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队长,查到了,查到了!”
郭白正在翻看近几年南市的刑事案卷宗时,侯文贵兴高采烈的跑了进来。
之前郭白将查证苏垒情况及家人动向的任务交给了三班长侯文贵,所以连着几日都没有见到侯文贵的人影。
“哦?说说。”
郭白合上手中文件,饶有兴致的问道。
虽然他早就知道了幕后的是什么人,但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的。
“队长,这个人我说出来,你肯定会吃惊!”
侯文贵没有立马说出来,而是一脸的神秘。
郭白眨了眨眼,好笑道:“你小子,也学会卖关子了?赶紧说!”
侯文贵嘿嘿一笑,开口道:“队长,先前我们都在怀疑,是别的势力的人给巴彦庆栽赃,却哪里想到,最终竟然是巴彦庆的干儿子捅了他干爹一刀!”
郭白愣了愣,皱眉道:“你是说,齐士文?”
侯文贵连连点头道:“就是他!队长,这个小白脸分明是在记恨之前你给他的那一枪,还有将他关进局子里让他失了颜面的事,所以他瞒着巴彦庆私自找上了黑蛇苏垒,让他持枪刺杀你,他是在报复!”
郭白奇怪的看了眼侯文贵,摸着鼻子不动声色道:“你怎么确定,幕后的人就是他?”
“嗨,队长你不知道,这几日我跟手下的弟兄们可没少折腾。毕竟咱们在法租界又没有执法权,我们都只能乔装暗中办事。”
“不过还好的是,终于查了出来。”
“我们首先找到了苏垒的一个邻居,只是那人显然被人交待过了,不肯说实情,我们吓唬了一下才从他那里得知,在刺杀的前两天,他曾看到齐士文的跟班杨老五偷偷约见苏垒,而且还给了苏垒一个小箱子,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第二天,就有几个人过来帮苏垒他们一家搬家,齐士文的那个跟班杨老五也露面了。”
“之后,我们就暗中跟踪了杨老五。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终于通过杨老五找到了苏垒的家人!”
“您不知道,那一家子竟然就在齐士文宅院的附近!嘿,说来这姓齐的,胆子还真是大!”
“只不过,就在我们发现的同时,巴彦庆的人也在后脚赶到了。”
“当时巴彦庆的人就要带齐士文他们回去,齐士文情绪似乎很激动,那个杨老五更是绝,他竟然大叫着说所有事都是他干的,跟齐士文没有任何关系。”
“更绝的是,这厮在喊完后,竟然直接掏刀子自杀了!”
说到这里,侯文贵口中啧啧称奇,神色竟是有些钦佩。
“不得不说,那个杨老五对齐士文还是蛮忠诚的。”
听完经过,郭白眼睛微眯,心中冷笑之余,也是有些感慨。
这种手段,还真是不错……
苏垒原本就是巴彦庆的人,现在查了一圈,最终竟然又绕回到了巴彦庆干儿子的身上,这下巴彦庆即便有三张嘴,也很难说得清了……
此时,眼见郭白表情平静,侯文贵反倒是一愣。
“队长,你看起来好像并不吃惊?也不怎么高兴?”
郭白笑了笑,摇头道:“干得不错,猴子。行了,这件事先到这里,伱跟弟兄们都辛苦了,放你们一天假,好好休息一下。”
“另外,这是给你们的一点津贴,可以去吃顿好的。”
说着的同时,郭白拉开抽屉,取出三枚银元放到了桌上。
侯文贵眼睛一亮,但很快又皱起了眉头。
因为督察处的规矩他很清楚,像这种外勤很少会有津贴,而且即便有,那也是总务室合在月薪里一起发放,怎么会现在就给?
难道是队长自掏腰包?
想到这里,侯文贵脸色一变,赶忙连连摆手。
“队长,这怎么使得?这本身就是我们的工作,更何况弟兄们也没干什么事,就是跑了一圈而已,哪里需要队长你贴补?这不行,弟兄们都不会收的。”
郭白摇摇头,笑道:“不管怎么说,这事也是给我办的,我这个当队长的,怎么能让手下的兄弟白跑呢?”
“行了,拿去吧。告诉兄弟们,我孤家寡人一个,平日里用钱的地方不多。如果谁家里有难处,可以随时来找我,能帮的,我肯定会帮。”
闻声,侯文贵不由心中感动。
这年头,向来都是上司或明或暗的向手下人要好处,像队长这般的,实在是太少了。
就比如之前的队长陈子恒,那厮就没少收礼。
“是!我明白了,多谢队长!”
侯文贵拿起桌上的银元揣好,认真的敬了个礼,随后转身离去。
……
处长室。
“齐士文?”
听郭白禀报完查证的内容后,庄志荣眉头微皱。
沉思一阵后,庄志荣抬头问道:“你怎么看?”
郭白神色平静道:“处长,我觉得这里面猫腻不小。”
“哦?”
庄志荣诧异眨眼,眼中露出一抹笑意。
他还以为,郭白会大发脾气呢。
毕竟,一般人在知道了指使人刺杀自己的幕后人物时,理智通常都会被怒火压下去。
可这个通常,在郭白这里似乎并不适用。
“仔细说说。”
“是!”
“处长,据我所知,这个齐士文对巴彦庆十分惧怕,向来不敢忤逆巴彦庆的意思。但他这次竟然有胆子瞒着巴彦庆干出这种足以给巴彦庆惹来大麻烦的事,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另外,那个杨老五自杀前的喊叫也大有问题。如果他真的是甘愿为齐士文付出性命的忠诚心腹,不应该喊出那样的话,因为这样反而会坐实齐士文的罪名!”
“所以,卑职以为,这个杨老五跟那个苏垒一样,他们都是被人暗中控制了的。这是一盘精心编制的大棋,齐士文只是棋盘中完全被蒙在鼓里的无知者罢了。”
听到郭白的分析,庄志荣眼含赞许之色。
“好小子,真没想到你能这般沉着冷静,不错!”
“我跟你的想法一样,这里边,有不小问题。”
“只是,如果幕后之人既不是巴彦庆,也不是齐士文,那又会是谁?”
郭白知道庄志荣又在考校他,当即也不迟疑,直接将自己的分析说了出来。
“处长,从表面上来看,佟海山的嫌疑最大。”
“因为与巴彦庆有恩怨的势力很多,但与齐士文有直接冲突的,却只有佟海山。”
“不过,我不认为是佟海山,因为佟海山没有那个本事。”
“这背后的人很不简单,其人心机很深、手段高超,心思也很缜密。他织出的这一张网,首先要网的就是巴彦庆及齐士文。”
“即便最终出了岔子,没有将巴彦庆真正网住,但也会让巴彦庆折损不少实力,而且还会将佟海山扯进来,进而模糊他的存在,让巴彦庆、佟海山以及我们三方不断争斗,而那人却可以坐山观虎斗,之后静静地坐收渔翁之利!”
“而放眼整个天津,假如背后的人同样是帮会势力的话,那有这种魄力及手腕的,恐怕也只有一个人了……”
听着郭白沉着冷静的分析,庄志荣有些愣神,心中也真正的有了惜才的想法。
此子若不早夭,将来必有一片天地!
“那你想要如何解决此事?”
郭白神色一正,认真道:“处长,卑职并无什么想法,一切以政府及督察处的利益为重!一切以天津及南市的安宁繁盛为重!”
庄志荣深深地看了眼郭白,随后缓缓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那之后的事,我会同上边商议处置,你暂时不用管了。”
“是!”
郭白敬了个礼,转身便要离去。
等郭白快要走到门口时,庄志荣忽又开口。
“郭白。”
“处长?”
郭白转身疑惑望去。
“以后要是遇到难事,不管是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明白吗?”
听闻此言,郭白愣了愣,随后有些动容,神色认真的重重点头。
“是!多谢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