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时茜带上七彩琉璃簪,与南丰一同前往刑部大牢,给南老夫人做情景再现。正如时茜所言,由于时间过于久远,再加上南老夫人对南丰的切齿痛恨,南老夫人的抗拒犹如汹涌的波涛,异常激烈。南老夫人怀着让南丰永远无法找到自己亲生父母的执念,使得时茜施展在南老夫人身上的魔影再现符箓所重现的影像,犹如风中残烛摇摇欲坠,晃动得厉害,令人难以看清。
短短三五分钟后,时茜担心,抗拒激烈的南老夫人会遭遇不测,于是果断收回了施加在南老夫人身上的魔影再现符箓。
时茜轻轻拭去额头上的汗珠,如释重负地说道:“南将军,南老夫人如此抗拒不配合,时间一久,恐怕会有性命之忧啊!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不仅对我们不利,对那给咱们行方便的尚书大人也会带来麻烦,搞不好咱们都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所以,情景再现只能就此打住了。南将军,你刚才看到什么了?是否有新的线索或发现?”
南将军面色凝重,缓缓说道:“萧提刑,那影像晃动得如同风中的落叶,根本无法看清。不过,我倒是有些发现,事发之地似乎是一座寺庙,有贼人在那里肆意杀戮,而她则带着自己刚刚降生的孩子,如惊弓之鸟躲到供桌下寻求一线生机。后来,有人将我也藏匿到了供桌下,紧接着,便是她放下了自己的孩子,将我抱走了。”
时茜微微颔首,表示认同,缓声道:“倘若能够知晓事发之地的那座寺庙究竟位于何处,我们便可以亲身前往,届时,本官便可凭借手中的七彩琉璃簪,为南将军您呈现出当时的场景,兴许还会有意想不到的发现呢!”
南将军闻此言语,赶忙抱拳回应道:“萧提刑大人,烦请赐予末将两日时光,末将定当竭尽全力寻得那座寺庙所在之处。待到那时,恐怕就要劳烦萧提刑大人不辞辛劳,为末将再次施展这神奇之术,进行情景再现了。”
时茜微笑着应承下来:“此事自然不在话下。只是,待本官为南将军您进行情景再现之时,恐怕您和本官皆无法亲眼目睹这重现的景象,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呀?”
南将军稍作沉思,片刻之后答道:“末将届时自会寻觅几位值得信赖并且忠心耿耿之人前来观看这影像。”
时茜听罢,不禁又补充道:“如此甚好,但切记需挑选几位胆量过人之士才行啊。在情景重现之际,他们万万不可开口讲话,只因一旦有人出声,这影像瞬间便会消散无踪。
更甚者,若是观瞧影像之人因心生恐惧而失声尖叫起来,那可就糟糕透顶啦!因为一旦影像散去,便再也难以重新聚合到一处喽。”
南将军一脸自信地说道:“萧提刑尽管放宽心,末将届时所找寻之人必定胆大包天,绝不会出现那种胆小如鼠、惊恐尖叫之事。”言罢,南丰稍稍停顿了十几秒钟,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某些往事,于是再度启口:“萧提刑您身为女子之身,实不宜与吾等这些外姓男子独自处于一处。待到那时,还望萧提刑能将提点刑狱司中的诸位女捕快尽数带上。此外,不妨再多带几名来自伯爵府的府兵侍卫,以保万全。”
时茜闻得此言,心中暗自思忖,这恰好正中下怀,随即便回应道:“承蒙南将军如此悉心替下官考量,事事想得这般周到齐全。既如此,下官自当听从南将军的妥善安排。待至彼时,定会唤来提点刑狱司的女捕快们,并携同伯爵府的侍卫以及府兵一同前往。”
......
就在当天,时茜返回伯爵府后,马不停蹄地直奔清欢院而去。时茜刚刚迈入清欢院门扉,长歌便快步迎上前去,双手抱拳,深深躬身施礼,恭敬地说道:“长歌恭请女公子安好!”
时茜见状,赶忙抬手示意其免礼,紧接着迫不及待地问道:“长歌啊,不知我哥现今身在何处?在忙些何事呢?”
长歌微微颔首,轻声说道:“回女公子的话,小主子此刻正在书房里看书,用功呢。”
时茜闻言,不禁好奇地追问:“我哥他一整天都待在书房用功看书吗?”
长歌微笑着点了点头,应声道:“是啊,女公子近日皇榜上不是有消息传出,说是今年将会再次开设恩科呢。小主子听闻此事之后,便下定决心也要参加考试,谋取一份功名。”
时茜听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稍作思索后对长歌说道:“长歌,麻烦你去把我哥平日里用的那套茶具取过来吧,我想去给我哥泡一杯香茗,顺便给他送过去。”跟长歌交代完这件事后,时茜又转过头来,对着一旁的夏禾吩咐道:“夏禾,你快去准备一些点心,再切点新鲜的水果过来。”
大约过了一刻钟左右的时间,时茜双手小心地捧着托盘,上面摆放着刚刚泡好的热茶以及精致的点心和色泽诱人的水果。
时茜轻手轻脚地走进书房,而此时正在书房内埋头苦读的李戈听到有人进来的动静,下意识地以为是长歌前来送东西,所以并没有抬起头来看一眼,只是随口说道:“放那儿就行了,没什么事的话就先出去吧,别打扰我看书。”然而,就在这时,李戈突然感觉到这脚步声似乎有些不太对劲,于是连忙抬起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就看到时茜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正款款向自己走来。李戈见状,急忙站起身来,快步迎上前去,关切地说道:“哎呀,原来是茜儿你下值回来了呀。你在衙门里忙碌了整整一天,难道不累吗?怎么刚一回来不好好休息一下,反而还忙着做这些事情呢?快快快,赶紧把东西放下来歇歇。”
时茜娇声说道:“哥,我刚听长歌讲你都在书房这儿看一整天书啦!一直这么久坐不动地看书可不行哦,对你的身体和眼睛都不太好呢。来,你先别忙乎看书了,快歇一歇吧。尝尝茜儿让夏禾给哥你准备的点心和水果哟。还有这茶,是茜儿亲自给哥你泡的。”
李戈听到妹妹关切的话语,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有个如此贴心疼爱自己的妹妹真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啊。
李戈小心地端起茶杯,先是用杯盖轻轻拂去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接着将杯盖凑近鼻尖,深深地吸了一口那沁人心脾的茶香。随后,李戈才微微抿了一小口茶水,让那醇厚的滋味在舌尖慢慢散开,仔细品味其中的美妙。片刻后,李戈满意地点点头,夸赞道:“咱家茜儿这泡茶的手艺可是愈发精湛了呀。”
时茜闻言,脸上绽放出如春花般灿烂的笑容,俏皮地回应道:“那可不?有像哥哥这般厉害的名师悉心指点,我的茶艺自然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啦!而且不光是泡茶哦,其他方面茜儿也学得相当出色呢,都是托哥哥教导有方的福呀。来,哥,你赶紧尝一块水果解解渴。”说着,时茜熟练地用一支小巧玲珑的竹签挑起一块色泽诱人的水果,轻轻地递到李戈的嘴边。
李戈微微一笑,顺从地张开嘴,咬住竹签上的水果,慢慢地咀嚼起来。时茜问道:“哥,苹果甜不甜,好不好吃。”
李戈待咽下口中的美味后,才笑着回答时茜的询问:“嗯,这水果香甜可口,甚是美味,还是咱们家茜儿会挑呀。茜儿你也吃。”
时茜微笑着应了一声“好嘞!”然后动作优雅地拿起另一根竹签,轻轻地挑起一块色泽诱人、果香四溢的水果送入口中。那甜蜜多汁的口感让时茜不禁眯起眼睛,享受这片刻的美味。一旁的李戈见状,也跟着挑起一块点心放入口中咀嚼起来。两人一边品尝着美食,一边时不时相视一笑,气氛温馨而融洽。
不知不觉间,两兄妹你一块我一块,将桌上精致的点心和新鲜的水果全部消灭殆尽。
大约过了两刻钟,时茜看着李戈略显疲惫的面容,心疼地说道:“哥,你呀,只不过是想要考取一个功名而已,又没打算去争那个状元之位,何必如此拼命劳累自己呢?其实啊,茜儿觉得以哥你如今的才华学识,就算是随意应付一下考试,也是能够轻松过关的啦。”
听到妹妹这番话,李戈忍不住笑出声来,宠溺地摸了摸时茜的头,说道:“哈哈,我的好妹妹,没想到你对哥哥竟然这般有信心呐。”
时茜用力地点点头,一脸自豪地回应道:“那当然啦!看看现在的我,不就知道哥哥你的学问有多厉害了嘛。想当初,我刚刚与哥哥你相认的时候,简直就是个睁眼瞎,大字不识几个呢。那些书籍上面的字,它们不认得我,我也不认识它们。
可是现在呢,经过哥哥你的悉心教导,我不但能够读懂各种书籍文章,而且还可以提笔写字啦!我写出来的东西呀,现在不光咱们府上的人能看得懂,就连外面的人也都能明白其中意思呢。
还有哦,我学会下棋了哟,虽然棋艺不算精湛,但偶尔也能跟别人过上几招,还能赢上几局呢;我也学会弹琴了呢,虽说弹得不是特别出色吧,但好歹也能弹出完整的曲子来了。所以说呀,哥哥你可真是太了不起啦,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就能把我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给培养成才咯!”
李戈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声说道:“那可不是哥哥我的功劳哟,而是咱家茜儿天生就聪明伶俐呀。”李戈的目光温柔地落在时茜身上,满含着对妹妹的喜爱和赞赏。
时茜眨了眨灵动的大眼睛,娇嗔地回应道:“哼,那既然妹妹如此聪慧,哥哥肯定也是很聪明啦!”说完,还调皮地冲李戈做了个鬼脸。
李戈听到时茜这一番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爽朗的笑声回荡在房间里,仿佛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欢乐的气息。过了好一会儿,待李戈终于止住笑声,时茜一脸认真地看着他,缓缓开口说道:“哥,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要跟你说一说。”
李戈见时茜神色郑重,连忙收起笑容,关切地问道:“是什么事呢?”
时茜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压低声音说道:“哥,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和调查,我怀疑南丰可能就是堂叔萧十一当年丢失找不到的那个孩子。”
李戈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惊讶之色,急忙追问道:“茜儿,你可有什么证据或者发现吗?”
时茜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根据父亲生前留下来的一些记载,当年堂叔带着堂婶还有堂哥一起回京复命的时候,在路上不幸遭遇了一伙凶残的匪徒。而更为可怕的是,那些匪徒竟然在堂叔他们身边提前安插了细作。那可恶的细作趁着堂叔不注意,在饮食里面暗中下了手脚。结果导致堂叔的内力全部丧失,失去反抗之力的堂叔最终惨死于匪徒之手。堂婶亲眼目睹堂叔被害之后,悲痛欲绝,她深知自己一旦落入匪徒手中必定受尽屈辱,于是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自行了断,追随堂叔而去……
父亲听到堂叔堂婶遇难的噩耗时,已经是堂叔堂婶遇难后的第五天。父亲带人前往堂叔遇难的地方展开搜寻,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才终于找到了堂叔和堂婶被野兽啃咬过的残破尸首。却没有发现堂哥以及堂哥奶娘的尸首。这一情况使得父亲怀抱一线希望:奶娘可能带着堂哥逃走了。
堂哥的奶娘是来自西且弥的女子,她在西周所熟识之人唯有父亲而已。所以,父亲推测,如果奶娘真的带着堂哥逃走了,那么很有可能会一路北上,直奔上京去寻找自己。于是,父亲怀着满心的期待匆匆踏上归京之路。
可是,当父亲回到上京之后,却始终未能等来奶娘和堂哥的身影。此时的父亲内心愈发忐忑不安,开始胡思乱想起来。父亲不断地琢磨着,是不是在自己全力寻找堂叔堂婶尸身的时候,恰好与逃往上京的奶娘擦肩而过了呢?这种可能性令父亲寝食难安,每一刻都在牵挂着堂哥的安危。
值得庆幸的是,父亲返回上京等待消息时,并未将那些一同前往搜寻堂叔堂婶尸首的羽林卫一并带回来。相反,父亲指令随行的羽林卫留在堂叔堂婶遭遇不幸之地至上京之间的路段,持续展开搜索并探听有关奶娘和堂哥的讯息。不仅如此,为避免与奶娘以及堂哥擦肩而过,父亲更是精心部署,另外派遣人员沿着去往西且弥方向的道路去探寻相关消息。
数日过去,父亲在府中苦苦守候,但关于奶娘和堂哥的音信却始终杳无踪迹。这种煎熬令父亲再也无法安坐于家中,于是父亲再度踏上寻找堂哥和奶娘之路。
根据父亲遗留下来的记录所述,经过羽林卫不懈的努力,终于成功获取到了奶娘和堂哥的一些线索。奶娘携着堂哥的确是一路向着上京的方向前行而来。更令人惊讶的是,奶娘和堂哥最后现身的地点竟然巧合般地位于南老将军的故乡附近。
在父亲所留下的记载当中,详细地描述了一件事,父亲与羽林卫寻觅堂哥以及奶娘下落时,去了距离南老将军故乡附近县城的一座城隍庙,父亲与羽林卫在那里闻到一股浓烈血腥味。
父亲心生警觉,立刻对这座城隍庙展开了细致入微的搜查。果不其然,在一番探查之后,父亲不仅发现了大量触目惊心的血迹,甚至还找到了寺庙里庙主和几个小徒弟那惨不忍睹的尸首。
当时父亲一心只想尽快找到堂哥和奶娘,根本无暇分身亲自前往官府报案。但人命关天非同小可,不能坐视不管。于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父亲果断吩咐一名羽林卫去找个乞丐来帮忙报官。
那名羽林卫不敢有丝毫耽搁,很快便在街上寻得了一个乞丐。羽林卫给了乞丐一些银钱,同时简明扼要地说明了情况,并再三叮嘱一定要如实向官府禀报。乞丐见有利可图,自然满口答应下来。
紧接着,羽林卫便一路尾随乞丐来到县衙门口,看着乞丐进了衙门,没过多久,又看着衙门的捕快们在乞丐的引领下直奔城隍庙而去。
眼见事情已经妥善安排妥当,羽林卫这才放心地返回向父亲复命。”时茜讲到此处稍稍停顿了一下,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香茗,润了润有些发干的喉咙后,方才继续讲述道:“哥,今日我与南丰一同前往刑部大牢,给南老夫人做了情景重现。说来也真是无巧不成书啊!南老夫人正是从寺庙里将南丰抱回府中的。如此一来,我有理由怀疑,南丰会不会就是堂叔丢失的那个孩子?”
时茜说完话后便安静地坐在座位上,不再言语,默默地注视着李戈,留出了足够的时间让李戈去理解并消化自己刚刚所说的那一番话语中的重要信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大约过了三五分钟之后,一直低头沉思的李戈终于抬起头来,缓缓开口说道:“茜儿,哥听完你刚才讲的这些话,心里也觉得南丰很有可能就是咱们的堂哥。但是这件事情非同小可,我们还是需要再谨慎一些才好。”
李戈顿了顿,接着又补充道:“即便最终能够证实南丰真的是我们的堂哥,日后你与南丰之间的往来也不可过于亲密,最好仍旧保持和从前一样的相处模式就可以了。
要知道,虽然如今看起来皇帝似乎已经对咱们萧家放下了过往的那些芥蒂,但实际上并非如此。就在不久前给靖王举办的接风宴会上,皇帝竟然当面跟大舅舅试探起我的身世来了!他当时说我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梅家舅舅的儿子,反而更像是萧家的人,甚至还开玩笑般地提议让我改姓萧呢!”
说到这里,李戈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继续压低声音说道:“而且还有一件事不得不防,南丰同样身为一名武将,如果他被确认是萧家子弟并且改姓萧的话,恐怕皇帝未必会轻易容忍他。
想当初,堂叔离奇死亡那件事,父亲一直心存疑虑,他始终怀疑是皇帝故意将堂叔返回上京的路线泄露出去,才导致堂叔遭遇不测。哪怕退一万步讲,就算皇帝并没有亲自泄露堂叔回京的路线,可他却扣押下了堂叔写给父亲的信件,才导致父亲没有派羽林卫前去迎接保护堂叔,这才使得堂叔、堂婶命丧黄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