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说话不方便，南宫月漓带二人回到洞府，沏上茶。
茶是见州洪家的郁罗芽，因苏寒衣和兰锦嫣都觉茶香婉约清新，去年暮春，郁罗芽下来，陆缺就去买回五斤，并孝敬了南宫月漓四两。
只送四两，并非陆缺抠门，委实是郁罗芽产量不高，还得寄点给柳离祝百寿等。
茶具是成套白釉雕花盏，釉质细腻，雕工华美，俨然出自瓷器名家之手。
童信在宗门炼器坊公干，耳目鼻塞，耳朵里塞驴毛，见此好茶好器皿，很有几分惊讶，怎么南宫月漓一个啃糖葫芦的货色，突然就雅了起来？
料想茶具来路不正，因闲问从何而来。
这还真被童信问着了。
成套的白釉雕花茶具，是丰滢孝敬，前些年染霞山有家蒲姓的修仙世家，向散修借丹劵，向世俗百姓贷银两，而后又以利滚利收取利金，弄的许多人家破人亡，丰滢就带暗堂成员灭了蒲家，并将其家产抄没，那些于修行无意的稀罕玩意儿，便孝敬给熟识的宗门长辈。
谈及此事，南宫月漓捏着茶杯，神色复杂地叹口气。
“丰滢去处理染霞山蒲家，一个活口都没留，她幼年凄惨，导致心思歹毒，往后我还是得劝劝她。“
南宫月漓视青云浦海字辈弟子如子女，修行上已帮不上他们忙，但还想在为人处世多唠叨唠叨，闲不住。
看她的模样，童信沉默片刻，忍不住劝道：“青云浦出来的那几个海字辈，现在哪个不比你有本事，你少操点心。”
“看见了，还是得管。”
“他们知道你的情况吗？”
南宫月漓洒脱一笑：“我好端端的，吃得下睡得下，又不是快咽气，跟他们说做什么？你的嘴也严实点，别到处张扬，我带那些弟子现在都在破境进阶的坎儿，心境不能乱。”
南宫月漓喝了半杯茶，笑容柔和：“丰滢和初五晋升元婴中期，顺利成章，死鱼眼小严也快了…他们走的稳，什么时候有什么成就，大概可以预见，但陆缺那孩子，已站在化神境门前，我真有点期待，怎么也得撑到他破境化神的那天。”
闲聊着，天色渐晚，青云浦落下了盛大的黄昏。
可溪水才涨，芦苇正青绿。
喝完茶。
三人到溪边闲坐，没再说什么，只是闲坐着。
修仙界大浪淘沙，经历几百年，同辈越来少，最终留下的只是拔尖的寥寥数人。
童信转眼看看南宫月漓和胡叔保，心神蓦然一动，害怕哪天忽然转过身，他们就已经不在。
………
枣叶落时，到了深秋。
九月的某天。
天狼星东移至参合宫，闪耀数息后，从极北之地收取灵兵的白湛翩然过来。
夜里在雪初五洞府小聚（苏萱暂住），摆上几样点心，边吃边聊。
白湛只顾着吃，被问起在极北之地的经历，很敷衍道：“没什么经历，遇见只冰源蜥妖，被古陌打死了。”
苏萱托着侧脸：“没了？”
“没了。”
“你就知道吃。”
白湛吃完盘玫瑰酥，从绣荷花的斜挎包掏了掏，掏出两块伏海水晶扔到桌上。
两块天然灵晶，湛蓝清透，仿佛蜷缩着一隅冻结的海，俨然是极品伏海水晶，比之前见的品质好几倍。
伏海水晶扔到桌上后，白湛看都不带看的，满脸懒散道：“给你们俩带的，极北之地那边儿全是冰，别的也没有。”
陆缺问：“灵兵带回来了？”
“那肯定的。”
缓了缓。
苏萱解下腰间令牌，五指捏着抵到白湛眼前，得意道：“姐姐现在身份倍增，已经成为参合宫的客卿，再过一段，还能升任客卿长老，你瞧瞧，这是客卿令牌。”
“有点厉害呀。”
“我还办了两件大案，案情离奇曲折，惊天动地。”
白湛很有兴致道：“说说看。”
扶摇草案和灰皮道尊的案子，涉及的层面并不算高，但其中的包含世事人情，却是白湛从前闻所未闻，再加上苏萱描述的绘声绘色，她倒真听得入神。
一番长篇大论，说到明月高悬。
白湛颇有几分刮目相看道：“真没想到你打架那么菜，还能那么复杂的案子。”
“我们用脑。”
“你再办两件案子，就能升长老？”
苏萱眯眼笑道：“对呀。”
白湛长嗯了一声：“可这回咱们出来的时间已经不短，也该回界山了。”
气氛顿时沉默。
苏萱也修太阴之力，回到界山，有青丘狐坟月殿的加持，修行事半功倍，而她距离元婴后期也不算很远，按说确实要往修行上努力，只是回去了，又得在清冷的界山枯守好多年。
苏萱脸色变暗。
陆缺道：“要不再多玩两年？”
苏萱摇摇头：“我是青丘狐坟庶女，我没有月华石台…得回去，不然道行和你们差的太远，玩也玩不到一块儿。”
“哪能。”
苏萱没理会陆缺的安慰，依依不舍地客卿令牌交到陆缺手里：“你替我收着，等过些年，到了元婴后期，修行速度慢下来，我再来参合宫和你一块儿办案子。”
………
深夜。
苏萱独自来到执法堂，在墙侧站了许久，等夜间当值的杜枫外出巡查，快速遛进丙四室，来到陆缺的座位前，放下一件手艺非常烂的根雕。
她没有学过根雕技艺，都是随心摆弄，可好在树根原本的造型很好，夭矫起伏，像是一座苍郁的山，山上雕了两个小人，一只小小的狼。
她记得那时候界山银装素裹，陆缺还穿着布衣草鞋，白湛还未化形。
根雕形态很像那时的画面。
把根雕放在陆缺桌下，走出丙四室，外面月光很好，苏萱乘着一袭月光回到青云浦堂口。
但还没到青云浦名录阁，身后就响起了苏寒衣的声音：“苏萱！”
苏萱顿住身形，回过身，不冷不热地看着苏寒衣：“我明天就回界山，有什么要教训我的，一气说完，免得明天再唠叨。”
“不是…”
“不是什么。”
苏寒衣移步到跟前，轻轻拉了拉苏萱的手：“你在执法堂里做的很好，还立了两次功，姐知道，姐是想和你说，如果你愿意加入参合宫的话，姐去给你办。”
夜风吹动面纱，露出苏萱面部精美的轮廓，似乎是浅笑了下。
“我跟在陆缺后面能办点事，可心里很清楚，独自一人的话应付不来修仙界的复杂状况，所以我还做我的山乡小妖怪。”
………
（ps:真人配音的有声书出了，作者今天才知道，有兴趣可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