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觉得250块法币打发了瘟神后日子好过起来的徐处长,才在办公室里坐下,手下就慌慌张张的跑进来。
看手下慌张的样子,徐处长面带不悦的训斥:“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手下哭丧着脸:
“处座,不好了!范正仁死了!”
蹭
徐处长骤然坐起:“你说什么?”
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徐处长,这会满脸的狰狞。
范正仁的级别不高,可挡不住他见过的地下党多啊!
他还指望靠范正仁多挖出点地下党一雪前耻呢。
“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十七个人昼夜不停的守着他,鱼没钓到,饵没了?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徐处长咬牙切齿的望着手下,像发怒的狮子。
……
关王庙,张安平宿舍。
李维恭敲了半天门不见有人开门,只得自己推门进入。
才进入,他就闻到了刺鼻的酒味,熏得他赶紧捂住了鼻子。
走到床前,一滩发臭的呕吐物就吐在床边,而床上的张安平,却呼呼睡的正香。
李维恭无奈,只能边捂着鼻子边摇晃张安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让张安平睁开了眼睛。
“待会处座要过来检查!赶紧起床!”
听到李维恭的话后,张安平没有反应,直到几秒后他才诈尸般突然坐起,紧接着就蹦下床,结果身子一软,直接倒在了呕吐物中,张安平摸了摸抬手一看才知道摸到了什么,狼狈的手脚并用爬出了呕吐物范围,一顿噼里啪啦的国粹中冲出房门跑向了洗漱区。
看着张安平狼狈的跑出去,李维恭也赶紧离开臭味熏天的屋子,在屋外呼吸自由后,李维恭忍不住嘀咕:“这小年轻到底是喝了多少酒啊!”
关王庙大门内,没有上课的老师和一众工作人员正在列队。
张安平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匆匆赶来,虽然身上已经清洗了一通甚至换了衣服,但被酒“腌”入味的后果是其他人依然能闻到酒味。
郑耀先看张安平站自己跟前后,不动声色的问:“你小子这是喝了多少酒?”
“别提了,昨晚大意了,被警卫股的那帮家伙给坑了,一口没吃,光被灌酒了。”张安平压低声音:“老郑,下次你和徐大哥替我撑场子报仇!老姚这家伙不地道,一堆人坑我一个。”
郑耀先笑着点头。
一旁的徐百川道:“趁处座还没到,赶紧想办法把酒味道驱驱。”
“还有?草!”张安平低骂一句,正打算走人,却看到有人吭哧吭哧的跑了进来。
不是表舅派来的人,而是党务处的包图。
因为对方要往里闯,吴敬中赶忙示意警卫将人带走,张安平却连忙迎上去,向吴敬中解释:
“吴科长,这是我的线人,应该有重要情报。”
吴敬中这才作罢,示意张安平将人带一边去,不要影响到处座视察。
张安平将包图拉到一边,边走边问:“老包,你这么火急火燎的赶来干嘛?”
“出事了!你让我注意的那个人,昨晚被人杀了!”
张安平的脑袋似是有些不清醒:“谁让人杀——等等,你是说范正仁?”
“对!昨晚被人摸进去捅死了,周围保护他的人,直到早上才发现人没了。”包图快速汇报。
张安平跳脚:
“卧槽,党务处干什么吃的?重兵保护的对象居然被人捅了!”
“马德,不行,我得去看看!”
张安平一脸的愤怒,随后向吴敬中说明了情况,并请假要去现场看看。
吴敬中听到是范正仁死了,心里不由一动——当初党务处把人移交过来,学员这边打死了尹黎明,党务处装腔作势的样子吴敬中到现在都忘不了。
要不是党务处的田湖傻不拉几的撞到了张安平给共党挖的坑里,估计党务处得拿共党之死向特务处狮子大开口。
而现在,叛变的共党的党务处手里死了!
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吴敬中立即同意了张安平的请示,并意有所指的道:“世豪,伱和郑耀先先过去探探情况,处座过来后我请示请示。”
请示什么?
当然是请示要不要过去借题发挥!
毕竟党务处在照相馆抓捕共党失败后,就将案子移交给了特务处,虽然范正仁后来被党务处又带走了,但特务处是有资格、理由插手的。
人在党务处手里没了,党务处要是不给个“说法”,这事能完吗?
张安平听出了吴敬中的言外之意,点头道:“没问题。”
郑耀先自然也没意见——他其实特好奇,地下党是怎么解决掉这个叛徒的。
要知道上线陆汉卿前天才给他任务,让他收集有关范正仁的信息。
他这边还没探清情况,没想到组织上就已经解决了叛徒。
……
范正仁居住的小院。
一群党务处的特务已经将小院周边团团围住,负责安保的17名特务垂头丧气的站成一排,正在被自己人挨个问询。
而才赶来没多久的徐处长,正在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等着警局的法医。
外面突然传来喧哗的声音。
“怎么回事?”徐处长一脸不悦的问身边的秘书。
秘书火急火燎的跑出去,几秒后就一脸古怪的进来了,小跑到徐处长身边,俯身道:
“张——瘟神来了!”
徐处长本就黑着的脸更黑了。
他这个党务处的处长才知道消息没多久,特务处的瘟神就来了?
他怒道:“给瘟神报信的人还没揪出来?”
秘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要是揪出来的话,瘟神能过来吗?
秘书顿了顿请示:“处座,要不我让人把他挡在外面?”
挡外面?
徐处长意动,随后怒道:“他不过是特务处一个小小的中尉,我用得着躲他吗?让他进来!我倒是要看看戴春风是怎么教育晚辈的!”
徐处长当然不在乎张安平。
但问题是他有些迷信啊!
或者说国民政府的官员基本上都是上行下效,对迷信这一套挺当回事——自从见到张安平起,顺风顺水的党务处就走了霉运,所以徐处长才讨厌见到张安平。
这不意味着徐处长可以任由张安平放肆!
院外,张安平正在故意和党务处的特务嚷嚷。
“范正仁关系着我手上的案子,他死了我有权利了解情况!”
党务处这边的特务也是无奈,要不是上命,他怎么可能挡瘟神?
可上命在身,他只能硬着头皮挡人,面对张安平的说辞只能保持我是依命行事的状态。
好在他没挡多久,处座的秘书就匆匆出来示意他放人进去。
特务松了口气,赶紧躲到一边,生怕沾染到霉运。
郑耀先忍笑。
张安平这家伙是真的行,折磨的党务处都怂成这样了!
张安平瞪了眼躲瘟神似的特务后,跨步迈入昨晚光临过的院子,看到院子里大马金刀似的坐着的徐处长后,毕恭毕敬的敬礼:
“徐处长好,我是听闻范正仁死了,所以有些失态。”
态度不错,但话里藏针。
徐处长冷哼一声:“戴春风就是这么教你们的吗?我党务处的事,你们特务处一个小小的中尉就敢跑来关心?手伸的不短啊!就不怕被人砍断爪子吗?”
“主要是范正仁跟我目前处理的案子有关。”
“哼!”徐处长冷哼,心道:
就知道会是这套说辞!
他现在万分后悔当初听了田湖的话,把范正仁和共党尹黎明交给了特务处,要是没有听信田湖的话,今天怎么可能让特务处的小鬼上门?
徐处长不再理会张安平。
还是那句话,张安平还是不够资格和他说话,要不是张安平是戴春风的外甥,就冲张安平说的这几句话,徐处长就敢替特务处收拾——可惜说话的人是张安平,上次就在运输大队在那里挂过号了,又是戴春风的外甥,他没法计较。
张安平自然也知道自己分量不足的情况,对此也不生气,看徐处长不搭理自己,便朝郑耀先使了个眼色,郑耀先会意,两人悄悄退了一边,绕道去了党务处严加看守的屋子。
徐处长冷眼看着并未作声,等看到张安平和郑耀先摸进范正仁死掉的屋子后,交代秘书道:
“让人看住他们,别让他们破坏现场!”
张安平自然不可能破坏现场。
他进入以后“认真”打量起来,观察一阵后开口说道:
“绝对是熟人作案!”
“人死在床下,床上布置的被子没有被揭开,说明凶手是直接冲着范正仁所在的床底下来的——只有知道范正仁这个习惯的人才能如此。”
“没有打斗的痕迹——不对,这里有抓痕!”
张安平打量着尸体,疑惑道:“从这个位置捅进去,人会丧失反抗能力,不可能有力气在这里疯狂抓挠——他的指甲缝里有木屑,看颜色应该就是这几道抓痕所致。”
“奇怪,为什么有抓痕?”
张安平嘀咕几句后继续观察:
“凶手是个左撇子——”
他“模仿凶手”的动作,左手做出了捅刺的动作:“对,只有这样才能造成这种创伤。”
郑耀先很惊奇,没想到张安平居然连这个都懂!
但让郑耀先更在乎的是张安平进来后没多久就做出的断言:
熟人作案!
熟人作案外加左撇子,这两个特征就足以锁定大致范围了。
郑耀先不由为暗中的同志捏了一把汗——能在没有惊动看守的情况下完成刺杀,为什么不加以破坏还留下这么明显的线索啊!
暂不提郑耀先的内心波动。
张安平的推断让在场的特务们严肃起来。
他们也是怀疑熟人作案,而熟人的范围极有可能就是负责安保的特务们。
因为法医没来,他们并没有判断出凶手是左撇子,可听到张安平的分析和看到张安平的演示后,他们不由信服。
而恰恰,负责安保的17名特务中,就有一个左撇子。
一名特务悄无声息的退出了屋子,随后急跑到徐处长前:
“处座,瘟神断言是熟人作案,而且凶手还是个左撇子。”
左撇子?
徐处长的目光顿时锐利起来。
毫无疑问,他也想到了安保人员中有一个左撇子的事——左撇子本就少,他这个大处长能记下手下的几个左撇子并不是难事。
徐处长瞥了眼屋子,悄声说:“去把他悄悄带走,让人顶在他的位置继续站着。”
这话是对秘书说的,秘书自然明白所谓的“他”不是张安平,而是17名安保中的那个左撇子。
秘书领命,悄然安排了三人抓捕安保特务中的左撇子,随即让人站在被抓者的位置装象。
张安平在屋内检查了好一阵,得出了以下推论:
熟人作案、左撇子。
当然,还有另一个疑问:
范正仁死前的抓痕极其不符合常理。
除此之外,他并没有“得到”有用的讯息,在确定没有疏漏后他便和郑耀先退了出来。
他俩像没事人一样站在门口做门神。
在打量周围的时候,张安平突然乐了:
站成一列的17名党务处特务中,有一人被换了!
他马上就猜到发生了什么事——绝壁是自己的分析起了作用,党务处怕自己把人揪出来,便把倒霉的嫌疑人给替换了。
【啧,你们都这样了,我要是不坑你们一把,我怎么对得起你们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