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为人父母的角度来说,林清源这种做法并不奇怪,毕竟身为父母,心里想的都是为了孩子做什么都是值当的。
有些父母为了孩子,甚至于可以放弃尊严,为了孩子去给自己的仇人下跪求饶。
相比较来说,林昭虽然与两个兄长有仇,但是毕竟还是林清源的儿子,向自己的孩子低头,说几句软话,当然是可接受的。
为了照顾小儿子的心情,林清源这一次上京,把自己的原配张氏给丢在了越州,不曾带上。
但是对于林昭来说,便不那么容易接受了。
他的大兄林显还好,为人比较沉稳,虽然碍于张氏,没有怎么帮过他们母子,但是也没有怎么欺负过他们,林昭对他也没有太大的恶感,但是老二林合就不一样了。
这个人,与他的母亲张氏一起,这十来年没有少给林昭脸色看,更重要的是,当林昭从东湖镇脱身,进入越州城开始谋前程的时候,这个林家的二郎,不止一次的出面阻挠,恶语相向,甚至拳脚相加。
林昭听了林清源的话之后,有些厌恶的看了林合一眼,却没有跟林合说话,而是看着林清源,淡淡的说道:“当初我想进林家主家读书,张氏便百般阻挠,想让她的儿子林合进主家读书。”
“后来,他们母子终于如愿以偿,林合也成功进了主家的家学,算算时间,也有两年多了。”
林给谏不咸不淡的说道:“两年多了,林二郎至今可有功名否?”
林合本就脾气不好,听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住,挣脱了林显的手臂,也不敢跟林昭说话,而是气冲冲的朝着门外走去。
老大林显阻拦不及,只能追了出去。
见他走出了自家正堂,林昭看也没有看一眼,对着林清源淡淡的说道:“父亲说要给他们找住处,现在便去找罢,一会儿天黑了就要闭坊,到时候就不太好找住处了。”
“至于他进国子监的事情……”
林昭低眉道:“儿子不在国子监任事,父亲想要去走七叔的门路,也尽管去走,我不会过问,不过你们走得通走不通,也跟我没有什么关系。”
林清源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一旁的林二娘上前一步,看着林昭皱眉道:“昭儿,不能这样跟你父亲说话,家里还有那么多空房间,如何就能把人往外赶?”
“这要传出去,你的名声便坏了。”
她小声提醒。
这个时代,最重孝道,孝道不止对长辈,如果对兄嫂不好,也会被人诟病,成为政敌拿捏的把柄,甚至如果事情闹大了,还会被御史台上本参奏。
林二娘心里自然也很讨厌林合,但是这个时候却不得不为林合说话,毕竟她也要为自己的儿子考虑。
林昭大皱眉头。
这便是这个时代最沉重的道德绑架了,如果林昭只是个平民百姓还好,只要不虐待父母,便不会有什么问题,可偏偏他做了官,还是在这个年纪做了高官,一旦道德上有什么污点,立刻就会被有心人放大。
他闷哼了一声,然后扭过头,对着林二娘拱手道:“母亲,父亲住在这里我没有什么意见,但是他们两个住在这里,我是绝然不能接受的,这样罢,让谢叔给他们暂时找个住处,不至于让他们露宿街头就是。”
林二娘看着自己儿子有些难看的表情,只能无奈点头:“那……只好这样了,”
林昭深呼吸了一口气,声音沙哑:“我现在就去一趟谢家。”
说罢,林昭扭头出了正堂,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脱下了身上的绯红官服,换上了平时里穿的衣裳,迈步出了自家大院。
等林昭走了之后,林清源与林二娘都松了口气。
他们心里知道,自己这个幼子明面上圆滑,但是骨子里却有些刚直,真的闹的僵了,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出来。
林二娘又让下人给林清源到了热茶,夫妻两个人坐了下来。
“三郎与两个兄长不和,我本来没有想着带他们过来。”
林清源低头喝了口茶,长叹了一口气:“我在越州的时候,听谢家的亲戚说,三郎给谢家的那个小儿子,也找到了进国子监的门路。”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之后,开口道:“二娘你也知道,你姐姐那个人便会胡搅蛮缠,听说了这件事之后非要把二郎也送进国子监,我心里想着,自家兄弟……总比外人要亲近一些,便硬着头皮把他们兄弟带来了,结果……”
林清源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了。
林二娘坐在林清源旁边,轻声道:“便是谢家那小子,昭儿也没有让他进国子监,只是给找了个国子监的先生。”
林清源摇了摇头。
“也怪我,前些年疏于管教,才让他们兄弟之间,生出了这么大的嫌隙。”
…………
谢家大院。
两家都住在长兴坊里,是齐宣同时给找的房子,自然相距不远,林昭很快便走到了谢家,敲了敲门之后,开门的是谢家的一个家丁。
如今,谢三元在大通商号的帮助下,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家里自然也有了下人伺候,看到是林昭之后,下人连忙把林昭请了进去,没过多久,谢夫人便亲自出来相迎了。
这位未来丈母娘,向来对林昭极为热情,见到林昭之后,便满脸堆笑,拉着林昭的袖子把他往里面引:“每天都是澹然那丫头往你们家去,三郎可好些日子没有来咱们家了。”
林昭本来心情有些不好,见到丈母娘也不好再绷着个脸,只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问道:“婶婶,谢叔没在家么?”
谢夫人摇了摇头,开口道:“他呀,一天到晚不着家,最少要天黑宵禁的时候,才会回来。”
林昭平复了一番心情,对着谢夫人说道:“婶婶到长安这么久了,在长兴坊应该也认识一些人罢?”
“是认识了一些。”
谢夫人有些好奇的看着自家女婿,问道:“三郎有什么事么?”
“无事,来了两个不讨喜的人。”
林昭微微欠身,开口道:“我在长兴坊不认识什么人,也不愿意替他们去奔走,还请婶婶帮帮忙,给他们两个人寻个住处。”
说到这里,林昭补充了一句:“不用很好,能住人就行。”
谢夫人也是出自商贾之家,相比于林二娘来说,她更善于交际,这些日子在长安城已经认识了许多人,在长兴坊里也很吃得开。
听到林昭这句话,谢夫人痛快点头,开口道:“这都是小事,现在婶婶就出去给你找。”
说罢,她招呼下人给林昭奉茶,又让人把谢澹然叫出来,自己收拾了一下,出门替林昭找住处去了。
谢夫人走了之后,谢澹然很快走了出来,看着坐在正堂皱眉喝茶的林昭,她轻轻挪步,坐在了林昭旁边,开口道:“三郎心情不好?”
林昭点了点头,喝了口茶水,闷声道:“有些人像蛞蝓一样,既恶心又甩不掉。”
谢澹然今日是见过林清源父子的,闻言轻声叹气:“骨肉血亲,自然不好割断,也不好对他们动手,三郎尽量不见他们就是。”
“想到林合,我心里便不舒服。”
林给谏闷哼了一声:“到了如今,我有的是法子对付他们,不出三天,他们就要乖乖的滚出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