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办法可以对付它!”山河转过脸对朝天歌,“它是冲我来的,只有我才能引开它。”
朝天歌质疑地看着他,随后摇了摇头。
山河当作没看到,转而盯着尸煞的背影,喊出一声:“秦方朔!”
这一声穿过人群,直把尸煞王喊停了片刻。
众人闻声一怔,只听山河再道:“秦方朔,你要找的人是我!”
“你住口!”朝天歌立马阻止他,声音不大,但语气很重。
但看那尸煞猛地转过身,一道黑烟窜到跟前。
山河忙将朝天歌推开,朝天歌身形一晃,再看他时,他却已被尸煞掐住了脖子。
尸煞面呈狠态,口似血盆,似要将山河活吞了般。
众人大骇,急急躲开,只有罗棘怔愣半晌:“秦、秦方朔?”
许是还难以置信,随侍们反应得快,慌忙将他拖走了。
山河自喉间涌出一口鲜血,却也不想挣扎,心里只想着,兴许只有死在尸煞手里才能平复其怨念,亦能解了宵皇当前的困局。
朝天歌箭步上前,一掌将尸煞拍开去,山河晃悠悠就势倒了下来。
“馊主意……”朝天歌一把将他接住,怒其不争,自寻死路。
尸煞被推开了几丈去,恨意上涌,再次逼来,巡司们和三生人旋即阻挡了它的去路,将朝天歌二人和长老们稳稳护在身后。
山河缓过神来了,却也失了活力,在长老们充满敌意的目光中挣扎着起身,刚一起来,就又推开了朝天歌,喘着气道:“你、离我远点……”
朝天歌袖中的拳头攥紧了,定定看着他,心知他在作何打算,却不能任由他胡来。
山河此刻心里想的却是,当初封师颂将秦方朔的尸身运走,为何其后会变成尸煞,且还带着生前的执念,期间到底发生了何事。
封师颂不会不知,只是看他这般又似全然不知情。
“原来尸煞是冲着你来的,你才是罪魁祸首!是你把我们宵皇搅得鸡犬不宁、死伤无数,你罪大恶极!不死何以平民愤?何以告慰宵皇亡灵?!”
朝长老至此方理清了前因后果,勃然大怒道。
一言激起众怒,尤其是来自乔城的人,更是一脸窝火,罗棘上前一步,大嚷道:
“就是他这个妖孽,害死了秦宗主,才导致他变成了尸煞!要不是他,那些无辜的人又怎么会枉死?这个妖孽必死无疑!一定要杀了他!”
如此说来,山河难辞其咎!
封师颂闻言,手中的迹无形抖了抖,秦方朔的死与他脱离不了干系,可如今却全部归咎于一人身上。
“对!杀了他!!”众人一面战战兢兢看着,一面竭力发声附和讨伐。
眼看着巡司与三生人皆败下阵来,封师颂只好迎了上去。
而星辰宫与无念生却是分立两侧好整以暇,着实坐等收场的模样。
朝鸣寻看得眉头紧蹙,这场面当真乱得出乎意料了。
“封宗主,”谢俨扬长了脖子,冷冷地道,“冤有头债有主,一再阻挠只会愈加激怒它。”
封师颂稳了稳剑,脚步一滞,略微犹疑,又听谢俨道:“我们不归城因他折损了多少人命,这笔账迟早都要清!”
言下之意是,不管尸煞杀不杀山河,不归城与他的仇怨就已结下了,迟早都要拿他来祭命。
“对,要为死去的人讨回公道!”乔城一伙齐声应道。
其余人默不作声,似乎耐着性子静观他会有何下场,但看他的眼神皆刻薄,与起初的惊异截然相反,哪怕当中有些人与他无分文关系。
而这其中的灵修术士,多数是玄门中的精英,但凡一出手就不会有尸煞什么事。
譬如娄殊重与应苏葛,再次些的,譬如三城城主与封师颂,但凡一联手,便不会打不过这尸煞,只是习惯于冷眼旁观,更不想揽祸上身,背上一个同流合污的罪名。
山河扫了众人一眼,恐怕在场的,唯一认为他今日所言皆是胡说八道的,也只有身旁这个一言不发却杀气外张的人,但有一人足矣。
山河眸中的神采渐失,随即覆上了一层冷光,不待那尸煞过来,他就昂首挺胸走了过去。
这回儿,众人却自觉让道,不知是因其“妖孽”身份,怕会被他突然加害而躲远了去,还是为了让他能顺利送死,才给他腾出条道来。
封师颂还在想着谢城主适才的话,动作一顿,就让尸煞有机可乘了。
尸煞一回身就见着山河往它这边来,蓦地,脚下生风,狂扑过去。
一道长卷不知从何处飞出,犹如雪滚浪翻,飞速绕过人群,刹那间缠上了尸煞。
在一阵惊咦声中,尸煞被长卷缠了几道,束缚住了全身,动弹不得只剩下惊恐般的狂吼不止。
山河猛地回头,朝天歌瞳孔一缩,冷声道:“破!”
但见尸煞厉声惨叫,身形几经扭曲连同黑烟一道被吸进了长卷中,众人震惊不已,那长卷一收倏忽消失不见了。
娄殊重见此,暗暗将提起的劲卸下了,应苏葛也将拔出的剑收了回去。
这是宵皇祭师出的手!
默立一旁的莫听兀自叹了口气,朝鸣寻微微蹙额,实在想不透大祭师走的是哪步棋,不过明眼人都明白,他此举实有袒护之意。
“是宵皇祭师收了尸煞!”众人惊呼,当中还夹杂着几声啐骂——
“宵皇祭师竟然纵容妖孽横行?!”
“看嘛,早说他有意包庇了。”
“看样子是被这妖孽迷住了。”
“想不到堂堂宵皇祭师,也是道貌岸然之徒。”
“哼!宵皇人果然黑白不辨,正邪不分。”
……
发声的人就藏在其中,许是怕被揪出来而故意压低了身姿,山河目光掠过观衅而动的众人,肃然骂道:
“你们是有眼无珠还是良心被狗叼了?大祭师替你们解决了大麻烦,不知道感激念好,反倒恶语相加,正邪不分的人究竟是谁?满嘴仁义道德,却暗藏小人之心,这就是你们这群修道之人的嘴脸?”
众人被他这么一说,噎语片刻,忽有个声音道:“看吧,他们就是一伙的。”
嘈啐声四起,这回也把宵皇人归为一类了,才观得自在的长老们一听矛头指向了宵皇人,就都气得胡子发抖。
一向矜平躁释的朝天歌此刻杀气腾腾,丝毫没有掩其气场,似乎已对这群人的妄生穿凿忍无可忍了。
朝长老即刻对朝天歌斥道:“我们不管你怎样打算,宵皇人的声誉不能毁在你手里!此妖孽留着就是个祸害,你听听看,这是想让所有宵皇人陪你一起受世人的唾骂吗?!”
山河听着也憋气,随即应道:“这像什么话?清者自清!你们不仅任由他人诬蔑,还与一群宵小之徒相附和,简直是老糊涂!”
朝长老怒道:“你是什么东西!我宵皇人的事何时轮到你指手画脚?”
山河也不客气:“你们都说我是妖孽了,怎么还指望妖孽能说出什么中听的话?讨老人家开心吗?”
几大长老眼神互通,甩了甩袖,怕也是对他的印象坏到了极点了。
“朝天歌!根株不拔,贻害世人!” 朝长老气得直呼其名,丢了所谓的威仪与规矩。
“妖孽最善蛊惑,要是连宵皇祭师也被蛊惑了,那天下苍生岌岌可危啊。”人群中又暴出一声来。
想来是忌惮宵皇祭师的实力,朝天歌若正直无邪,至少以正派标榜的人还能有所倚仗,而他若有半点歪心邪意,在场的人都不是他的对手,在正邪之争上又多了个强劲的对手了。
见宵皇祭师迟迟不发声,应苏葛也按耐不住了:“宵皇祭师舍不得动手,我无念生愿替诸位解决掉这个麻烦。”说着,御剑出鞘。
砰!刀剑相击,清霜刀撞上了他的剑,娄殊重冷冷地道:“还轮不到你无念生!此人今日我必然要带走!”
山河摇了摇头,从前他也是如此受欢迎的,只不过当时是世家子弟们要争着与他为友,如今要他命的人也这般争得头破血流。
人一落魄,就诸多倒霉的事,他是来不及感慨了。
“今日,任何人都不能将他带走!”朝天歌态度坚决,“若是何人胆敢在我宵皇境内放肆,绝不姑息!”
朝天歌此言一出,全场顿时静了下来。
山河走向朝天歌,如今他百口莫辩,声名甚劣,更不想宵皇祭师因他而受人指指点点。
他略一思忖,咬了咬牙道:“你们都别争了,宵皇祭师可没打算让我活。”
说这话时,包括朝天歌在内的所有人都诧异地看着他,罗棘立即追问:“何以见得?”
山河哼笑一声,注视着朝天歌双眼,字字清晰道:“只因我挖了他们的脊梁骨,招魂鼓。”
在场的宵皇人率先反应过来,也都无不震惊地盯着山河,原来他就是盗鼓的贼!
朝天歌登时瞪大了眼,从未想过他会如此作死。
“是你盗了招魂鼓?!”长老们瞬时忿然作色,但看他还有几分得意之色,实在气不过,转对朝天歌道,“还留他作甚?杀他祭鼓!”
山河不屑啐道:“区区一面鼓罢了,看得比命还重要。”
“你是在找死!你可知盗鼓罪不可赦?!”朝长老也顾不得长者之仪了,指着他疾言厉色。
“知道,你们鹿无城令上不是写得清清楚楚么?盗鼓者当施以散魂枷。”山河说得十分轻松,让朝天歌紧紧捏了把汗。
朝长老哼笑了,笑他不知天高地厚,浑然不知散魂枷意味着什么。
他转脸看向朝天歌,再次施压:“你可听到了,莫让一个妖孽来教你怎么做事。”
山河怕朝天歌不能顺意而为,于是靠近轻声道:“要我留下,就必须给众人一个交代。”
“你可知散魂枷是什么?”朝天歌反问。
“我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只是,死在你手里能干净些。”
朝天歌眸中一闪而逝的温润,顿了顿,对众人郑重其事道:
“此人盗我招魂鼓,犯我族规,当施以散魂枷,任何人不得带走,否则就是与我宵皇为敌!”
众人一阵交头接耳,罗棘半信半疑,问道:“什么散魂枷?我们如何知道你们是不是借词保护?”
“罗城主,”朝长老眯缝了双眼,“我宵皇的规矩岂能破坏?你当是儿戏么?”
罗棘一时语塞,谢俨则道:“除非我们亲眼所见,否则决不罢休!”
“我们宵皇处置罪人,无须尔等监督。”朝天歌语气中透着不悦。
宣策年淡淡道:“如此,何以服众啊?”
山河唇角微勾,早看透了这群人的心思了,叹了口气,道:“怎么个个搞得好似没见过世面一样?”转过脸又对朝天歌道,“大祭师,你就满足下他们的好奇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