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南京,力行社。
特务处。
一名军官走入布置典雅的宽敞办公室里,看着名贵长桌后的真皮转椅上坐着的背影,眼露敬畏之色。
“处座,天津密电。”
从军官的称呼不难判断出,这个背影正是特务处的处长戴春秋。
“讲。”
戴春秋没有转身,淡声吐出一个字。
“是!”
“处座,密电是由天津站情报二组组长边一平越级发来,因事情重大,不得不请您亲自过问。”
“边一平?”
戴春秋的语气有些狐疑,似乎有些想不起这个人了。
“是,边一平代号青芒,现在的化名是刘文乐。说起来,他的代号还是您亲自给指定的呢。”
军官解释道。
“唔,你这样一说,我倒是有些印象了。这个边一平是黄埔七期的学员,只不过毕业前闯了祸被开除,之后就被我们的人相中,还让他当过五号训练班的教官。”
“民国二十一年,我看了一些人的档案,并且给其中二十几人指定了代号,给他们安排了相关任务。”
“这其中,就有此人。”
听到戴春秋的话语,军官笑道:“处座记性真好,这全国大大小小的事项您都要操心,过目的人名难以计数。这种情况下还能记的如此清楚,卑职钦佩!”
“不费心记不行啊……好了,说事吧。”
“是!”
“处座,边一平怀疑天津站王仁木、王子翔这两位前站长都是被情报一组组长,也就是现在天津站的实际主事人吕一峰陷害、毒杀。”
戴春秋轻轻敲着扶手,不置可否道:“怀疑?”
“是。边一平暂时还没有确凿证据,但他列出了几个疑点。”
“其一,王仁木去北平前,吕一峰请了几天假,说是回老家,但边一平昨日让人核实过了,当时吕一峰并没有回老家。王仁木的事情发生的第二天,吕一峰才回到天津站。”
“其二,边一平派人找了当时负责检验王子翔遗留药物并且因失职被辞退的检验人,但却发现那人早在半年前就死于意外。”
“之后又找了检验人的助手,结果从助手那里得知,检验结果出来前吕一峰曾去了检验室。另外,检验人好像偷偷留下了检验底材料,边一平正在派人追查。”
“其三,近半年来吕一峰一直在用各种方法或明或暗的拉拢天津站的其他组长。”
“哦?”
听到这里,戴春秋终于有了些兴趣。
“难得天津站还有个能办事的人,不过,他的反应也太迟钝了些。”
军官不好置评,停了一阵后继续开口。
“处座,还有一事。”
“边一平的一个下线刺杀了日本驻屯军情报课的一位中尉小组长,从对方嘴中挖出了一张小间谍网,网上的鱼儿有三十一条。”
“而且这其中有一个人还是天津站的人!”
戴春秋笑了笑,但语气中并没有什么波动。
“也算是个开胃的好消息。”
“日本人还是很难缠的,再加上现今卖国的汉奸不计其数,出现叛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不过,特务处事关党国秘密战线的安危,对于叛徒绝不能有丝毫容忍!若是查证属实,必须处以极刑,并通报其他各站,以警示各方!”
“是!”
军官肃容点头,其后又补充道:“处座,天津站的这个叛徒还有些不简单。”
“其人名叫吕文友,乃是天津站直属的通信员,而且还是吕一峰的侄子……”
“嗯?”
戴春秋发出一道惊咦声,声音也冷了下来。
“这么说,吕一峰还有可能与日本人暗中有牵扯?他有这个胆子?”
“处座,边一平并未明说,不过从电文上看得出,他应该也是有这个担忧。”
戴春秋没有再说话,似乎是在沉默,又好像是在思考什么。
军官等了一会儿,忍不住开口道:“处座,天津站事关重大,不容有失。既然这个吕一峰现在有嫌疑,我们是不是该……”
戴春秋笑了笑,淡声道:“对于吕一峰在王仁木以及王子翔事件中扮演的角色,其实我早有怀疑。”
军官顿时一愣,不解道:“既然如此,那处长您为何……”
戴春秋摆摆手,道:“你知道委员长为什么会亲自过问王仁木的事吗?”
不等军官接话,戴春秋又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因为有人在委员长耳边吹了风。我之所以没有动吕一峰,又没有将他提拔为站长,那是因为他是宋家的人!”
听闻此言,那军官眼中不由得露出惊色,心下也是恍然。
难怪……
王仁木不但是处座的得力助手,而且还是处座的朋友,他说怎么连处座求情都不管用,却原来是那位开了口。
“那处座,这个吕一峰我们是动不得了?”
“动不得?”
戴春秋冷笑一声,漠然道:“以前我是不想因小失大,争权夺利这种事无法避免。但牵扯到了日本人,别说一个小小的吕一峰了,就是一部部长也休想安稳!”
“告诉边一平,让他放手去查,关于王仁木以及王子翔的事,必须铁证如山!”
“最重要的是,要坐实吕一峰与日本人暗中勾结的事!”
军官心中一凛,明白了戴春秋的意思。
现在吕一峰是不是真的与日本人有勾结已经不重要了,既然吕一峰的侄子是叛徒,那吕一峰将来迟早会成为麻烦,所以处座这是决心要将其除掉了。
之所以要让吕一峰与日本人牵扯到一起,就是为了堵死宋家的嘴巴,同时给对方一个小小的难堪和教训。
第一大家族是强,但在特务处这一亩三分地上,戴春秋却不容许任何人插手、挑衅!
“是!卑职明白了!”
军官敬了个军礼,就准备离去,但刚一转身又停了下来。
“对了处座,上次关于日本人阴谋出兵侵占天津的情报就是边一平以及他手下的那个下线获取传来,这次又是他们,您看该如何奖赏,是按照章程走还是?”
听闻此言,戴春秋敲击扶手的动作顿了顿,语气中露出感兴趣的意味儿。
“哦?短短半个月不到接连有了两个不小的收获,这倒是难得。边一平的那个下线是什么来历?”
“回处座,那人名叫郭白,代号二郎,现在的掩护身份是天津南市督察处侦缉二队的队长。”
“此人年方十八,孤儿出身,后被选中供养读了中学,曾在伪满及日本人控制下的哈尔滨警察官练习所待过一年多。之后又在六号培训班集训了半年,一个多月前刚刚被安排进入督察处潜伏。”
听完军官的介绍,戴春秋呵呵轻笑起来。
“十八岁,倒也算年轻有为。”
“先按章程走吧,再观后效。至于边一平,等他办完了事再说。”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