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客厅血流满地,现在鲍克兰宫也缺少仆人清理,站在任何法律与传统的角度看,西吉的做法都是可怕的。
他用行动证明他是踩葡萄者的身份,无人质疑,因为他确实踩碎了泰莫里亚使节的葡萄,四颗都碎了。
瑞达尼亚本质上,还是想开战,毋庸置疑。
夏佐抬头与之对视。
这人很暴躁,和他生气起来很像。
环顾一圈,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颤抖着,畏缩起来动作不安,可想而知他们身边连一个护卫都没有,手中也无牌可打。
“这个国家......还是想打仗啊......”看局势,夏佐立刻捕捉到关键信息。
另一边。
西吉站定,像一尊冰冷的玄铁雕像,杀完人后他一直保持在这个状态。
“各位。”胖使者双手抱胸,重新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高声喝道:“于我刚才的提议,有不同想法吗?”
他的话音刚落,人群中立即响起惊恐的抽气声,接着纷纷疯狂摇头。
西吉将链枷置回护卫手上,浓稠的血液一滴一滴坠下。
“夏佐大人,我想您必然加入进来了,毕竟,您对于吸血鬼的厌恶我们有目共睹......”
“嗯,我加入了,既然你说你是踩葡萄的,那么谈谈吧!”
夏佐轻松用火焰烧断绳结,拿了个空杯递过去。
那意思是,给我倒一杯。
西吉陷入沉默,怀疑看着夏佐,似乎在考量对方的身份。
众人的目光在两者间徘徊,吃惊地转头,敬佩那巫师的勇气。
出乎任何人意料,胖使节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友好伸出胳膊去接杯子,速度既不太快显得恭维,也不太慢让人觉得失礼,这动作就像一手好字那样经过严苛的训练。
然而,在他’落笔‘前,夏佐迅速收回容他书写的‘纸张’。
“我突然改变主意了。”巫师转动酒杯,很搞人心态地开口:“你先前提到了附庸一词。”
“的确。”胖使见他撤回手,脸色变得极度难看,压制着口气节一字一句问:“您对这件事有疑问吗?”
“当然。”夏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问道:“我们要附庸的是瑞达尼亚,还是你的私军......那边的那赛尔?”
“什么意思?!”
西吉愣住,身上的链甲抖动起来。“你说这句我听不懂。”
他猛地扭头,立刻见到每个使节脸上诧异的表情,他们咧着大嘴眉心深皱,一面不敢置......一面暗骂夏佐。
“你在泼我脏水?你在这个时候泼我脏水!”西吉露出恼怒的神色,“你到底是谁!这样会害死别人!”
“是啊,你和他们都只是使节。”
夏佐站了起来,绕过泰莫里亚使节抽搐着的尸体,面色冰冷,黑猫跳到他的肩头,那对眸子骤然缩成竖线。
不用夏佐开口。
它自知下一步该干什么。
黑猫张开嘴巴宣誓火焰的眷顾。
而西吉能感觉到,身后爆发出一阵呼喝,有个距离不远的护卫撞上他,胳膊猛地环过他的脖子,直接用短刃悬在他眼睛上。
情况骤变!
瑞达尼亚护卫集体抽出利剑。
那赛尔王子,他饶有兴趣地打量夏佐,漫不经心给自己倒一杯酒。
其他使节,尤其是科德温的大胡子,紧抿嘴巴,表情惊悚看着今天戏剧性的一幕。
巫师捧着空杯,顶到西吉面前。
“喏,你提到的龙。”他用指头拨了下派洛特的胡须,立刻得到一个威胁的眼神。
西吉双腮筋络蔓延到脸上,咬牙站在原地。
“它能在一粒沙粒掉落前烤熟你的脑袋,还有这里所有人的,这不可怕,可怕的是它听命于我......”
夏佐亮蓝色的眸子直视胖使节,把空杯放到他血迹未消的手上。
“你说......有些人踩葡萄,有些人是葡萄,有些人喝酒,我很喜欢这个隐喻,既然你能做主踩烂一颗葡萄,那么应该也能做主......倒一杯酒?”
他点了点头,示意渡鸦退下,而黑猫趁着间隙发出低吼,烟雾飘起,西吉链甲兜帽上发出揉碎落叶的响声。
他疼的呲牙咧嘴。
“哈哈哈哈,好哇!”那赛尔王子恰到好处地笑起来,“西吉,给他倒一杯!”
胖使节表情扭曲地拿起酒瓶,迅速理解当下情况,他的眼神一变,也仅停留在郁闷,陪笑,并没有过多的窘迫。
而夏佐,却没笑。
“跪着倒,然后求我,喝一口。”
王子的笑声渐止。
沉默再次降临会客厅。
“额......麦提那的摄政王,我们都知晓了您的身份,不必炫耀专断......您到底想干嘛,直接告诉大家可以吗?猜来猜去太久就变得无趣了......西吉!你!”
王子抬高嗓门,刚想帮西吉吓退巫师,却见胖使节摆手下令......
瑞达尼亚的精兵护卫面色严肃,架着他从侧门离开。
王子气愤地骂起脏话。
西吉,则留给他一个‘我为你好’的表情。
骂声远去,屋内仅剩下八国使节和陶森特女公爵。
一切都好像刚开始那样。
在他们震惊的目光中,西吉突然面露难看的......笑容。
一手握着冬之东,一手捧着空杯。
他跪下甚至是趴下。
这场景,倘若是发生在宴会上还好,坏就坏在,这间会客厅里的眼睛,太敏感了......
这比泼脏水......还要人命。
而西吉身为瑞达尼亚大国使节跪下去,这么多人看着,就再也洗不清了......
等等。
突然,他们反应了过来。
众使节惊悚地看着夏佐,看着那个面带微笑地年轻人,有的甚至尖叫了出来!
能力只是威胁,但配上这种拐着弯的找逼死人的手段,就可怕起来了。
他就是想去要人命!
但不是西吉的!
“残忍......”柯维尔使节闭上眼睛,尖刻地评论,“接近于植物草芥的懦弱,接近于海怪的残忍。”
科德温的使节意识到不对,尖叫一声起身,撞翻桌子上的水果,双手捆在身前慌乱地朝门口逃去。
大门被从外至内‘蓬’的一声推开,迎接他的是耀眼的金光,三名黑甲士兵踏入会客厅,抬脚踹翻他,一言不发,抽剑割断他的喉咙。
他们下半张脸蒙着金色布料,眼珠是动物一般的琥珀色,大步而入,依次站在几个使节座位后。
索登使节惊惧万分,看准时机扑向窗台撞碎玻璃,脑袋上却燃起火焰,悬空扑腾着坠落。
整个屋子的细节都变的小心翼翼,一股难以言喻的焦灼感,在使节胸腔炸裂。
“夏佐大人,我必须说,我猜不透您。”西吉惊疑不定,用政客特有的方式发问,“您想现在就发动战争吗?他们死了,总不能全是吸血鬼杀的......”
“杀个人,犹犹豫豫的......还找理由?”夏佐发愁似的拱起眉头,早想好了理由,“他们都是你,是瑞达尼亚杀的啊。”
前者眼睛瞪大,害怕的目光从黑猫那里穿梭到黑甲士兵身上。
经过慎重地考虑,西吉递回酒杯,开口央求夏佐品尝。
这一刻,他是真觉得巫师会杀他。
“please......求您......”
巫师不耐烦地接过杯子。
杯子贴上嘴巴,夏佐虚弱的往酒里渗进一口鲜血,转身隐蔽用拇指抹掉。
“冬天过后,愿意打谁打谁,别来陶森特以南......
“明年五月节后我会出兵,焚烧向泰莫里亚缴税的村庄,巨龙会参与,还是那句话,别来陶森特以南......谁来谁死!”
他说着,一挥手,剩余使节的喉咙即刻喷涌出血花。
干脆利落。
“如......如您所愿,我猜圣灵节前也打不下来六个国家的首都,哪怕他们都是小国。”
西吉勉强维持着镇静,残暴如他,见到这个场面也心底犯怵,他得到的命令,暂时只能杀泰莫里亚一国的使节。
而眼前的巫师......
在他面前,西吉认为自己和送信的没什么区别。
他调整呼吸,迅速找补道:“我这趟来最大的目的,其实只要确信您不给泰莫利亚运粮食就好了,没想到......”
“现在没人看到你下跪了......别再闪烁其词进行试探......麦提那就是我的。”巫师面色冰冷地说,“还有条件。”
“您说。”
“陶森特的一切,都是瑞达尼亚所为,麦提那在日落前就撤走了,并没有机会赞美这里。”
“没问题,我们离巨龙山脉很近,我们也讨厌吸血鬼......容我回去商量......我回去......”
“没什么可商量的!既然决定要打别人,告诉你的国王,准备过冬吧!”
“还有。”夏佐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你答应那塞尔给他陶森特了吧,让他退兵,一周后再来。”
“好......”
“还有!”
巫师声音突然提高了几分,他的金面黑甲护卫隐隐围合上来。
西吉保持镇静,尽量让双手放在对方可见范围内。
他有丰富的审讯和外交经验,即使被刀尖堵着鼻孔也能维持镇静,但今天,是他从事工作多年来最奇怪的一次谈判体验......出乎预料地,巫师问了他一个很私人的问题。
“你写日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