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林昭在长安城里只是一个极不起眼的小虾米,他的生死存亡,不会在长安城里造成任何波澜,但是因缘巧合之下,林昭现在,竟然成了这场风波的正中心。
如太子所说,他成了一个关键的小人物。
在林昭进入平康坊休养的第三天,正是朝廷大朝会的日子。
潜入国子监刺杀林昭的那个贼子,依然没有消息,而第十期长安风在长安城里,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除了太子殿下提前安排好的御史台御史之外,还有不少其他的御史,也跟着风闻奏事,一齐上书参奏康东来种种劣迹。
除此之外,御史台御史章符,跪在太极宫大殿里,对着天子泣血上奏。
“陛下,乾德五年,臣之挚友蓝田县令韩有圭家中突然起火,一家六口人统统死于非命,臣得知消息之后赶赴现场,只见到了几具已经完全焦黑的尸体。”
他跪在地上,垂泪道:“韩有圭为官多年,清廉守节,不曾害人半点,祸民半分,几十年来兢兢业业,奈何一家老小,竟然统统死无全尸!”
“臣原先只以为是苍天无眼,可半个月前臣竟然收到了故友幼子的消息,臣前往查访之后,竟然得知故友幼子得以幸存!”
章符咬牙道:“臣询问故友之子,才知道故友当年并非死于意外,乃是有人潜入家中,先杀人后纵火,韩家幼子藏在了地窖之中,才得以侥幸活命!”
章符跪地叩首,对着天子泣道:“请圣人为我大周朝廷命官做主!”
此时皇帝陛下坐在龙椅之上,他看了看跪在地上叩首的章符,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御史,皱眉道:“朕之治下,竟然有人杀害朝廷命官,简直是胆大包天。”
他看向章符,沉声道:“可知道是谁人下得手?”
章符咬牙切齿:“韩家出事之前,曾经与工部郎中康东来有过冲突,其后没有多久,一家老小便死于非命!”
“臣暗中查探数月,终于探得一些零星的消息。”
章符从袖子里取出两页有些残缺的纸张,双手捧在受伤,咬牙切齿:“当年对韩家下手的,乃是万花山上的一伙山贼,臣前几日离开长安,亲自前往万花山探访,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找到了一些当年康东来写给那伙山贼的书信!”
“请圣人过目!”
天子点了点头,给了身边的卫忠缓缓说道,开口道:“递上来。”
卫忠连忙低头,走下来接过了这两张残破的纸张,双手捧着递到了天子手里,天子接过这两张白纸,简单看了两眼之后,他瞥了一眼左首的大臣,语气平静。
“刑部何在?”
刑部尚书钱铮立刻出列,躬身道:“臣在。”
天子把这两张纸放到卫忠手里,开口道:“交给刑部,比对笔迹。”
卫忠连忙低头,把两张纸接在手里,捧了过去。
天子又抬头看向百官,开口问道:“工部康东来何在?”
工部尚出班,开口道:“回陛下,水部司郎中康东来昨日说自己身染重疾,告病了。”
“告病了?”
天子面无表情,开口道:“告病也没有用,大理寺。”
大理寺卿立刻出班,低头道:“臣在。”
“立刻着手查探此事,找人去康家看着康东来,只要查到证据,立刻把康东来拿进大理寺审问。”
大理寺卿恭敬低头:“臣遵命。”
处理完这件事之后,天子抬头看向百官,沉声道:“诸卿还有事否?”
御史台诸多御史,纷纷出列:“臣有本,弹劾工部康东来,强抢民女!”
“臣参康东来,谋害人命!”
足有七八个御史,出班参奏:“臣等,均有本,参奏工部康东来!”
七八个御史出列,把康东来的罪状说了个遍,等到所有人说完之后,天子才微微一笑,开口道:“还有么?”
众人一阵沉默。
片刻之后,一个御史出班低头道:“陛下,臣也参康东来!”
“前几日,国子监编撰司林昭,在长安风上刊载康东来劣迹之后,竟然在国子监之中被贼人刺杀,臣参康东来,刺杀朝廷命官!”
天子微微皱了皱眉头,开口道:“还有否?”
文武百官一阵安静。
片刻之后,仍旧无人说话。
天子点了点头,开口道:“既如此,朕知道了。”
“康东来如此劣迹斑斑,朕也闻之骇然,着大理寺立刻拿康东来下狱,交三法司一同查办此事。”
天子面露怒色,冷声道:“如若查实,直接拉到西市街砍了!”
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主官一同出列,开口道:“臣等遵命!”
到这里,天子对于这件事的处理,就算是到头了。
接下来,又处理了一些日常事务之后,大朝会才在卫忠的一声高唱之下,缓缓散去。
至始至终,在这件事情当中,国子祭酒林元达,一直一言不发,等到大朝会散去之后,他也是默默退出了太极宫,沉默不语。
走到了朱雀门的时候,在朝无职无法上朝的李煦,才赶了上来,追在林简身后,低声问道:“林师,三郎情况如何了?”
元达公两只手拢在袖子里,面无表情:“康东来下狱,世子与太子殿下的目的,已然达到了,此时就没有必要再过问我那个侄儿的事情了罢?”
李煦苦笑道:“林师对我误会甚深,三郎受伤的事情,绝对与东宫无关。”
他顿了顿之后,继续说道:“再说了,康东来只是交给三法司处理,究竟有什么结果,如今说来还为之过早。”
东宫的目的,是要把康东来置于死地,最少也要把他赶出长安城,这样一来,长安城里康氏一系的势力,将会随着康东来的离开逐渐坍塌。
这样一来,朔方的康东平与后宫的康贵妃,便很难再联系到一起,凭借一个朔方,没有办法对抗朝廷,这样一来,康氏对于东宫的威胁,基本上就会烟消云散。
当然了,即便康贵妃之子失去夺嫡的希望,单单一个朔方,对于朝廷来说也是一件天大的麻烦,这个麻烦,还需要太子嗣位之后,慢慢去解决才成。
林元达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李煦一眼,默然道:“东宫的事情,在那个凶手捉拿归案之前,我不会再过问了,至于三郎,在痊愈之前,世子还是不要与他见面了。”
李煦沉默了下来,然后对着林简深深作揖。
“林师,学生在朝堂里上下奔忙,只为拨乱反正,正本清源。”
“为非作歹的事情,学生绝不会去做。”
他低头苦笑:“等凶手落网,林师对于东宫的误解,自然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