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棠满意的颔首:“不如换一换,把这场戏挪到前面来。”
唐词自称对剧本倒背如流,恰好,江棠也是。
她信手一翻,就精准翻到想要的页数,指着开头那个段落。
“要来就来最难的,怎么样?”
江棠是铁了心要好好试一下唐词闭关的成效,也想看看自己给出去的五天假期到底值不值。
唐词顺着她指尖摁下的位置看去,几个字眼浮掠而过,便很快勾动起他的记忆,让他脑海里那本无形的剧本闻风而动,翻到对应的段落。
唐词登时愣住,因为江棠选中的片段,恰好就是他最担心的那个片段——处于主角人生的变故阶段,从一个状态迈向另一个状态的转变。
唐词事先在脑海里演练过很多遍,私下也对着镜头练习过好些次,但最后出来的效果还是跟他想要的相差甚远。
要用词语来形容的话,大概就是他希望自己的表现是“足以封神”、“令人战栗”、“脱胎换骨”,但是他实际的表现却仅仅是在及格线徘徊。
这场戏是整个剧本的戏剧转折点,最大的冲突在这里爆发,能够把后续剧情拉到什么样的高度,完全取决于这场戏里男女主角的表现。
江棠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她从头到尾都是这么的游刃有余,和唐词的表面淡定内心焦躁完全不同。
那唐词呢?
之前他肯定不行,现在闭关过后有成效吗?
须臾几秒过去,唐词倏地一笑:“好啊,就演这场最难的戏。”
很快拍摄计划变动就被安排下去。
其实拍摄日程的变动不是一件小事,每场戏的拍摄地点都不同,江棠可能是一个念头一句吩咐,但随之增加的却是其他剧组成员的工作量,才架起的机器就要拆掉重新安排在别的位置,这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工作足够让人爆炸。
好在江棠不是那种只顾自己让下属忙成狗的导演,她看似随意一指指出全剧本最重要的几段戏之一,但是真正在其中抉择她也是有所考虑的。
她选中的这场戏,跟昨天拍的戏地点相同,变动的只有一点小细节,是顺手就能完成的程度。
所以在她安排下去之后,剧组内没有起什么闲言碎语,大家反而先传出江棠要试试唐词闭关效果斤两的风声。
……剧组实在是没什么秘密。
唐词前脚刚收拾东西离开,后脚他要闭关的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似的传遍全剧组,所有人都知道他正在演技瓶颈期,为了接下来发挥才会请假回家,江导也是为了更好的效果才同意了他的假期。
这五天来,大家的拍摄工作减少,任务减轻,时间空泛起来,却没给他们嘴边休息的机会,大家都在背后讨论唐词的闭关问题。
从开始担心他能不能成功,到后来开始传唐词要更近一步,再到后来说成是唐词打算奋力一搏靠演技冲击奥斯卡——越听越离谱,完美诠释了现代人在信息传播方面的夸张和扭曲性。
但是其间效果显着,至少在拍摄日程变动后,勾起大家关注度的不是要增加的那一点工作量,而是唐词的表现会怎么样。
江棠接到场务助理通知说所有准备就绪时,对着镜子整理了妆容,去了片场。
这场戏不止是唐词的,也是她的。
正是他们的对手戏。
江棠每天都在片场,对这里每个角落都了若指掌,哪里会看不出今天这场戏多了很多旁观者。
江棠好笑扫视过去时,他们还故意装作埋头工作的样子,实际上手里紧张的胡乱鼓捣任谁都能看穿。
江棠没有戳破,只是走到唐词对面,和他一边走位,一边压低声音说:“今天这里多了很多人。”
“啊?”唐词对环境显然不如江棠敏感,脸上满是疑惑。
“没什么。”既然这样,江棠也就不打算说出来让他平添紧张,“好好表现吧。”
唐词把这当成鼓励收下,一边走位确认镜头位置,一边不忘复习剧本。
终于要开始了。
江棠看向周围,扬声道:“这是今天的第一场戏,散漫了五天,大家都打起精神来。”
“是!”“知道了导儿!”“没问题交给我们吧江导!”响应者云集,充分展现出江棠在片场的地位和威望。
江棠弯了弯唇角,把多余的东西递给小助理任她退走后,给导演椅上的副导齐丰比划了一个手势。
齐丰会意,立刻拿起对讲机让大家准备——
“1,2,3,开始!”
场记板啪地一声脆响合上,今天这场重头大戏正式开始。
唐词已经完全进入角色的状态,没有任何衔接痕迹,顺畅自如地接上这段戏的开始。
他才从另一个世界走出来,恍惚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眼里充斥着癫狂、震撼、不可自信以及……欲望。
那欲望之火明明是藏在人内心深处的阴暗角落,但这一刻却奇异地照亮了唐词的脸,让他原本晦暗的五官,像是拂去尘埃,显露出诡异阴森的英俊美感来。
这一幕着实是开头就让人亮眼,虽说有灯光组的作用在内,但主要还是唐词的演技到位了,那种复杂扭曲的情绪恰到好处,不多一分不减一分。
就在这时,江棠饰演的少女跌跌撞撞踹开唐词的门,她捂着手臂,鲜血从指缝里流出来,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让唐词跟着惊呼起来。
他脸上的那些阴暗心思也跟着收拾得一干二净,咋咋呼呼地在杂乱书籍堆成山的房间里寻找起医药箱。
好不容易找到东西,冲到江棠面前,却被不耐烦地挡开。
江棠粗鲁地拨开他,拽过医药箱,靠着沙发坐下,自己给自己动手包扎。
长度超过十厘米的伤口,她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熟练地为自己包扎,一看就是做过千百次的手艺。
唐词像个废狗蹲在旁边,哪里还有被光亮之火照耀时的意气风发,黑乎乎的眼珠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江棠的动作,好像痛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