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茜微微抬头,眼神似箭,直向皇后射去,皇后心有灵犀,即刻明白了时茜的意图。她轻舞纤纤玉手,张提点及太医院的御医、玉坤笙等人便如潮水般退下。时茜静静地凝视着张提点等人渐行渐远,直至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眼帘之中,才转身与皇后轻声细语道:“臣女深知皇后娘娘对辰王殿下的关爱之切,故斗胆恳请皇后娘娘移步。”
皇后闻之,心中愕然,声音中夹杂着惊讶与不满,高声道:“贞瑾……”目光中满是对时茜的疑惑和忧虑。
辰王眼尖,敏锐地察觉到皇后的情绪变化,赶忙说道:“母后,贞瑾她是为儿臣的安危盘算。若儿臣进食荤腥,那只蛊便如饿虎扑食,得到更多滋养,变得更加凶猛强悍。届时除蛊之际,儿臣恐难保命。”辰王的话语中洋溢着对时茜的信任和对自身处境的深刻认知。
皇后的脸色渐渐恢复了平静,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思考及对辰王的怜爱。是啊!时茜在宫中时也曾这般言说。
皇后的目光落在时茜身上,眼中的怒意逐渐消散,说道:“贞瑾,你的良苦用心本宫知晓了,本宫就将辰王托付于你了。”说完便狠心地带着嬷嬷离开房间。
时茜微微躬身,说道:“恭送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放心,臣女定会尽心竭力助辰王殿下驱除巫蛊,护得辰王殿下周全。”
待皇后等人离去后,时茜对辰王说道:“辰王殿下会吐出那些食物,皆是殿下体内那只蛊在兴风作浪,殿下万不可顺了那只蛊的心意。
贞瑾给殿下带了些物件,冬雪,呈上来。”
辰王走上前,好奇地端详着冬雪案托里的东西,疑惑地问时茜:“贞瑾,这些都是什么稀罕物?”
时茜答道:“这第一样是莲藕,似玉臂般洁白;这第二样是莲蓬,如小伞般轻盈;第三样是木耳、核桃、葡萄干、腰果……”
辰王惊讶地问道:“腰果是什么果子?本王从未见过。前些时日,父皇、母后与本王提及,醉红尘中有诸多新奇罕见的好物,母后还给本王带回了醉红尘的花露。母后将花露交给本王时说,此花露能令人年轻十岁不止,还可解毒,即便是鹤顶红这般剧毒也能消解。只可惜,本王饮用了花露,病却依旧未能痊愈。”
时茜心想:“辰王殿下的病症,花露确实无力解决,必须通过手术方能治愈。”同时她也纳闷,难怪你卧床多年,我用透视眼为你检查时,发现你身体状况良好,原来是饮用了花露的缘故。
辰王感叹道:“那花露果真如母后所说那般神奇,本王饮用后,身体比以往轻盈了许多。多谢你,贞瑾。”
时茜疑惑地问:“辰王殿下谢贞瑾什么?”
辰王笑着回答:“自然是谢贞瑾你炼制的花露啊!”
时茜摇摇头,说道:“贞瑾承受不起辰王殿下的谢意,那花露并非白白赐予,而是皇后花钱买下的。”
辰王坚持道:“但若没有贞瑾你的精湛技艺,母后即便有再多的银钱,也无法购得花露。”
时茜:“辰王殿下所言极是,不过这谢字实在愧不敢当,毕竟贞瑾收了银子的。辰王殿下,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吧,你饿着肚子也不是办法,贞瑾用这些带来的东西,为辰王殿下做一餐美食如何?”
辰王:“贞瑾,你竟然还会烹饪美食?”
时茜:“别的贞瑾不会,这个倒是略通一二。辰王殿下,为了能早点享用美食,你也来帮忙处理食材吧。”
辰王:“本王?真的可以吗?”
时茜:“当然可以,这并非什么需要卖大力气的粗活。辰王殿下你看,只需如此这般,将莲蓬撕开,取出莲子,再剥去外皮,剔除莲心,就处理好了。”时茜边说边示范,然后转头看向辰王。辰王见时茜望向自己,连忙点头表示已经领会,心中暗喜,以前在宫中,自己无所事事,宛如行尸走肉,如今在这醉红尘,贞瑾伯爵凡事都让自己亲力亲为,自己终于感觉活得像个人了。
辰王拿起一个莲蓬,依葫芦画瓢地将莲子取出,剥去外皮,剔除莲心,完毕后看向时茜。时茜赞道:“不错,就是这样。辰王殿下继续吧!把这些莲蓬都处理完。”
邱侍卫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时茜见状,调侃道:“邱侍卫,你把眼珠子瞪得这么大,是要干嘛?莫非是生气,觉得本爵在欺负你家主子?嘿嘿,你家主子可高兴着呢。”
辰王听到时茜的话,看向自己的侍卫说辰王说道:“邱侍卫,你快快出去吧,到外面守着。还有,切不可对贞瑾伯爵无礼,你身为男子,怎可直视郡主?”
邱震廷听了,赶忙低头,对着时茜做了个赔罪的动作。时茜说道:“辰王殿下,邱侍卫必须贴身保护你的安全,这可是圣上和皇后娘娘下的指令。你若将邱侍卫赶到外面去,他便要回宫领罚了。”
辰王无奈道:“贞瑾伯爵替你求情,那你就待在房间里吧。”说罢,他又赶忙补充道:“邱侍卫,快放下莲蓬,这活可是本王的。”
时茜:“辰王殿下,这莲蓬的莲子都要取出来,处理妥当,这莲心可别丢弃。贞瑾先将事先处理好的莲子拿去给您熬个粥,再做个小菜,稍后即可享用。”时茜言罢,示意冬雪随自己一同离开,行至辰王内侍安公公身旁时,又言道:“安公公也随本爵来吧,若是下次辰王殿下食欲不振,又呕吐不止,您便照本爵今日的做法为辰王殿下准备膳食。”
半炷香后,时茜返回,见莲蓬已被辰王处理大半,仅剩辰王手中半个莲蓬尚未取尽莲子。“辰王殿下,暂且停手,歇息片刻,净手后,过来尝尝贞瑾为殿下熬煮的莲子粥,贞瑾还做了一道小菜和一份小吃。”
辰王闻听时茜所言,起身走向盥洗处净手。安公公见状,赶忙上前欲搀扶,辰王摆了摆手,说道:“小安子,不必如此,本王一切安好,无需搀扶。”说罢,便自行前往盥洗处。在这醉红尘中,一切竟是如此自在,即便如自己这般身份的人,也能轻松应对一些生活琐事,无需众多侍者伺候。往昔在宫中时,自己每行一事,身边伺候的人皆如临大敌。
辰王:“贞瑾,这些膳食有何讲究?”
时茜心中暗自思忖,什么讲究?真把我当成厨子了?这些莲藕、莲蓬皆出自天上人间木屋旁的莲池,那处乃是天上人间灵力最为强盛充沛之地,如今那里的灵力虽与九州相当,但与贤灵树相比,仍相差甚远。因此,这些莲藕、莲子有极强的驱病邪、强体魄之功效,为了增加除蛊的成功率,只能取出一些给辰王食用,真是便宜你了。
“这莲子粥、那道菜名为荷塘月色,小吃则唤作琥珀核桃。贞瑾并非厨子,手艺平平。辰王殿下且随意用些吧。”
辰王:“多谢贞瑾,本王觉得这是全世界最美味的东西。”
听了辰王的话,时茜在心里说你高兴便好。
辰王满心欢喜地喝下一口粥,莲子的清香瞬间在口中散发开来,仿佛是春天的微风拂过脸庞。莲子粉糯,如雪花般在口中融化,刚刚咽下,一股暖流便如潺潺的溪水在身体中流淌开来。
辰王正想开口夸赞,那种反胃的感觉却如汹涌的波涛般再次袭来。他连忙用帕子捂住嘴,心中暗暗叫苦,这可是贞瑾伯爵亲自煮的粥啊!自己若将粥吐出来,贞瑾定然会伤心难过的。而且在贞瑾这样一个女孩子面前呕吐,实在是太丢脸了!绝不能让贞瑾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
父皇和母后希望自己能赢得贞瑾的欢心,然后娶她为正妃。起初,自己对这件事极力反对。自己已经害了如梦那样善良的一个女孩,绝不能再伤害第二个了。而且,若按照父皇和母后的意思娶贞瑾为正妃,就必须先休了如梦。如梦没有做错任何事,自己怎能如此对待她?况且,被皇家休弃的女子,又怎能有活路呢?
然而,当父皇告知自己,他会安排如梦假死,再让她换个身份返回上京嫁人,并赐予她一段美满的姻缘,绝不委屈如梦时,自己心动了。如梦已经被自己耽误了这么多年,她本应拥有更美好的人生。虽说她是自己的妻子,但一直以来,如梦都是独自居住,即使见面,也是隔着帷幔,相对无言。
自己早就想放过如梦,让她不必再守着一个如行尸走肉般的自己。因此,自己最终答应了父皇和母后的安排,但仍然反对娶贞瑾。直到听了父皇和母后的劝解,才明白他们让自己娶贞瑾的深意。
原来,贞瑾身上有着神秘的仙缘,还有着镇国公鬼魂的庇佑,更有着不知从何处学来的高超医术。这些,不仅能保护他的性命,更能让西周变得繁荣昌盛。听了父皇母后的话,自己犹豫了,自己可以死也不怕死,但作为皇子,自己对西周对皇家对父皇母后都毫无贡献,于是自己也不在坚持自己的看法了,父皇母后说贞瑾好颜色而且镇国公要求娶贞瑾之人不能纳妾,自己这样的身体,娶一个妻都多余,倒是很符合镇国公鬼魂的要求。
时茜盯着辰王,心里想着若辰王把东西吐出来,那自己可不可以把送出的东西收回去,太浪费了,毕竟这些东西有钱也没处买。
辰王在心中暗自掂量,反复告诫自己一定不能吐,尤其不能在贞瑾伯爵面前吐。过了一会儿,辰王发现这次只是干呕,并没有东西涌上,他放下捂嘴的手绢说道:“贞瑾,你煮的粥,本王还能下咽。”
时茜微微颔首,心中暗道:“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这粥里的米和莲子都蕴含着浓郁的灵力,入口即化,灵力会迅速被你的身体吸收。而且那莲子能够驱除邪祟,这样一来,你体内的蛊虫就无法与你的身体抗衡,你吃进去的食物才能真正滋养你的身体,而不是大部分都被蛊虫吸收。”
“既然辰王殿下能够咽得下,那就继续吃吧,把贞瑾煮的这些都吃完。”时茜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可别浪费了”。看到辰王听到自己让他把粥都吃完后正惊讶地看着自己,她便又说道:“辰王殿下,贞瑾煮的这些对于一个成年男子来说并不多,完全可以吃完。吃完后大概七八分饱,你肯定没问题的。
还有,等会儿咽下后如果还是觉得恶心想吐,就像刚才那样,用手掩住嘴巴忍住,稍等片刻,等那股劲儿过去了再接着吃,直到把这些都吃完为止。”
邱震廷闻听此言,赶忙再次仰头望向时茜。一分钟后,他忆起辰王的叮咛,不得直视贞瑾伯爵,遂匆忙垂下头,拳头紧握。他心中愤愤难平,觉着贞瑾伯爵仰仗医术与镇国公的鬼魂,嚣张跋扈,竟然胆敢叫主子休了王妃而娶她,着实可恶至极。
此时,时茜的神识魂海里的乌鸦嘴符箓忽地闪烁起来,她目光扫向房间内的另外三人,心中暗自忖度,究竟是辰王、邱侍卫还是安公公对她心生怨念。
法器觉察到时茜的心绪波动,小凡忙问:小主人,要不要小凡读取这三人的魂识。
时茜道:万万不可,小凡如此行事会惊到蛇,惹怒辰王体内的蛊,那我的麻烦可就大了。
小凡道:小凡明白了,小主人。
时茜道:无妨,小凡,无需读取他们的魂识,我自有办法知晓是谁对我心生怨念。
乌鸦嘴符箓,辰王?……毫无反应,看来不是辰王,那是邱震廷……亮得刺眼,果然是他,这邱震廷对我似乎怀有敌意,宛如被我踩了尾巴的猫,欲撕裂我。
还有最后一个……
小凡道:那个太监,安公公,不就只有邱震廷吗?
时茜道:小凡,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安公公比那邱震廷更加危险。
乌鸦嘴符箓,安公公……
果不其然,真真是人不可貌相。
小凡:小主人,您怎能如此洞悉安公公的问题比那邱侍卫更为严重呢?
时茜:邱震廷对我的敌意犹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在宫里初见我时,那眼神中便充满了对我的不满。然而,从一些细节中可以看出,他对辰王非常忠心,这大概也是皇帝皇后让他寸步不离辰王的原因。
倒是这安公公,我初次与他相见时,乌鸦嘴符箓竟然闪了一下。乌鸦嘴符箓对人的怨念极为敏感,而怨念实则乃邪气之源。因此,我推测乌鸦嘴符箓对邪气应该也颇为敏感。
小凡:乌鸦嘴符箓怎能不敏感呢?天阶乌鸦嘴符箓可是汇聚了天地间最强的怨念炼制而成,其威力无穷,被它贴上者,无论人神妖魔,皆会倒霉,故名“乌鸦嘴”。
时茜:与乌鸦嘴符箓契合后,我发现但凡身边有不怀好意之人,乌鸦嘴便会轻轻闪动,仿佛在向我示警。若那人对我并未构成威胁,它便只是稍作提醒,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但若那人企图谋害我,它便会不停闪动,兴奋异常。
所以,当乌鸦嘴符箓闪动时,我便开始留意安公公。令人惊讶的是,我在他身上竟然找不到一丝对我的厌恶之情,这让我不得不对他加倍留意。因此,我认为他比邱震廷更加危险。
小凡:小主人,小凡明白它为何兴奋了。若是有人对小主人心怀不轨,那就意味着它可以大快朵颐了。
小主人,您身上并无邪气可供乌鸦嘴符箓享用,您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地用乌鸦嘴符箓去诅咒他人。只有当有人把恶念伸向小主人时,您才会出手惩治,此时乌鸦嘴符箓便可尽情施展身手了。
时茜:我明白,它跟随我确实有些受委屈。
小凡:才不呢!若无小主人,乌鸦嘴符箓便只有走向消亡这一条路可走。毕竟,乌鸦嘴符箓原本只是黄阶符箓,属于最低阶的符箓。
所以若是没有人契合它,它就不可能真正成为天阶符箓。
辰王并不知晓时茜此时正在神识中与小凡交谈,还以为她的突然沉默是在生闷气,赶忙说道:“贞瑾,你放心,本王一定会听你的话,将这些食物全部吃完。”言罢,他便乖乖地喝粥、吃菜,即使时不时感到一阵恶心,也强忍着停下捂嘴片刻,然后再次进食。就这样,辰王艰难地把时茜煮的粥和小菜都吃光了,只剩下一些琥珀核桃。
辰王察觉到时茜的目光投向那盘琥珀核桃,生怕她会因此不悦,连忙说道:“剩下的这些,本王稍后就会吃完。”
其实,时茜看向琥珀核桃只是下意识的动作。听到辰王的话后,她结束了与小凡的交谈,回应道:“这琥珀核桃不一定要吃完,可以留着当作零嘴慢慢吃。”
辰王见时茜又愿意与自己交流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他暗自庆幸,贞瑾伯爵似乎并未生自己的气。如此甚好!
辰王凝视着时茜,心中突然对父皇母后让自己迎娶贞瑾伯爵一事有了些许期待。他深知这样对贞瑾或许不太公平,然而,倘若贞瑾真的能治好自己的病,那么自己也能够像普通人一样娶妻生子,过上正常的生活。到那时,娶贞瑾为王妃……自己必定会全心全意地对她好,与她执手相伴,共度白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