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说完,叹了口气,才继续说道。
[我知道,有很多人可能认为我太小题大做了,这不就是一本书吗,班昭不也就是写了一本书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我简单说说,《女戒》这本书,一共分为七篇,我就简单举个几篇例子。
其中,在“妇行”篇中,她订定了分别在德、言、工、容,四个方面的行为。
贞静清闲,行己有耻:是为妇德。
要不瞎说霸道,择辞而言,适时而止。
穿戴齐整,身不垢辱,是为妇容。
专心纺织,不苟言笑,烹调美食,款待嘉宾,是为妇工。
妇只有在这四行上完美,方不致失礼。
在“敬慎”篇中,她又主张“男子以刚强为贵,女子以柔弱为美,无论是非曲直,女子应当无条件地顺从丈夫。”
在“曲从”篇中,教导妇女要善事男方的父母,逆来顺受,一切以谦顺为主,凡事应多加忍耐,以至于曲意顺从的地步。
在“专心”篇中,强调“贞女不嫁二夫”。
但又说丈夫可以再娶,妻子却绝对不可以再嫁,因为在她的的心目中下堂求去,简直是不可恩议的悖理行为。
事夫要“专心正色,耳无淫声,目不斜视。”
在“叔妹”篇中,说明与丈夫兄弟姐妹相处之道是,端在事事识人体、明大义,
即是受气蒙冤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可一意孤行,而失去彼此之间的和睦气氛。
就这言论,没有精华,全是糟粕,然后,这样的一本书被人推崇了两千年。
两千年的时间,像是一座大山一样,被人重重的压在女性身上,告诉所有女性——
看见没有,身为女人,你们就要这样要求自己,才是正确,才是好的。
因为东汉的“曹夫人”,四大才女之一的班昭,就是这样要求家里的女性的。
她都有这样的觉悟,你凭什么没有?
可以说,《女戒》通篇都是在规劝女子的行为。
说什么丈夫做什么都是对的狗屁话。
而如此偏颇的思想,如此委曲求全的行为,让封建时期女子的地位更加低下,更没有尊严!
所以,我们的评价就是,《女戒》这本书,就是一本封建毒瘤之书。
是女性自己锻造出的,刺向女性的一把利刃。]
谁也没想到虞美人的话能说的这么重,无论是之前的写这本书的人脑子不好,还是如今的封建毒瘤。
但又不觉得意外,甚至不少人心中还隐隐约约明悟虞美人此刻的想法。
是啊,只要试想一下,你自身努力又优秀,不靠着别人就能将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然后有一天,突然有个人跟自己说,你自身优秀有什么用,给他家当牛做马才是你的人生价值。
然后你不服,反抗,一看那人在社会中颇有威望,身边还有一群人狗仗人势。
只要一想想,拳头就硬了。
并且都会觉得,能做出这些事的人怕不都是煞笔吧,不然脑子没病的人都干不出这种事情。
许多女子简直恨到攥拳,她们想想自身的经历,想想身边人的经历。
在这个时代,不是所有人都不幸,但绝对大多数人都不幸。
就算偶尔有幸运的人,她们的身边也会有许多不幸的人。
然后,这一期天幕,虞美人又直直的将盖住丑陋的布扫去,将内里几乎生蛆的肮脏暴露出来。
真的好不甘心啊,她们凭什么这么倒霉,凭什么当牛做马,凭什么白干活还要感恩戴德?
凭什么!!!
……
虞美人也轻轻吐出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思绪,才继续说道。
[也许很多人不懂,利用《女戒》攻击女性的又不是班昭,我为什么要说班昭,而不是说那些男性呢。]
虞美人会提出这个问题,自然是因为她思考过这个问题。
[直白点说,为什么在腐儒这件事上,我不攻击孔夫子,却在女性话题上指责班昭,明明同样是着书后,被人拿起来压迫别人不是吗?我这是捏软柿子吗?
我得说,并不是。
而是因为,在腐儒这件事上,孔夫子并没有沾边,腐儒所维护的,也并不是孔夫子一开始的儒家,而是被他们删删改改不知道多少次的儒家,孔夫子对于他们的“儒家”,是不认可的。
我从前那句,如果让孔夫子看看后来的儒家,他估计都认不出来那是个什么东西,可并没有夸大。
但班昭却不一样,我得承认,她也许在一开始并没有想过《女戒》的影响力能大到那种地步,也真的没想过利用自己的名声加大《女戒》这本书的影响,只是出于想要教育家族女性的目的。
但我想所有人都没法否认,《女戒》讲的就是重男轻女,就是教导女性要自轻自贱、以夫为尊、男女关系中要委曲求全的内容,不是吗。
所以,不管班昭最开始的目的是什么,是写给全体女性也好,是写给家族女性也好。
但从她落笔时,就注定了她背叛了女性群体,成了男权社会的爪牙这件事。
我在从前的天幕中说过,阶级不会背叛自己的阶级,但班昭,却背叛了她女性的身份,这才是我们讨厌她,讨厌《女戒》的原因。
我如此说,你们能明白吗?]
虞美人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更像是深水炸弹一般,让各朝代人震惊。
大多数人震惊的是虞美人说这话的角度。
当然,还有那么一小撮人震惊的是,原来天幕还能说出如此有深度的话吗?
虞姑娘不一直是看谁不顺眼就一顿骂吗,这怎么还讲起道理来了。
但同时,也有不少人意识到,是啊,这样看不顺眼谁就能骂的勇气,这样的底气,也不是他们这个时代的女性能拥有的。
他们这个时代,可是女性被强迫、被逼婚、被贩卖、被家暴、要和离都会是女性的错的时代。
哪里像是虞美人一样,能够理直气壮说出,“又不是你的错,有什么好退的。”
她们哪里有那样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