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一群人坐在了大队的办公室内。
有支书、大队长、大队会计、赵家仅剩的两位老寿星赵三爷和赵五爷、两个孩子的爷爷奶奶、两个伯伯娘娘和民兵连队长;最重要的是连赵辰宇也来了。
大家都默不作声地从院子里走进会议室,每人在经过马灵兄妹俩的时候瞥他们一眼,但是却无一人开口,都径自进了屋子找位置坐了下来。
说实话,马灵非常紧张。双手死死地纠缠在一起,都快拧成了麻花了。喉头发干、头皮发麻;尤其是赵辰宇经过的她的时候那一瞥,真是阴森至极,让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她真的想立刻逃离这里,马上远离这个可怕的男人,但是理智告诉她不可以。她想在这里定居,想离两个孩子近点儿,不想被孤立,想要安生地在这个村子里扎根;那么,这些她都必须强迫自己去忍受,得到这些人的首肯是她必须要做到的事情,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马灵深吸了几口气缓缓心神,压下心里的忐忑,坚定地尾随这些人的身后向屋内走去。
她没有去坐,马宏旺也没有,他们俩就像被三堂会审似得孤零零地站在门口处。
马灵破釜沉舟地踏入屋内,向赵三爷和赵五爷的方位走了两步,非常坚定地屈膝跪了下去。是的,跪了下去!
想想她马灵上下两世,跪天跪地跪父母,啥时候这么卑微过?但是没办法,她必须把态度给摆端正了。
这两个人是这里辈分最高的,话语权最重的。他得让他们看到她的决心与真心。
“对不起!”
她很诚恳地微屈身向屋里的众人道歉,这个歉她必须道,躲不过的。再说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本来就是原主做错了。
她也不想想,赵家一大家子人搬到此居住,还能够发展到现在的规模,能是个任人欺负的主吗?更何况是她这么个小丫头?
人家只是在等赵辰宇回来,看看他的态度再做定夺。你不看两个孩子也就是在刚开始的时候,被她给饿了差不多一个月。
等人们看出苗头就透露给了孩子的爷爷奶奶,随后虽然也没说好吃好喝地供着,但是也没让两个孩子饿着冻着。
至于说没有彻底地把两个孩子带回去养,那可能也是想让两个孩子看清楚原主的嘴脸吧?所以说,她以后还任重而道远呢!
“我们现在不想要你的道歉,只想让你有多远走多远!”
赵三爷直接给堵了回去,他们赵家能发展到现在,治家严是出了名的。
就像这种臭虫,他们就是想捏死也不会在自己的地盘上做,嫌脏!
要不是看在她还为他们赵家生了两个孩子的份上,她以为她能够完整地离开赵家沟?真是笑话!现在还想回来?这是谁给她的脸?
“三曾祖,我知道我做的事情不可原谅。你们就是打我也好,骂我也罢,我都可以接受。现在我和赵辰宇也已经离婚了,你们放心,我不会再做出任何越矩的事。我也不会主动去接近两个孩子,我只是想能够近距离的守护他们。他们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牵绊,我绝对不会再伤害他们分毫。等他们什么时候不需要我的时候,我会自动离开。只是在这个村子里生活,我还需要你们大家的首肯与庇护,以后大家都是我的监督者。我有可能做的并不会那么尽善尽美,但是我会尽量不给大家拖后腿、跟上大家的脚步。就请各位长辈能够看在两个孩子的面子上,暂时原谅我以前的愚蠢与恶毒,拜托了!”
这次马灵没有哭哭啼啼,双眼坚定地注视着赵三爷,一字一顿、清楚明了地说着她的保证与要求。
她现在还不能离开这里,因为她并不想糊里糊涂地落入别人的圈套,嫁给一个不知是圆是瘪的男人,再浑浑噩噩地过完这一生。
她知道,只有在这里她才能够过上她想要的生活。虽然一开始可能会很艰难,但是慢慢地她会让大家看到一个和以前不一样的马灵,也会还给孩子们一个不一样的母亲。
她知道这里的人们都很团结,虽然内部也会经常有一些小摩擦、小争吵,但是绝对不敢有人在赵家族人的眼皮子底下对她行不轨之事的。
她现在的这个模样,又是在这么个世道中,如果她敢莽莽撞撞地出去乱跑;那么,迎接她的绝对不是她能接受的。
就算是为了自身考量,她也必须留在这里才行。
所以,在她说完后,又就跪着的姿势给大家屈腰行礼。
马宏旺看自己的妹子都做到了这个地步,大家还有志一同地不出声,只能咬紧牙关,也上前去给在座的众人行了个九十度的大礼道:
“我妹子已经知道错了,她也已经和我二叔家断绝了关系。以后绝对不会再有人敢来这里给大家添麻烦的。最重要的是,我妹子是个死脑筋,执拗的很。她说她以后都不会再嫁人了,那她就不能在我们马家大队生活下去,我们那里实在是太乱了,根本就不适合她一个年轻的女人生活。请你们看在两个孩子的面子上,就给她一条活路吧。”
大家看着他们兄妹俩的态度,都面面相觑,最后一致地把目光定格在了赵辰宇的身上。
到底要不要接收这个烫手山芋,还是要看他的态度。毕竟,吃亏的是他,受到伤害的也是他们父子三人。
“好!”
赵辰宇就像当初结婚时的那样,又是一个字做了总结。
他知道他不应该心软,有的人那就是记吃不记打。当初他是迷失在了她那纯粹的笑容里,别人不知道,他可是很清楚地知道她当初的那个笑容有多灿烂、有多暖心。
但是,自从结婚后,他再都没有见到过。他也一度的失望过,自责过,检讨过,他也曾试着改变过。但是没用,她好像打心眼和他隔了一道鸿沟。
他也不知道俩个人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但是今天看到她的时候,他觉得她又变了。变得坚韧、自信、胆大了,女人还真是善变啊。
初见她时的阳光、耀眼;初识她时的腼腆、灵慧;结婚后的胆怯、勤快;生孩子后的重男轻女、是非不分;面对孩子时的刻薄无情、阴狠毒辣;离婚后的迷茫无措、失魂落魄;现在的自信胆大、厚颜无耻!
他不知道是所有的女人都如此,还是就她是个例外。不管怎样,看在孩子们的面上,他可以最后再给她一次机会。如果她再不识好歹的话,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马灵猛地抬起头来,有些不敢置信地向赵辰宇看去。只见还是一样的面无表情,只是双眸却显得更加深邃、冷毅。
她突然觉得,这个男人也并没有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冷漠无情,还是有些可爱的。
看着她的时候就像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毫无情绪起伏。坐姿笔直,双手很规矩地放在膝盖上。咳咳、、、、、、
算了,不看了,不想了,这个男人以后和她可是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你、、、、、、谢谢!”
这次马灵没有躲闪,送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她很开心,她知道只要他答应了。那么,事情就差不多成了。
“还有,对不起!”
原主还欠他一个道歉,现在她既然接收了这具身体,她就要接受她的一切好与坏。
赵辰宇没有再说一句话,站起身来和坐着的各位长者欠了欠身子,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赵家父母随后也站了起来,赵父道:
“三爷、五爷,就按辰儿的意思来,我们就先回去了。”
赵母对马灵道:
“希望你能真心悔过,多为两个孩子想想,也给自己留条后路。”
随后就跟着赵父走了。
“辰小子既然没意见,你们就按章程办事,完了给村里开个大会,让大家平常心对待。”
赵三爷、赵五爷也站了起来,赵三爷作为代表做了总结。赵五爷还是一声不吭,只是用他那浑浊的双眼看了一会儿马灵走了。
最后,会议室里只有支书、队长、会计、民兵连长和他们兄妹两了。
“起来吧!”大队长走向桌子前,从抽屉里拿了一把钥匙出来道:
“你先给会计交三十块钱写个凭证,以后只要你不离开赵家沟,那个房子和院子就属于你了;如果你离开了话,大队是有权收回的。”
“好的。谢谢大队长!谢谢支书!谢谢会计!”
马灵立刻站了起来向这些实权人物行礼,随后从兜里把钱掏了出来,数出三十块交给会计,接过支书递过来的纸张签下自己的名字。
说来也是奇怪,她的笔迹竟然和原主的一样,怪不得她会附身在这具身体上。
大家对于她一下子拿出来这么多钱也不奇怪,更没有羡慕的意思。
其实大家都知道,赵辰宇挣的津贴高。虽然不会说悉数寄回来给马灵,但是,对于农村人来说也是不老少了。
前面又听会计说她把娘家拿走的东西都给要回来了,那么,这就一点儿都不奇怪了。
支书和会计都是本家,他们本来就是有底蕴的。赵家沟人地里的收入就不少,再加上山里的出产更是高于地里,他们还又都是拿工资补贴的人,家里的存款肯定不会少,马灵手里的那几百块钱他们还真没看在眼里。
大队长就看的更清楚了,他本来就是外来的。这么多年,赵家沟的众人也都没有把他们落了户的众人当外人,有什么好处也是大家按劳平分。他活到现在也攒下了不少家底,他也是拿固定工资的,家里的孩子们一个个也比较有出息。所以,他也没什么好羡慕的。
现在看来,有赵家族人照看着马灵,其他人也不敢太过分了,他作为大队长,就算有意见,现在这种情况也只能压下,肯定在明面上是要站在赵家这边的。
刘大刚把人直接带到了赤脚大夫以前住的那所土胚房前道:
“你们自己看着办,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好的,麻烦大队长了!等我收拾好了后请大家吃入伙饭。”
马灵对于大队长的冷淡并没有介意,她又不是人名币,要人人喜欢。在这个地方,现在应该会有百分之九十九的人讨厌她吧?还是那句话,虱子多了不怕痒。
没看刚刚他们过来的一路上大家对她都是指指点点的吗?可是没有一个人上来和她搭话的。
就连以前和原主还比较说的来话的翠翠不是也当没看到她,躲得远远的吗?
现在所面临的一切她早就有所准备,也没什么好害怕或失望的。
“这、这能住人吗?”
马宏旺看着刘大刚走了后,才一言难尽地望着面前这杂草丛生,被淹没在草丛里的两间低矮土胚房,不知从哪里下手才好。
“哥,挺好的。”
现在能有个属于她自己一个人的落脚点就很好了。
“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你帮我把粮食搬进去就回去吧!明天还要上工呢,回去的太迟了,不仅嫂子担心,我也不放心。咱们前面来的路上我不是和大队长请了两天假吗?剩下的我自己慢慢来就好了。”
现在大概下午四点多五点钟的样子,现在的天气也不冷。就是在明面上,她今天晚上没有铺盖也不会有事,更何况她还有个作弊器呢?
所以,马灵是一点儿也不担心。
“算了,先进去再说吧!”
还是先看看里面的情况吧,幸亏刚刚在大队的时候他在领农具的地方借了一把铁锹和一把镰刀。
虽然受了一点儿白眼和酸话,可是有大队长在旁边,那个登记员也没过多的唧唧歪歪。
走进院子还没两米就走不动了,实在是草太高了。两人只能放下推车,拿起镰刀和铁锹忙活起来。
马灵拿着镰刀在前面割草,先割出来一条两米宽的通道,直达屋前。
路上遇到不平整不好过车子的地方,马宏旺就用铁锹填平,还不时地把比较粗的草用铁锹用力地砍断,让马灵能够轻松顺利地挥舞着镰刀前进。
用了大概有半个小时,兄妹二人就开出了一条通道。
房屋看着还可以,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破败。整体还坚强地矗立着,就是屋顶看着要好好修整一下,窗户上糊的纸早不知道飞哪里去了;就连上面的木棱格也是断的七零八落的。
“完了把割下来的草晒干,哥找个时间过来给你修一下屋顶。这个窗户和门板也要好好修一下,你一个女人独居,还是做结实些的好。”
“不用你再过来了,我迟早要和村里人打交道的,这些我找村里人干就好,大不了多花点儿钱的事。”
马灵可不想让他来回的折腾,马家大队和赵家沟可离的不算近,他们又没有自行车,步行往返的话还是挺耗时的。
再说,她刚刚说的也不错。她迟早要面对众人,迟不如早、早不如快!脸皮放厚一点儿,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村里做这些的都有,她也知道去哪里找。实在有不愿意的,她也不能勉强,到时候再想办法就是了。活人还能被尿憋死了?
“能行吗?”
马宏旺怎这么不放心呢?要是人家不仅不愿意,还处处为难她怎么办?
“不行,还是我明天再过来一趟吧。”
到时候有他在一旁缓和着,应该会好一些。
“哎呀,你就放心吧!这里总是还有一些和我关系还不错的人,我到时候找他们帮忙就好了。再怎么说我也在这里生活了五六年呢!”
马灵果断地拒绝了他,实在是没那个必要。自己可以解决的事情,就不要再麻烦他了,她现在欠他的已经够多的了。
“真不要?你可别和哥客气啊!”
“真不要!我和谁客气,都不会和你客气。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亲哥,你见过哪家妹子是和自己哥客气的?”
“好吧,那我过两天再来看你。如果有实在不好做的,或者是找不到人做的,你不要着急,先对付两天,哥来了帮你弄。”
再怎么说,他还是不放心,到时候过来看看,再给她带点儿生活必须品。
今天这丫头死活什么都不要,就那个陶罐,还是看他真的要生气了才带着的。就这,走的时候还想给她嫂子放两块钱呢!
“放心吧哥,到时候我给你做好吃的!你可不许给我乱带东西啊!”
马灵看着她哥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着什么,她是真的不需要。不说她的空间里应该有许多她现在需要、能用的东西,就说她手里的钱也可以买到很多东西。
她记得没错的话,明天在公社就会有集市,里面的很多东西都是生活所必须的,最重要的是都不要票。
虽然都是些瑕疵品,但是对现在的她和这十里八村的人们来说,实用就好。
马灵和马宏旺边聊边把车上的粮食给搬了下来,就放在旁边的空地上。
“我明天会去集市上把需要的东西都给买回来的,如果有买不到的,后天我会去县城去买,你就放心吧,我不会亏待自己的。”
马灵边说边推着马宏旺往外走,再叽歪下去,天就要黑了。
“你快点儿回去吧,现在想给你喝口水都没有。你要是实在渴的话,路过谁家和人家讨口水喝吧。”
这里离左邻右舍的都不近,她现在也没那个时间和精力再去给他讨水喝。
“嗳!你等等啊,我还没看房子里面呢,粮食也没给你搬进去、、、、、、”
马宏旺好笑地看着马灵把他推到板车前。
“不用,我今天就随便拾掇一下就好了,等会儿我自己搬进去,又没有多重。我还有两天时间慢慢收拾呢,你就不要瞎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