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可以带着记忆转生吗？
在提瓦特，这种说法本身就足够大胆了。
*
在那维莱特的印象中，南央的喜好似乎向来不多。
除却爱看悲剧童话故事，好像还真就找不出来一点可以被姑且称之为爱好的东西了。
身为卡娅时，她的生活似乎和大部分人没什么两样。偶尔的时候他们会在下午茶谈论喜好，那维莱特有问过：【除却看悲剧童话，你还有什么喜好吗？】
卡娅表情放空地思索了半天：【唔……喜欢在看完故事以后讲给你听，这算吗？】
那维莱特认真道：【我指的是无关于旁人的喜好。】
卡娅默了一下，随即又问：【为什么这么问？那维莱特，你有点奇怪。】
【我只是……】他顿住，【我只是费解。】
对方轻轻地叹息一声。
【没什么好费解的吧？】她说，【你可以理解为——我现在的整个人就是为了遇见你而存在！怎么样，这么一听，是不是就显得我特别专情，特别有毅力？】
那维莱特当初是什么反应呢？
最高审判官恍惚了一瞬。
……他想起来了。
当时他说：【卡娅，这样的玩笑你似乎百开不厌。】
那维莱特心想，或许不是卡娅没说过事情，或许只是……他当初根本就不相信。
人类能转生吗？
人类能带着记忆转生吗？
人类能强行用奇特的手段延续本该死去的生命吗？
更何况——为了遇见谁而来到世界，这样的可能性存在吗？
那维莱特一直认为这只是个南央经常挂在嘴边的玩笑话。
仅此而已。
但是现在，一种近乎荒谬的真相摆在面前了。
“最高审判官阁下？那维莱特？”
一只手在眼前晃了晃，那维莱特随即回神，一张带着困惑的面孔就那么看着他：“是你也不知道吗？不知道的话……那就算了。记忆这种东西……我知道不能着急的。”
“哎，今天怎么也下雨了……”南央看了看天色，还以为这是正常的气候现象，“真是糟糕，今天也没有带伞啊。”
那维莱特看着她，突然说：“南央，是我的错。”
或许那些事，他该早一点察觉的。
南央没听明白。
她有点懵然：“你说什么？”
怎么突然就道歉了？
随即，她看了看那维莱特，又看了看外面的雨。
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她悟了！
所以是因为他是在为自己心情不好导致下雨，让南央出行变得不便利这件事情而道歉吗？
南央心中唏嘘。
“那个，不必道歉。”她踟蹰着说，“要不你想一点快乐的故事？”
这个建议一出口，南央自己都沉默了。
——据她推断，自己失忆之前大概是有什么恶趣味的，喜欢看悲情童话故事，并且讲给那维莱特听。
所以快乐的故事……
呵。
那维莱特不说话，但是外面的雨没停。
南央咳嗽两声：“要不这样，我给你讲一点快乐的故事吧？”
那维莱特颔首：“请讲。”
“咳咳，既然枫丹是水的国度，那我就给你将一个《小美人鱼》的故事吧……”
乍一听见《小美人鱼》这个标题，那维莱特第一时间想到的其实是多年前卡娅给他讲过的《海的女儿》。那故事里的主人公也是一条美人鱼，不过故事的结局不圆满，女主角化成了泡沫。
那维莱特最开始以为南央口中的《小美人鱼》或许是另一个故事，但是直到他听到后面——
“结局是，小美人鱼在伙伴们的帮助下打败了海巫师，她的父王用权杖把她变成了真正的人类，于是小美人鱼和王子就可以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
南央语闭，又续了一杯红茶，问他：“现在感觉心情有没有稍微好点？”
那维莱特闭了闭眼，说：“我听过原版。”
“……啊？”
“这个故事，是改编自《海的女儿》，对吧？”他说，“ 你以前和我说过这个故事了，女主角最后也没能和爱人在一起，而是变成了泡沫。”
南央：“……”
啊这。
失策了。
“白雪公主的故事呢？”
那维莱特冷静地复述曾经南央自己说的话：“白雪公主被毒苹果害死，王子是恋尸癖。”
“灰姑娘……”
“虽然是和王子在一起了，但是你说这个故事戾气太重，你不喜欢。”他说，“两个姐姐为了穿上水晶鞋把脚后跟给用刀削掉，末了还被鸽子啄瞎了眼睛，就连王子可以拿到那只水晶鞋也是因为——他在台阶上铺满了沥青。你解释过，沥青就是一种非常粘的材料。”
“等等，我真是这么和你讲的？”南央心情复杂。
“对。”那维莱特点头道。
“我觉得那不算数，我得给你讲一点真正的治愈故事才行……”南央苦思冥想很久，“小王子……？”
“如果你指的是一天可以看四十三次日落的那位……”那维莱特顿了一下，“玫瑰枯萎了。”
南央：“……”
她甚至都不用转头看外面。
细细簌簌的雨声已经慢慢变得够大了。
南央彻底服气了。
她双手合十，虔诚道：“对不起，打扰了。”
那维莱特：“为什么会打扰？”
“我觉得我不太适合讲快乐的故事。”
最高审判官没说话。
两人安安静静地相对而坐，等那维莱特平复这场大雨。
等到南央的第二杯红茶见了底，她才终于听见那维莱特开口说：“但我觉得，能再一次见到你，本身就已经是一件值得喜悦的事情了。”
这话说的轻，可含义却重，就像天外陨星落海，溅起万丈水花。
南央倏然看向他。
那一瞬间，她惊骇的表情仿佛见了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