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良辰不再看沈西楼,转身回去。
凤灵岳已经将车帘子上钉的箭拆开了,撩开帘子安抚惊魂未定的季长安,见那老头走过来,凤灵岳撑着打晃的腿,跳下来给墨良辰鞠躬,“多谢前辈救命之恩,请教前辈大名,我等好铭记于心,他日图报。”她也不记得墨良辰了,那一日注意力全都在华成峰身上。
墨良辰看着凤灵岳,真真有时空错乱之感,仿佛他还跟着陈慈悲,策马飞奔在中原大道上,二十啷当岁的陈慈悲回头大喊,“阿良!快呀!”真像。
但是面上不敢有什么表情,只是谦逊回礼,“小公子不必客气,老夫墨良辰,小公子身手也不赖,是哪家的传承?”
凤灵岳一笑,“墨前辈谬赞了,我师父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不值一提。”
季小姐带着小玖也下车拜谢,墨良辰紧跨一步架住季小姐的手臂,“小姐!怎能给我行礼?我是老墨呀!”
季小姐这一抬头,仔细辨认,才看出是那晚上救了命的人,便更要拜下去,“墨师傅数次救我于危难之中,当受我一礼。”季小姐十分庄重地拜了。
墨良辰问,“小姐这是要去哪里?”
季小姐盈盈道,“去蝴蝶谷。”又问,“那日墨师傅被姓陈的带走,可受苦了?”
墨良辰摇头嘿嘿笑着,“没有没有,他困不住我,我这不是跑出来了吗!小姐挂怀了!”
“墨师傅这是要往哪去?要不还是回咱们庄里吧,从前只当您是庄里的寻常花匠,那天才知道您也是我父亲的老朋友,回去也别再侍弄那些花草了,您就当庄子是自己的家,安心住着就是了!”
“嘿嘿,小姐呀,我哪是能闲得住的人!等着回去,还让我看着我那些花,我就知足啦!”
凤灵岳突然打断两人对话,“原来墨前辈是小姐家里的人。”那俩人望着凤灵岳,她接着说,“沈西楼几番为难季家,前辈怎么刚才不直接杀了他!我看前辈的功夫,恐怕他们圣主也不是您的对手。”
墨良辰突然脊背一紧,那陈慈悲小时候,也动不动就是满嘴的杀伐,这孩子没在他跟前长大,怎么也是这样,“不是死仇,不必下杀手,小姐和这位小公子若不介意,我送两位去蝴蝶谷,也免得他们路上再来骚扰。”
季长安说,“那就有劳墨师傅了。”
马车太小,只能坐下两个人,季小姐和小玖不会功夫,行路艰难,仍旧是他两个坐车,凤灵岳赶车,墨良辰就在马车一旁伴车步行,凤灵岳有意将那车赶得一会快一会慢,墨良辰亦步亦趋,总不会比马车快一点,也不比马车慢半步,凤灵岳心下暗暗赞叹,这墨良辰至少不在施即休水平之下。
凤灵岳一边赶车,一边和墨良辰闲聊,墨良辰对答得体,同时随着马车时快时慢,竟没有一丝气喘,仿佛闭目养神一般悠闲。
凤灵岳说,“前辈功夫这么好,怎么没在江湖上听见您的名号?又如何只在季家做个花匠?”
墨良辰说,“咳!江湖事我老头子早都玩够啦!十年前就退隐了,如今谁还记得我?我躲在庄子里,种种花草,养养鸡鸭,可比舞刀弄剑有趣多了!江湖波谲云诡,不如闲云野鹤古刹,小桥流水人家。”
凤灵岳赞,“前辈还真有文采!”
墨良辰盯着凤灵岳笑,又像看见当年陈慈悲。
这一日他们开始调转车头北上,直到晚上都没找到合适的落脚地点,三个姑娘都已经行得疲惫不堪,遇到个荒废的庙,墨良辰说别走了,还打趣说,这不是说古刹就来古刹了吗!让她们三个就在车上休息,他在外边守着,管保安全。
这种露宿野外的情形,凤灵岳从前跟着那班布常经历,墨良辰更不在话下,只是季小姐从没这么苦过,但是都是自己选的路,除了忍耐,又能怎么样呢?
季小姐在车里休息,凤灵岳在车下边生了一堆火,墨良辰打了点野味烤,十足的一个老家丁的模样。季小姐休息了一个时辰,听着四下风声,再也睡不着了,便披了大氅走了出来,跟凤灵岳和墨良辰一起坐在火堆旁,唯独小玖在车里,高高低低地打着鼾。
凤灵岳叫季小姐吃点烤的野味,季小姐努力了一下,还是放弃了。风灵便管自己吃,吃了一条鸡腿,一边墨良辰又递过来一只。凤灵岳一边吃,一边跟季小姐打探,“季小姐,你怎么和沈西楼结下的仇?”
季小姐叹着气,悠悠地讲着陈慈悲怎么去第三庄欺负人,沈西楼怎么折辱她,秦书生替她出头,蒋玄武出手伤人,墨良辰又怎么救了他们。
讲到秦书生那一段,季小姐语调如歌如诉,令闻者伤心,要不是凤灵岳实在太清楚秦书生是个什么货色的话,一定觉得他是个大情圣。
季小姐讲完,凤灵岳也吃得差不多了,嘴唇上油乎乎,“长安,我和你也算同病相怜,前几日在烟霞,也叫陈教主给折腾的,险些没死在那!”
墨良辰佯作不知,扭过头来问,“小公子可是遭遇了什么事?”墨良辰也不点破她乔装,还是季小姐提醒,“墨师傅可别叫她小公子了,她不过同我一样,打扮成男子,方便行走罢了。”
老墨表演得好,“实在是老夫眼拙,竟没看出来是个姑娘,冒犯了冒犯了!”墨良辰歉疚了一会,才好像不经意一样问了一句,“这位姑娘可方便透露名讳?”
凤灵岳倒是不在意,“姓凤,凤灵岳。”
可是差点给墨良辰噎死,他恨不得这就去给陈慈悲把闺女认下来,凤姓不多见,他认识的上一个姓凤的,便是凤姜儿。
墨良辰心中强自压制那微妙的气喘,好在凤灵岳开始讲她在烟霞的经历,墨良辰则一直低着头拨弄火堆,却把一些细节都默默记在心里,姑娘住在一个叫胥蒙山的地方,那山也有些古怪,古怪法和白玉棺的构造有相通之处,姑娘的那几个朋友都叫什么名字,墨良辰也一一地记了。
互诉衷肠之后,凤灵岳觉得和季长安也更亲近了些,之前只做同路而行,如今不一样,真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
凤灵岳不做声地观察了季长安许久,见她举手投足间仪态翩翩,心里有些向往,真的大家小姐,该是这样,世间男子喜欢的姑娘,也该是这样,私心里有些羡慕,又有些嫉妒。
亲近了,有的话就敢说了,她问季长安,“长安,你去蝴蝶谷,可是要找秦书生?”
季长安的脸在火光下红得一炸一炸的,声若蚊蝇,“是去找他。”
凤灵岳急问,“你可是想和他好?”
季长安的脸皮烫得都要崩开了,低着头没答,凤灵岳就明白了,“那我可得劝你几句,这位秦先生呢,我是去年在洛阳认识的,就是掌门人大会的时候,那时他和惠山派掌门惠无双出双入对,你侬我侬的,好不恩爱,谁知道等到秋天我在嵩山再见到他的时候,身旁就换成了胡符宗的刘小宗主,也是成日里山盟海誓,我都信以为真了,等到过年我再见他,他却和刘小宗主也闹翻了,这人也太不靠谱,没个长情,长安,你可想清楚了?”
季长安低头搓着手指,小声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知道他这样,许是飞蛾宿命,总想去扑一扑火,要是败了,伤了,也是命中注定。”季长安说得恳切又坚定。
凤灵岳无奈叹气,“有些苦,总得自己去吃了才知道。墨师傅,您是长辈,她这样您也不劝劝?”
几乎沉默了一晚上的墨良辰,一直在默默地往火堆里添着柴,“这劝什么呢?人心生一念,天地动一情,谁都拦不住,两位姑娘要是睡不着,我给你们讲一个我一位好友的故事吧。”
俩人这好奇心已经被拨弄起来了,谁还能睡得着,适才的一点小尴尬,也被墨良辰化为无形,四眼盯着老头,墨良辰抬眼,望向深邃夜空,星火点点,时光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
墨良辰声音悠扬,说,这事啊,是个真事,墨良辰缓缓讲述。
“我这位朋友啊,诨名叫做乌鸦。我们十几岁时候就认识了,互相都很看得对眼,打小一同闯荡江湖,那时候闯荡江湖都干什么呀?打家劫舍,劫富济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以为自己做的都是苟利天下的大事,其实旁人看我们,跟个强盗也差不多。”
“那时候没有钱,劫不到富贵人家,几天饿着肚子是常事,只能去喝溪水灌饱,但是也拦不住我们成日里对酒当歌,快意江湖。渐渐地能分得清一些是非了,也确实做了一些有利百姓的事情,惩处了一些奸邪。几年下来,聚集了一班志同道合的兄弟在一起,成立了门派叫三有门。”
“乌鸦虽然个头不大,人长得瘦,力气也不是最足的,甚至功夫也不是最好的,但是奇怪,门里的兄弟们都信服他,士气低落的时候,他只要站出来说话,总能说得大家热血沸腾,也遇到过一些大的门派欺负我们,但在乌鸦的带领下,我们几次绝处逢生,门派越长越大,乌鸦不管在什么低谷的时候,在多艰难的条件下,永远是一副斗志昂扬的样子,像一把永不熄灭的火焰,烤得大家都激情澎湃。”
“你要说靠这些就能说明乌鸦讨人喜欢吗?你还没见更厉害的,那年我们和一个对手门派斗法,斗得人才凋零,连乌鸦自己也差点搭进去了。那天我们被对方追杀,他一个人引着对方的大部队,跟他们绕圈子,让我带着其他兄弟赶紧跑,保存好实力,跑两个方向,没一会我们便和他失去了联系。”
“一夜之后,乌鸦回来了,一身的伤,像毛都被人拔光了似的,但是他却异常亢奋,给我们讲他夜里遇到了什么,郎中给他包扎,用酒浇在那流血的伤口,他都不吭,一个劲的说。他说他那晚上被人追着翻进了一个大户人家的院子,对方人多,把那家的护院都惊起来了,那时候他已经身负重伤跑不动了,见有一个院子灯火幽微,便想到那里去躲一会,那院子里有个阁楼,他在人阁楼顶上破了几片瓦,跳了进去,本想着要是屋里有人,就一刀宰了,没人就踏踏实实躲一会,没想到跳下去,好巧不巧,落到人家榻上,还是个姑娘。”
“姑娘可能是在梦里正睡得香甜,被他呼通一声吓得惊坐起来,刚要开口喊,被他一把捂住了口鼻,姑娘乌着口问他什么人,他说他是江洋大盗,不许喊,救个命,天亮就走。”
“乌鸦那时身上的伤十分严重,说完这一句就一头栽倒在人姑娘榻上了,任凭身上的血哗哗地流,脑子里一片昏沉,一动不能动,一时听见外面有人声嘈杂,啪啪啪扣门板,说院子里来了贼,问有没有惊扰到小姐。”
“乌鸦当时还想着一定是完蛋了,小姐还不跳起来叫人赶紧把他拖出去,没想到那姑娘对着外边说,我这没事,你们守好了外面。”
“乌鸦嘴角带着一抹笑就睡去了,醒来时候已经天亮了,姑娘已经收拾整齐,是她把乌鸦推醒的,说天都亮了,你赶快走吧!”
“乌鸦说那时候他才抬头看了那姑娘,他把那姑娘描述得惊为天人,漂亮极了,乌鸦谢了那姑娘,就要从房顶逃走,姑娘说,我救了你一命,你怎么报答我?乌鸦说,姑娘说怎么报答就怎么报答,凡是姑娘你要的,我有的,任凭姑娘拿!我没有的,我去给你抢了来!姑娘说,空口无凭,你得给我留个字据,乌鸦哪会写什么字据,便拿了纸鬼画符似的写了几个字,此心非心。”
凤灵岳脸撑在手心里,忽闪忽闪地眨着眼,问墨良辰,“为什么写此心非心?”
墨良辰说,“那是他唯一会写的字。姑娘揣好了字据,乌鸦这一夜也缓得差不多,蹬着房顶就跑了。回来兄弟们都说他吹牛,说他怕不是被人家追杀得屁滚尿流,怕大家笑话,便扯个谎来骗人,乌鸦立下誓,说有一日一定把那姑娘带来给他们见识见识。”
“兜兜转转过了一个秋天,一次我们在大街上跑马,乌鸦跑在最前面,他跑得最快,迎面街上过来一顶轿子,他本来已经错过去了,突然调转马头,险些和我撞在一起,乌鸦一掌就劈开了人家的轿子,里面坐着一个姑娘,乌鸦胆也太大,他哈哈大笑,搂着那姑娘的腰就把人带到了自己的马背上,姑娘大叫救命,他也不理,打着马跑回了我们帮里,那姑娘真不一般,被抢到了强盗窝里,也不害怕,还对乌鸦说,你就是这么报恩的呀?”
“我们才知道乌鸦没吹牛,那姑娘是长得真漂亮,气质也好,看着十分坦荡,胆子也大,反倒是我们这群平常吆五喝六的粗汉子,在人家一个姑娘面前,不敢抬头。乌鸦带着那姑娘,好吃的好玩的管够,得个什么东西都献宝似的往姑娘手里送,但经常搞得一塌糊涂,可是还是给姑娘逗得哈哈笑。”
“那样的姑娘谁不喜欢呀?恨不得整个门派里的汉子都喜欢她,你看我老墨年轻的时候,我比乌鸦高,比他俊,比他功夫好,又比他白,哎,但是那姑娘就死心塌地喜欢乌鸦,真是没办法。”
“乌鸦和那个姑娘十分恩爱,谁也拆不开,后来乌鸦把自己收拾得十分立整,带着姑娘回她家,将我们整个门派里能搬的东西全搬到姑娘家,跟姑娘的父亲提亲,姑娘家不仅是当地大户,而且是当官的人家,那老父亲是当朝知府,人家哪能看得上乌鸦这种小混混,连人带东西都给扔了出来,把姑娘也给关起来了,从此再也不让他们见面。”
“那时候乌鸦也真可怜,日夜痛哭,我没想到他竟然动了真情。都是好兄弟,我们不能看着他那样,便一起想办法,把那姑娘从她家里给偷了出来,那姑娘见不到乌鸦的日子,想必也难过,瘦得都要脱了相,分离后第一次见面,他俩拥抱的时候,好些兄弟都哭了。”
“我知他们那样的深情,从此也就不再有什么非分之想,只一心想着他们俩好,知府大人知道姑娘在我们手里,各种手段都用尽了,姑娘就是不和他回家,姑娘家里渐渐就放弃了,这样直过了两年的好日子,家里来消息,姑娘的母亲常年忧虑,终致不愈,撒手人寰,姑娘回去给她母亲灵前磕头,再往后,就没回来了。”
墨良辰止住了诉说,夜里凭空起了凉风,凤灵岳和季长安都听得呆了,墨良辰说完了之后许久,他们都回不过神来,季长安还抹了下眼泪,嗡嗡地说了一句,“有情郎若此,我也不归家。”
凤灵岳问,“后来呢?”
墨良辰说,“就没有后来了,我与这位乌鸦朋友经历变故,分开了,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心里却说,后来啊,乌鸦经历了人生大悲大难,再也没有了当年的热血模样,一夜间洗尽了他的青春年华,那个姑娘也在后来的变故中去了,不是个美好的结局,不如就讲到这里。
墨良辰不错眼地盯着凤灵岳,觉得这个故事,也许还有转机。
那个故事的余韵仿佛一直延续到天亮,三个人都呆呆地望着夜空,不知道各自在想什么。那一夜后,凤灵岳仿佛对这个墨师傅也生出了些许亲近的情感,跟他聊天也不再那么拿腔拿调了,反而像一个自家的长辈,让她觉得很温暖。
往北去的路又走了两天,墨良辰一直在琢磨一件事,这一日便问凤灵岳,“凤姑娘练的功夫,好像不是中原的功夫。”
凤灵岳点头,“我师父是回鹘人。”
“姑娘的根骨很好,功夫应该不止于此境界,怎么你师父就教了你这些吗?”
“倒不是师父不教,师父被人陷害,中了毒,身子坏了,没法再教了。”
墨良辰犹豫了许久,试探着问,“凤姑娘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老墨倒是愿意再教你些功夫,我看你的资质,练我的功夫正合适。”
凤灵岳突然停了手里的缰绳,任马儿自己在路上溜达,望着墨良辰眼里全是意外,“墨师傅肯教我功夫?”
墨良辰赶紧点头。
凤灵岳一笑,“能得墨师傅指点,灵岳三生有幸,求之不得,只是……我师父尚在人世,我虽然眼下见不着他,但是师命还是不能违背,恐怕不能另投他门。”
墨良辰说,“倒也不必背弃你从前的师门,反而我的功夫,可以在你从前的功夫基础上练习,我也是见姑娘根骨好,不忍心让姑娘就这样浪费了,也不想……让我自己这身功夫没得人传承,你也不必拜我,只需要点个头就行。”
凤灵岳心里很高兴,当即就叫停了马,路边有一块大石,凤灵岳请墨良辰坐下,扑通一声跪在墨良辰身前。墨良辰倒是有些不安起来。
凤灵岳一脸的真诚神色,“您老要是不介意,我叫您二师父或者亚师父,把您排在我师父下边,他日若见到我师父,也好和他解释。”
墨良辰眼里突然泛起泪花,忙不迭点头,“好!好!不拘叫什么都行。”
季小姐从车窗里伸出头来,笑盈盈地看着,凤灵岳弯腰磕了三个头,虔诚触地,“二师父在上,徒儿凤灵岳给二师父磕头!”
凤灵岳弓着身,弯着头,没看见墨良辰眼角匆匆滑下两行泪水,又匆匆擦去了。
墨良辰在自己心里说,阿慈啊,孩子我先替你认下啦,多好的孩子,等有一天我带到你面前去,给你好好看看。
凤灵岳磕完了头,墨良辰将她拉起来,“灵岳今后就是我徒儿了,我把我的功夫,全教给你!”
墨良辰思索着小心翼翼又问,“灵岳爹娘都尚在吗?可方便告诉我他们名讳?”
凤灵岳不疑有他,哪知道墨良辰为了问她父母名号,费了多少心思,琢磨几个日夜。既然拜了师,对师父是不能隐瞒的,便对墨良辰说,“家母名凤姜儿,家父容寿。”
墨良辰扶她起身,嘴上说着好好好,心里却翻江倒海一样的难受。
到了下一个镇子上,墨良辰给陈慈悲写了一封信,只有这么几个字,“女凤灵岳,其母凤姜儿,其父容寿。尚在人世。”
照他们这个慢吞吞的走法,到蝴蝶谷大概还得七八天,墨良辰改用小玖赶车,日日得空盯着凤灵岳练功,教了她一套心法须菩提,一套剑法叫寻得剑法,凤灵岳很用功,日日苦念苦练,累了就在车上睡,醒了接着练。
进蝴蝶谷之前的最后一天,墨良辰跟这俩姑娘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上一辈不管有什么恩怨,都是他们自己的事,跟下一辈的无关。”俩姑娘问他啥意思,他只说自己糊涂了,顺嘴胡说。
而此时,墨良辰的信到了烟霞,陈慈悲握着那张纸,指尖穿透了纸背,盯着那几个名字,一会儿哭,一会儿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