆祝。
记得有同学在大毛家做生意,一次聚会那同学曾说过。
大毛啊,人家从来没有反思过,人家就看你黄皮低人一等,人家从来以欧罗巴老牌贵族自居,哪怕向你要饭也要抬着下巴。
那时大毛二毛正打的热闹,国内也有人站队互喷。
那同学却嘿嘿笑,边笑边骂站哪一方的都是大傻x。
一晃儿过去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那场冲突怎么样了,但愿还没有结束。
打他二十年,送我登山巅。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听说北疆有大毛活动的迹象,黑水拓殖进度也还算顺利。
朱老七预估一个团的兵力足以支撑向西推进,再多兵力,灜州暂时也没有。
但有两个问题需要尽快解决。
第一个,如何解决后防问题。
第二个,如何克服鞑靼人的掣肘。
关于后防,牛录制度确实可以部分解决兵力不足问题,但牛录未必听话啊,还是无法将驻防部队抽出。
思来想去,也只能武装后续移民,移民点联防自保。
这样的移民就不能是内地普通百姓,武装他们的成本太高而且战斗力堪忧。
最后,朱老七还是把目光移向辽东。
辽东百姓苦啊,官吏盘剥、建奴糟践,朱老七也不放过他们,要把他们送去更北边种土豆。
关于鞑靼人的掣肘,求他们照顾大局是没有用的,特权更加没有。
到了开春草长莺飞,河道畅通,朱老七准备也带着人去学打草谷。
横竖都是乱,那就一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