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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恍惚一瞬转头看看左右,李管家和李婶早退了出去。

怀恩秒懂,哪还不明白这是要私下对谈。

故转身对着向天作揖:“愚弟还有事须待办,这就过去。莫兄好了请知会一声。”

说罢也给妇人莫问行礼退下。

向天这才双手一摊对着妇人:“这下可以问了吧。”

妇人只迟疑一刻,就步到向天跟前跪下了......跪下了。

唬了向天一跳:“哎!哎!你跪菩萨就好干嘛跪我啊?!太缺德了吧。”这还之前从容淡定的大娘子不,难道被人穿了?

把个妇人愕得瞪圆了眼珠子。

向天拖拽着妇人将她摁在椅子里坐好,自个也离她隔开一点坐了。

又给莫问使个眼色,想抓抓揪揪结果摸了一手马尾,才反应过来今日没梳道士发髻就简单绑了清爽马尾辫了。

那边莫问只能善后:“大娘子尽管问吧,我师兄定知无不言。”

想想又补道:“师兄一贯磊落,极不喜人跪拜于她,且她认为众生平等无上下尊卑之分。”

也不知妇人听进了哪句,总之她的神情慢慢和缓了。

干笑着:“两位先听妾身说个故事吧。”

......

听完,两人半响无语。

跟怀恩他娘异曲同工只是更惨,没她好命还有个竹马惦记着。

故事述说的是早年有个小官之女,因父牵连落入官坊被当时还未成为朱勔大管家的外管事朱成甲(怀恩堂伯)看上,捞了出来养在外室又送予其结义兄弟丁三(朱老王八)为妻,哄着丁三为朱勔卖命替他在洪溪屯地建庄开铺子,好将这一带的民脂民膏收刮个干净。

朱成甲先前还常来洪溪,直到她生下朱成甲的孽种才渐渐放过了她,抱走了孽种又赏了林小妇过来,再哄骗丁三赐他朱姓,让他以为能够与朱勔共富贵齐发达。

这么些年,丁三不知干下了多少污心事再也干净不了了。

眼看洪溪这边丁三已然一派地方霸王,而那朱勔更是在五年前指使朱成甲派了奸生子朱恒前来监控丁三一家。

呵呵~可怜丁家父子还沉浸在义兄编织的美梦里清醒不来,虽膈应朱恒亦不敢怎样。

心如死灰的她遁入佛堂再不理事管家。且她本就不喜朱老王八,对两个亲儿也是毫无情分可言。

看着沉默的两人,妇人这才发现没有上茶。遂抬高音量喊了一嗓子。

“小蝉,上些茶汤来。”

屋外有人应声而去。

妇人看着向天被她喊得看着自己,歉意着:“对不住,妾身光想着说了身世过往,倒是忘了给二位上茶了,见谅。”

这是直接挑明了?尽管向天莫问一开始便肯定故事的主角就是她了,后面她的讲述也越发的不加掩饰。

可听她亲口说出也是有不小震动的。毕竟这个时代此等羞辱是个女子都难鲜于启齿。

若是个意志薄弱的寻了短见也不是不可能。

向天张口想安慰一下却觉一切言语皆是苍白。唯有顺其意如其愿。

“大娘子若有小侄能够帮到的尽管说来,能做到的必不推辞。”

“如此甚好!”妇人眼里渐渐有了光彩。

吱咯一声,有个小娘子居然是拿脚来轻松推门进来的,双手上托个巨大茶盘,里面一应数种茶具。

向天挑眉想来应是点茶工具了。

看她跪坐蒲团,将一应十二件茶具摆放小矮长几上。开始行云流水的捯饬起来。

看着赏心悦目的纤纤玉手在那里优雅的碎茶、碾茶、箩茶、再将茶末置盒、又撮末于盏、再点茶(注汤入盏)、再用茶筅使劲搅拌茶末弄出画样、复置茶托一一呈上。

幸好不像大唐那样掺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葱姜桔子皮薄荷枣和盐甚至花椒粉等)。

看着手中茶盏里浓郁清香色泽艳绿成膏糊状且还最上面作朵枫叶样的茶汤。

讲真,向天一点喝此茶的兴趣全无,这玩意得配勺子挖着吃吧?!跟个豆腐脑、酸奶似的。

轻扫一下齿尖,向天就盏抿了一小口,感觉更像是稀了的淡淡抹茶。

不难喝,只向天喝惯了明前龙井实在喜欢不来这样的。

倒是想念起寺里慧空大师的粗糙野茶,就极简的沸水冲泡也是齿颊留香。

想着,向天放下手中茶盏再不肯碰。

那叫小蝉的婢女似是困惑,她这一手点茶技艺可是征服许多人的胃啊。

委屈的看眼妇人,垂头不再有所动作。

妇人也似讶异向天竟然不喜小蝉制作的茶汤,她问:“可是有何不妥?”

“哦!只我自小随师四处游历,极喜山泉沸水冲泡嫩芽尖儿,故反而对...”说着指向几案:“这些繁花缭绕的上品不觉多好,且解渴最简为佳,如此反而添腻。”

妇人头回听到有人这么评论点茶且深想还真的那么回事儿。

也淡笑摇头吩咐小蝉在那茶饼上凿一块来重新冲泡给她。

待小蝉退去,向天不再磨叽。

“大娘子,咱们开诚布公吧,尽管说出你的真实想法,能满足的小侄尽量。”

妇人放下茶盏挺直腰杆直直地盯着向天冷冷道:“余生我要看到蔡、童老贼和朱勔父子朱成甲先我而亡。”

说到此处的妇人看着表情没丝毫变化的向天觉着自己赌赢了一把:“家仇身恨,每日不敢懈忘,哪怕倾尽所有,我也要等着看到那日,莫小道士凭你之力可能办到?”

看着这个周身气质迥异、称呼完全两样的妇人,向天不由心生敬意。

也慎重回道:“能否办到不在小侄考虑范围,我只知道我的目标不止这些,且还要寻志向共同不畏身死之人,重整朝堂安定天下。”

妇人眼底星光闪耀气息微喘,双拳紧攥。

好一会才平静下来:“好。我与汴京有旧,若小道士!哪日想去可来妾身处坐坐。”

“好。”向天应下。

“另外......”妇人似是不堪言表,低头重新捧起茶盏平稳无波道:“丁家父子不留亦可,朱恒那处你想如何也成,若想不先惊动平江那边,先留着小命也稳当些。”

“至于后院这些妇人,妾身可代为处置。”

说到此处,抬眼看了向天一眼:“妾身自是知道小道士既然敢为先必是有些底气,妾身也不想探知,只管做好帮忖力及之事。”

“稳住洪溪妾身自认还是可以的。”

“大娘子何以舍得令郎?”莫问插话问道,此问向天亦想知道。

“呵!两个孽种于妾身自是日日提醒妾身之辱。”妇人一脸恨意:“何况这些年妾身已毁去二人传宗之能,即是废材何必再遗恶人间。”

向天莫问俱是吃惊不已。

妇人冷哼:“温柔乡消魂冢,可不就轻易得手了,费了妾身不少绝子散啊,”吹吹指甲又道:“你以为丁三父子后院这些年为何再无所出?朱成甲就这么个孽种?呵!妾身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确实!向天有感而发,何止不好欺负!简直是魔高一丈啊!

对夫人拱手一礼:“夫人高义。”

妇人眉一跳:“妾没那甚高义,只知睚眦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