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服制穿在身上很不舒服。
叶清音仔细翻了翻，应该是哪个妃嫔封妃时的朝服改过的，改动的针脚极粗，应该是连夜匆匆赶出来的。
太监的脚程很快，每个人都忙里忙慌的，马车晃得厉害，叶清音直想吐。
没有什么特别的仪式，好似只有叶清音和蒋长义知晓，她被无缘无故地封了公主，匆匆忙忙地从不知道哪个侧门抬进去了，一路往皇宫里，像是要赶着做什么似的。
叶清音有些木然，大脑超负荷地运转着，一是在想皇帝的意图，二是在想应对的方法。
很明显，皇帝的意图不言而喻。
叶清音紧张地手心出了汗，系统里面能派上用场的道具不多，她本想用瞬移道具逃跑的，但太监眼睁睁地看着她进了马车，她突然凭空消失了，不知道会引起多大的混乱。
说不定还会怪罪蒋长义。
叶清音决定还是先看看皇帝的意思，说不定还能顺带打听到傅玉洲的消息，叶清音实在想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若是真的有苦衷，她大可以与他一起商讨面对。
则来之则安之，走一步，便算一步了。
皇宫一如既往地肃穆，那几个太监放下叶清音，急匆匆地离开了，叶清音长叹一口气，自己跳下了马车。
倒是让皇帝为难了。
匆匆忙忙封的公主，许多步骤都省去了，像抬个侍妾似的，把人套进一件衣服里，从侧门抬进来，着急忙慌地，走个流程仪式，甚至不配在其他人面前晃悠，往主人家面前一丢就是了。
但好歹是天子面前，叶清音再怎么不忿，她也只能理了理衣袖，带上最得体端庄的姿态，踏上那玉石砌的台阶，往大殿内走去了。
不出叶清音所料，里头只有皇帝和皇后二位，以及侍从若干。
叶清音倒也不卑不亢，从容自若地站定后，理了理裳摆，两只手叠放着，端正地跪下，行了一个完美的礼。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妾身见过皇帝陛下、皇后娘娘。”
“起来吧。”
突如其来的公主头衔，叶清音还没有学习过相关礼节，受封公主的礼节步骤、如何向天家谢恩，叶清音一概不知。
想来，若是有心人知晓，那一定是非常滑稽可笑的场面。
但看样子，皇帝也并不在意叶清音如何行礼，他只在乎他想要的，以及他的目的是否可以达到。
“陛下，妾身惶恐，不知何德何能被封为公主，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皇帝长叹一口气。
叶清音心下一沉。
“清音，世事难料，原是朕对不住你，但国难当前，朕不得不出此下策，六公主娇纵，还请你谅解。”
叶清音强压下心头的苦涩，还必须装作不知情的样子，疑惑不解地开口。
“不知陛下，何出此言？”
想必是皇帝早已斟酌好了用词，面上端得都是慈祥和疼爱之色。
“清音，这个消息原是想瞒着你，就在昨日，六公主携傅玉洲在朕面前哭闹，说她已和傅卿私定终身，朕大怒，此小人之举，实在是德不配位，我便惩戒了二人，但公主已然失了清誉，只能让傅卿娶了公主。 ”
虽说早已知晓，但叶清音的身形还是不可避免地晃了晃。
她意识到，她好像还未用早膳，现如今头疼得很，眼前也绽开了大片模糊的花，不知道是因为这些话，还是身子受不住，叶清音的神智已然有些不清楚了。
皇后站了起来，忙让下人扶着她。
因为没有进食，现在嘴巴里干得很，嘴唇应该也干裂了。
叶清音尝到了丝丝的血腥味
皇帝也不掩盖着了，光明正大地观察着她的神色，残忍而坚决地说道。
“但皇家的公主诀不能为人侍妾，也不能为人平妻……清音，只能委屈你，但你身份贵重，是蒋将军义女，不能折辱了你们家，若是为妾，实在委屈你，朕内心不安，便封你为公主，一是愧对于你，二是好为你再寻个好人家。”
这时，皇后也恰到好处地接下话头:“是呀，清音，你貌若西施，德行贵重，昨日，南越王向我朝求娶嘉成县主，这可是不得了的好姻缘，你一国去，便是国君了，日后好好辅佐自己的国家，为我朝添一份力，这身份可是不一般了。”
还不等过问叶清音的意思，皇后脸上一派喜气洋洋，仿佛这已经是一件铁板钉钉的美事。
确实，若抛去其中层层叠叠的关系，一个出身农户的商女，从商妇，到官眷，到县主，到公主，再到国君，是人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是可以载入史册，千古流传的风流人物了。
但其中的利益，算计，错综复杂，一不小心，不知道就会有多少人在这场博弈中失去性命。
叶清音承认，她确实害怕极了。
若是真的去了南越，她所为自己打点的一切，便是过往云烟，与她再无关系，反倒是为他人做了嫁衣，她只会在南越无依无靠，孤苦伶仃地死去。
萧无歇不过见她寥寥数面，若真要算，充其量就是个一见钟情，她最后荣登大宝，逍遥一生的可能性太小太小，她不敢赌，也没有多少资本可以去陪所有人赌。
况且，她在意的人，在意的事，都与南越无关。
背井离乡，来到陌生的世界，苟且偷生地活着，足以抚慰她的事情不过尔尔，现如今连这些寻常的美好都要将其剥夺吗。
她实实在在地磕了三个响头。
“……妾身……恕难从命。”
叶清音做好了准备，她在等，她在等皇帝会大发雷霆，会等皇后的数落，甚至可能会危及性命。
但空气里只有死一般的静寂。
便显得皇后突然乍起的笑声犹为刺耳。
“清音，你太傻了，傻得让人心疼，想必一定是累了，来人，把春熙殿收拾出来，让嘉成公主住进去。”
……什么？！
叶清音还来不及疑惑，就被旁边两位侍女架了起来。
叶清音下意识挣扎，但她发现她根本不是两个常年做粗活的侍女的对手。
“皇上、！皇后娘娘……！这是……？！”
叶清音慌了，她没有想到，这居然是一个有来无回的死局。
皇后的嗓音一如既往地甜腻温柔，更显得她的音调森森。
“嘉成公主，其他的事情，你一概不用理会，从现在开始，到你出嫁那一日，你只需要在皇宫里等待你的如意郎君，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