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金一成立,张静一便踌躇满志起来。
说起来,这基金的数目极大。
除了建奴人投了一千多万两,张家投入更多,直接砸入了一亿两纹银的真金白银。
除此之外,便是其他大大小小的商贾,竟是相加起来,多达一亿四千万两纹银之巨。
如此大笔的资金,根据基金的要求,都是必须用以发展辽东的。
这世上最担心的不是没有人,而是没有银子。
有了银子,自然而然,会有无数人趋之若鹜。
而这基金,并非是自己亲自下场去进行建设。
毕竟张静一没有三头六臂,做不到自己亲自下场,去建立一个又一个的作坊,开发出一个又一个的新项目。
资金过于庞大,因此这基金的投资方式,采取的是观察市场上未来有前景的项目,此后注入资金,再得到其一部分股份的方式来牟利。
这对于所有人都有好处,一方面,一旦项目成功,未来必然收入大增,基金可以凭借此,大赚一笔。
而对于许多项目和作坊而言,辽东如今是百废待举,只是现下的资金有限,无法做到快速的扩张,而一旦得到了张家基金的支持,那么就可以招募更多的人手,推进更多的项目,迅速做大做强。
对于寻常的辽东人而言,许多行业突然获得了大笔的资金,急需快速壮大,就免不得要大量招募更多的人力,工价自然而然,也可随之水涨船高。
似乎所有人都得利了。
唯一不妥之处,就在于寻常人得的利只是小头罢了。
或许百年之后……许多人会滋生出怨气,而在这个饿殍满地的时代,即便是这蝇头小利,也足以让人分享喜悦。
而张静一要做的事,就是雇佣大量的人员,其中包括了账房,也囊括了许多的掮客。
他们要做的,就是对辽东各行各业进行梳理,并且对各行各业进行研判,判断哪一个作坊前景更好,哪一个行业更有未来。
此时……便是讼师们登场了。
在关内,讼师几乎是贱业,但凡是要点脸的读书人,都不愿屈尊去做讼师,而承担讼师职责,研究律法,提供担保的人,则往往都是当地的地保,或者是县里的押司、文吏。
好在在辽东……随着文吏地位的提高,这与文吏颇有渊源的讼师,因为薪俸高,而且市场需求火热,也渐渐开始发展起来。
如今的辽东,任何一个律令的颁布,或者的律令条文的修改,几乎都会被人整理成册,书商印刷之后,往往都能售出几百上千份以上。
究其原因便在于,现在讼师行业开始滋生出了萌芽,一群专门钻研律令条文,咬文嚼字的讼师开始受雇于各个作坊主,或者是富商,为他们提供建言,或者是为他们钻研契约。
不过张静一对此还是乐见其成的,毕竟辽东实施的乃是新政,新政必然要推动各种新的法令,而这些法令若是无人维护,自然而然也就成了一纸空文。
可谁会吃饱了撑着天天去琢磨律令上的每一个字句呢?毕竟绝大多数人利益不相关,真要碰到了这方面的事,也不过是临时抱佛脚罢了。
只是有这么一群人,每日琢磨你的律令,并且付诸实践,借此谋生,虽然是以他们自身利益角度来出发,可实际上,他们恰恰是扞卫新政的主要群体。
因而,张静一在这基金开业的酒宴上,见了许多形形色色的人,这些一个个肥头大耳,红光满面的家伙,他们一个个夸赞着自己的财富,浑身的绫罗绸缎,或许他们从前就有了不起的家世,又或者,他们起初只是一文不名的家伙,可如今,却都成了辽东的新贵。
张静一心里不得不苦笑,眼前这些人,只怕比当初的士绅,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无论如何,张静一依旧还是不可避免的成为了他们的代言人。张静一完全可以想象,倘若他是赵匡胤,那最急着给他黄袍加身的,恐怕也是这些新贵们了。
因为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就是,张静一不可避免的与他们捆绑在了一起。
要知道,如今他们与新政已经形成了利益捆绑,与辽东也已变成了一荣俱荣的局面。
此时,他们一个个喜上眉梢,似乎为张静一又想到了盈利的好主意,而发出内心隐藏着的喜悦。
因而,对于张静一的恭维,自然是毫不吝啬的不绝于耳。
大家欢欢喜喜的敬酒了一番,酒过半巡,张静一有些吃醉了,便悄然退场。
皇太极显然一直都有注意着张静一的动静,不露声色地跟了上前。
在外头,却见张静一正站在长廊下看着外头飘飞的雪絮,脸上轻挑眉头,神色若有所思,便低声道:“殿下……身子可是不适吗?”
张静一回头,看一眼皇太极,似乎没想到皇太极会跟了出来,略显讶异地道:“啊……没什么,我年轻,身子好的很。”
皇太极则是带着几分关切道:“罪人一直担心,殿下来了辽东,不习惯这里的气候。”
张静一微笑道:“慢慢会习惯的。”
“罪人觉得殿下似有不喜。”
张静一此时却是背着手凝视他,口里道:“你也是一方豪杰,何时每日都在学察言观色之术了?”
皇太极便诚惶诚恐地道:“是罪人万死,只是……殿下如今乃是罪人和下头奴才们的衣食父母,揣摩殿下的心思,也是人之常情。”
这话令张静一居然感到无法反驳。
顿了一下,张静一目光幽幽地道:“我方才在想一件事,方才酒宴的那些人,和当初辽东那些的辽将有什么分别?”
皇太极沉默了,这倒是令他有点意外,他没想到张静一思考的不是驾驭辽东,而是想到了当初那些辽将。
皇太极忍不住道:“殿下莫非以为他们不可靠?”
“不,他们太可靠了。”张静一没有多想便道,而后又道:“他们和本王息息相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了本王,他们积攒起来的财富,随时可能一夜之间化为乌有,本王不是盲目自信,可实际就是,谁若是敢动摇本王,他们势必性命不要,也誓死追随。”
皇太极道:“既然如此,那么殿下就不该有什么忧虑。”
张静一也懒得继续和他讨论,只颔首:“基金的事,包在本王身上,不敢说能有大的盈利,可也不至于亏损,现在辽东百废待举,正是这些资金有用武之地的时候,你安心带人去厮杀吧。”
皇太极点点头,他知道张静一避开了话题,也知道张静一心里有其他的想法,可即便他已是聪明绝顶,情商极高,可限于他的认知,只怕也不理解张静一此时的心思了。
都说帝心难测,可这位辽王的心思,才是真正的难测啊。
皇太极心里苦笑着。
短短数月之内,一场紧张的注资、并购、重组的戏码如期上演。
数不清的资金,开始疯狂的注入各行各业。
可以说,张静一绝对是这个世上最优秀的操盘手,原因无他,或许这个时代的人……无法看清未来的趋势。
可张静一却能看清。
把握了历史的大方向,抓住时代的潮流,或者说开创潮流,其实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
张静一先是大肆的注资大量的钢铁作坊还有矿场,以及棉纺作坊。
这些都是极基础的产业,放在后世,就是所谓的夕阳产业,属于人憎狗厌的存在。
可在这个时代,它却是时下最新兴的产业。
当然,注资和收购也是有条理的,要支持的当然是设备更新,生产效率更高的作坊。
张静一往往收购三四成的股权,投入给其一大笔资金,其他的事,便不再去管了。
而得了资金,作坊主们便如虎添翼,开始不断的扩产。
扩产又带来了建筑业和机械行业的大繁荣。
辽东的人口是有限的,大量的人被雇佣,劳力开始变得越来越值钱起来。而这种劳动价格的上涨,也让扩张的作坊主们,也在尽力的减少用工的数量。
因而……更好的机器就成了时下最令人关注的事。
许多的机械作坊,现在都已忙疯了。
当初辽东的机械作坊,大多都是当初建造铁甲舰时带动起来的。
为了给铁甲舰配套,可以说许多的作坊,都是咬着牙,绞尽脑汁,为了满足铁甲舰的要求,做出无数次改进。
可很快就已经开始有人意识到……这些当初用在铁甲舰上的技艺和改进,其实也可同样用在其他的领域。
起初的时候,是一个作坊改进了蒸汽纺织机,很快,这新式的蒸汽纺织机开始热销起来,居然顷刻之间,风靡市场。
虽然价格昂贵,可在扩产需求之下的纺织业作坊主们眼里,这简直就是领先同行的利器。
于是乎,数不清的订单,如雪片一般的涌来。
这原本只是负责提供铁甲舰某处构件的小规模机械作坊,摇身一变,竟是大发横财,订单直接排到了三年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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