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族领域有三十二座城,北邻虎兽,东南临群蛇。
狐族与蛇族,隔着二十余座绵延大山,其中间以炎河为界。
而主城祖地,恰好与蛇族最是相近。故而先前那螟青公主,总是带兵直临狐族主城。
在主城祖地之境,族中长老们可以引动本源之力,提升兵士的战力数倍。因此每每抵御敌军,虽然损伤不少,却也不曾叫蛇族兵士踏入百里山半步。
蛇族大皇子正是看透了这一点,特意绕去了狐族边界城域,与虎王前后两面夹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夺十余座城,打得狐族措手不及。
引得狐族各位长老、妖将们分头前往支援御敌,此举却是正中了那蛇族大皇子的下怀。
八位长老全都落入他的陷阱,被擒了一位不说,七位还是身染剧毒,惨败而逃,就连老族长都难以幸免。
若非大长老全力相护,拖延螟天的动作,等待他们的可能还不止于眼前的状况。
妖将妖兵们自是不必说,或被杀,或被俘,逃出生天者所剩不多,稀稀拉拉的,也只有五六百名兵士了。真是令人唏嘘不已。
“王!那螟天已是天妖二劫的实力,而且还觉醒了领域!
我们不知道他一直在隐藏实力,一时轻敌着了他的道,误入他的领域,吸收了里面的雾气,这才中的噬魂之毒。”
蛇族竟然暗藏着这么一大杀器,还真是令众妖意外不已。
能觉醒领域魂毒的,古来有之,却只手可数。万万没想到,今时蛇族竟然再现这等无药可医的绝命之毒。
狐族老族长至今仍是愤慨不已,好不容易说完话,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他原本精光熠熠的狐狸眼,此时布满了血丝,眼神亦是黯淡,艰难地隐忍着兽魂被撕扯吞噬的巨大痛苦。
连狐狸尾巴都掩藏不住,八尾耷拉着,黯淡无光泽。好似他心底藏不住的绝望。
其余几位长老的精神状态,更是差劲,连话都不爱说。
更有三位妖将,因为妖力不支,已然昏厥。瞧着他们气若游丝,面色发青发黑,兽魂上的魂毒浸染得很深,已是千疮百孔,残破不堪。
将情况一一了解过后,君无心放下几瓶补充元气的丹药,“大家先补充些元气。”
说完话,她走出营帐,神色凝重,让人分辨不出她是忧还是怒。
身后的营帐中,依旧是阴霾沉沉。
“族长,小狐王当真能有办法解这毒吗?”
“不知,她没说解不了,或许是可以解的。大家尽量坚持着!”
“呵,还是莫要抱太大希望了,我还从未听说过有谁能解得了领域魂毒。更何况狐王才多大?即便炼药之术精湛,怕也是不曾见识过这般厉害的毒吧!”
“……”
老族长闭眸养神,不想与之争辩。心中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的光,神狐大人所选的王,势必会有奇迹吧!
……
君无心与六叔,是在一处狭小偏僻的山坳中,发现老族长他们这伙由各处残兵败将汇聚而成的队伍。
这会儿查看过他们的身体情况之后,她心中有一阵郁闷,气海被封印,实在太麻烦了。
灵力用不了不说,空间里面的丹药也不得用,便是灵泉水也一滴都漏不出来,可真是半点儿捷径也走不了。
若是靠精神之力一点点逼出他们兽魂上的毒素,这不太切合实际。那魂毒蔓延的速度,可等不到一个一个慢慢驱散的。
更遑论临时调配药剂,几乎是不可能的。所需要的稀有灵药和时间都是不足够的。
而且方才,妖兵已经探到了确切的消息。那蛇族大皇子螟天一直在转移狐族子民们,欲往边界外去,今日正好到了邻山脚下的城池。
此举奇诡无比,君无心直觉不妙,寻思着晚间前去探个真实,看看那螟天究竟有何图谋。
当前,老族长们的情况亦是耽误不得,再晚上一点,怕是只剩下壳子了。
思虑之间,她已走回帐篷。帐中,东里六叔优雅高坐,独自饮茶,怡然自得,仿佛他是来此间闲游作客一般。
见她进来,眉宇间愁云不散,便要给她斟茶。
“不必,我不渴。”她随意抬手,止住了六叔倒茶的动作。
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径直来到边上小榻,盘膝坐好,敛眸凝神。
踌躇几息后,还是有了动作。双手在身前灵巧翻转,宛若轻盈飞蝶,结起了复杂而神秘的手印。
片刻之后,一枚金色的印记显现而出,带着远古威压,磅礴凌人。
边上的六叔面容都僵硬了,一丝气息也不敢泄露。肩上所负的威压,如有万山之重。
“啪!”手中的茶杯,被他用力捏碎,碎片陷入掌心。
清脆的碎瓷声入耳,惊得君无心蓦然睁开眼眸。
适才她还真忘了,边上还坐着个人,哦不,是只凤。
这般旁若无人地露老底,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快速将手中的印记,送至心口位置,印入其中。
手指连续点了三下心口边缘的穴位,一滴精血,慢慢地凝出于她的指尖上。
微小的血珠,上面泛着丝缕金色光泽,浅浅淡淡的,却甚是慑人心魄。
身上的威压骤增,重若天覆。六叔手上的青筋顿时暴起,膝盖有些发软。常年无波无澜的凤眸之中,盛满了惊涛骇浪,异色涟涟。
君无心翩然起身,将指尖带着浩瀚力量的血珠,轻轻弹入茶壶之中。
这才得空,纤细玉手轻拍了下六叔僵硬的肩膀,解去了威压,浅笑道了句,“抱歉。”
这一轻拍,也不知是亲近,还是威胁。六叔静默凝视着她,抿唇不语。
君无心看到他一手触目惊心的血迹,轻蹭了下鼻尖。
心下诧异,仅是解了一层古印,就能令六叔这样?天妖九劫的实力,应该不至于吧?
“你且等我一下!”按下纷乱的思绪,丢下这话,她提着桌上茶壶,快步出了营帐。
转而,又来到无精打采的老族长跟前,她什么也没多说,将融了血的茶水递给老族长,干脆吩咐道,“你们几个分了这壶茶,可以解毒。”
对于小狐王的炼药之术,老族长前些日子方才领教过,因此还是十分信服的。
故而不疑有他,十分积极地分了茶水,给大家一起服用,那几个昏睡者也相继照顾着喝下茶水。
茶方饮下没几时,他们几个兽魂之上的如墨毒素,像是遇到什么恐怖存在,退若潮水,倏然消逝。
昏迷的三位将士,也很快惊醒过来,被他们体内充盈的力量惊醒的。
“太好了!我现在浑身舒畅极了,受损的力量好像一下子都恢复了!”
“我也是,感觉力量还在涨满……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应该不是错觉,我也有这种感觉……”
“……”
老族长也有同样的感觉,欣喜地朝君无心道谢,“多谢王上!”
心中暗叹,狐王的医术当真登峰造极,竟是连无药可救之毒也解得。
大家也欣然起身,欲向君无心行礼拜谢,然,营帐之内忽然亮起一道契约法阵,正是先前第一个喝下茶水的老族长。
众狐大惊失色:“!!!”
随之,又先后亮起了十多道契约法阵,灿若金莲,一朵接一朵。映照着狐族诸位,精彩纷呈的面目。
不用说也知,对于高傲的妖兽来说,无故被人族契约,该有多么的震惊与愤怒。
此刻的他们,神色复杂,各种情绪交织不定。自家的狐王居然是人族!还把他们给契约了!
这于他们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最是难以接受这一突变的,当数四长老。
他勃然大怒,吼声震得帐篷轻颤,“卑鄙人族!!竟是趁吾等重伤之时暗下结契!”
旁边的五长老,面露纠结,伸手扯了扯他破了口子的衣袖,
“四哥,你当知此为天妖领域之毒,本是无药可解。王上亦是为救我们才行此下策。若非如此,我们可能都会没命了……而且你不觉得体内有股精纯的力量在……”
“哼!”
四长老不为所动,用力拂袖,甩开五长老的手,打断了他的未尽之言,转而怒视君无心,“即便如此,你也理当与我们商榷一番,怎可擅作主张!”
此言一出,当即冷了君无心的面色,她收住了已然解契到一半的动作,眸光寒如雪刃,“放肆!本王做事,何时容你置喙!”
浑厚的威压倾覆而下,犹如云天盖下!直压得暴怒的四长老砰然倒地,四肢匍匐,颤抖着身子现出了狐狸原形。
“!!!”
阵阵惊雷,还在轰鸣着他的神识,震荡得他心脉逆行,两道精血顺着他雪白的狐狸耳溢出。
这一幕,赫然惊诧了狐族众位。
其余的狐狸们亦是随着她的喝声,跪了一地,瑟瑟发抖。
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惊惧颤栗,震撼着他们的心神,久久不能平静。
老族长勉力抬头,凝望着那道威风凛凛的身影,内心复杂不已。
小狐王总是神色淡淡,似乎一切都上不了她的心。不曾想,一朝触怒王者威严,竟是如此恐怖。
“哐啷!”
一把短匕落于四长老的面前,寒芒闪烁得狐狸眸子眯得睁不开。
“你若是活腻了,便自行了断!”君无心一甩衣袖,转身出了帐篷。
徒留帐中的众狐面面相觑,个个都收紧了尾巴,不敢言语,脑中不时地回荡着王上的话。
外面的妖将妖兵们,被她这一身的余威,震慑得噤若寒蝉。
只有一个胆大的妖将上前行礼,“王上,将军会好吗?”
闻言,君无心的视线落在他忐忑不安的脸上,便又听到他说,“陌染将军是推了我一把,才会落入螟天的陷阱。请……”
“都会好的!”见他眼睛发红,君无心适时地打断他还要说下去的话。
虽然不知道他口中所说的陌染将军是哪位,但帐中的众狐妖都会好,准没错。
冷眸扫过参差不齐的一众妖兵,只剩五百多名兵士呀,但也够用了。
随手给了这位妖将一些丹药,吩咐道,“半个时辰后随本王出兵!”
“是!”妖将领命,急急去忙了。
回到帐中。
东里六叔见她一身寒气未消,止不住调侃,“狐王可真是好大威风。”
“彼此彼此!”
说话间,她亦恣意坐下,收了其他思绪,看向面前的人,轻敲了敲桌面,“伤呢?”
六叔摊开受伤的手,宽大的掌心,嵌着细细碎碎的瓷片,深深浅浅,血迹淋漓。
瞧见伤口还在渗血,无心眉头微微蹙起。手指凝力一点一点挑出他掌中的碎瓷片。
口中轻声喃喃,“六叔莫不是在讹我?方才那么一点威压,不至于伤成这般才对。”
六叔轻哼一声,面色不虞。那杯子,是他震惊于她的人族身份,这才一把捏碎的。但,也是她惹的。
君无心忽的就被他明晃晃的意思,逗笑了,调侃道,“六叔怕不是只有两岁半吧?”
不过转念一想,待会儿还得靠他带着自己飞行,也便不多言,安静清理起了伤口,动作也越发细致。
随后,她就发现了,若非某只火凤有意阻止,这伤口恐怕早已愈合了。天妖的自愈力,可还真的不是一般的强悍。
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也不拆穿。对于一日可行万万里的火凤,她还是十分宽厚的。
六叔被她这饱含深意的一眼,看得微囧。左手按了按眉心,反思自己近日的言行举止,也是一脑门黑线。
他轻咳了一声,撤回手。
动作有些突然,君无心手中的丹药粉末都撒到桌面上了。挑眉看他,“六叔难不成还怕这点疼?”
“没有,弄出瓷片就好,伤口不碍事。”六叔神色如常,深沉似海,强行忽略掉她那副看胡闹孩子般的神色。
君无心轻“哦”一声后,也懒得去猜这只傲娇的小火凤的心思。
她一边清理着桌上散乱的药粉,一边笑语道,“既然如此,那待会儿就麻烦六叔捎我一程吧。”
“……”
听了这话,六叔又想捏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