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不是什么喜欢寒暄的类型。
王守仁从自己随身的包里面掏出了一叠A4纸，放在了赵无量的桌子上。
“嚯，还挺厚，那我得看一会儿了，你坐会儿。”
“成，您看。”
王守仁也不客气，在沙发上坐下，这个时代，有这种洋玩意的人还是少。听说这沙发还是赵工从国外带回来的。弹了两下，有点意思，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坐过这玩意了。
赵工看了一眼孩童般的王守仁，笑了笑，也不说什么，低头看起了资料。
王守仁的资料可不单单是几页纸就能写得下来的。
他做了一个详细的调研，什么类型的工位，需要用到什么工具，用的频率怎么样，要打造一个怎么样的工作台。
到了后面，他还做了一个细致的分析，以及讨论流水线的可能性。
这个时代并不是没有流水线，有，但是并不怎么细致。一个老师傅做一个件，那就是从头做到尾，而不是把这个零件拆分成好几个组成。
什么等级的师傅能做什么类型的件，那都是注明的了。
赵无量这一下午的时间，基本上都放在看王守仁这一摞资料上了。
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眼睛，发现王守仁已经躺在自己的沙发上睡着了。
睡姿还挺优雅。
赵无量笑了笑，站起身，刚有些动作，王守仁立马就醒了。
“你还挺警醒。”
“嘿，我有在练习养生的太极，对于自身的把控还不错。”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得，你过来，咱们讨论讨论。”
“成，您说。”王守仁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到了赵无量的办公桌前。
“关于你的这些管理内容，我觉得不错，按照目前来看，如果真的实行起来的话，效率可能至少会提高百分之三十以上。至于后面的流水线细分作业，我认为，现阶段，还没有条件上。”赵无量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说道。
“赵工，您应该也知道，这种细分型的流水线作业，就是以后的趋势了，能提高不少的产能。”
“我知道。”赵无量打断了王守仁的话语：“但是，你能站到工人的对立面去吗？”
王守仁愣了一下，脑子一转，立马就明白了。
产能为什么能够提升？无非就是提高效率，目前的工作量并不饱满。在这个时代的工厂，摸鱼的多了去了。
一大爷作为一名八级工，平时摸鱼的时间就大于工作的时间。
打个比方，他接了一个件，这个件之中，有一小部分，是需要他来操作的，而大部分，是可以由普通工人来解决的。那么，他就可以很轻松地解决普通工人干的部分，这里并不是说他让别人替代他干。而是他一个八级钳工去干一二级钳工的活计。那自然是简单的。
到了最后，这个件解决了，但实际上，这个件真正需要八级钳工的部分只不过是这个件的百分之十，甚至更低。
这就导致了技术的浪费。
王守仁的想法，是解决这种浪费，细分出来。
但这必然会引起工人的不满，因为这样子，他们就没法摸鱼了，每天的工作强度也会拉满。
这能不怨恨王守仁吗？
“要不，让厂长做决定？”王守仁犹豫了一下，说道。
“你认真的？”赵无量上下打量了王守仁一番，点了点他：“我知道你聪明，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嘿嘿。”
“别嘿嘿了，这件事情，我不同意，细分出来的问题太多了。先按你的这套管理模式来，开个单独的车间给你实验，人嘛，你跟你师傅要。回头效率提高了再说，改革这种事情，要一步一步来，不能着急。”
王守仁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如果真的按照这套流水线上的来，到时候，工人不满了。那必然会有一个替死鬼，而他这种没背景，没人脉，还只是中专生的家伙，不就最适合丢出去扛雷嘛。
无论哪个时代，御下之道讲究的都是一个平衡。
“好咧，那我去找我师傅了。”王守仁也没有坚持，相反的，他还有些高兴。毕竟，这次的试探意味着赵工并没有将他当外人。如果换一个好大喜功的领导，把他推出去，成了是他的功绩，出问题了，那自然是王守仁自己的问题了。
那王守仁，估摸着就会启动第二套计划了。
“等等，这个给你，算是我私下的一个奖励了。”赵无量从柜子里拿出一张票，递给了王守仁。
“这多不好意思。”王守仁眼睛一亮，眼尖的他已经发现这是一张手表票。他可太缺这玩意了，这个年代，没手机，手表占据了一个极其重要的地位。
而且，这玩意也是地位的象征了。
一边说着“不好意思”一边拿了过来。
赵无量有些无奈，以前以为是个老实孩子，没想到是个无赖，不过无赖也好，他继续说道：“就面前的情况来讲，你不用太担心下面会出什么太大的问题。虽然上头每年的生产计划不变，但是我们轧钢厂的所有产品需求一年比一年大。厂里还马上就要扩建，要是有本事超计划生产，多的钢材就能从别人嘴里划拉些东西来。东西一来，厂里的人也就没怨言了。”
“而且，上头表面上说不增加，暗地里给的压力可不小。我给你提个醒，有些情况下，不要强行推进，但是大方面，往这方面去走是对的。”
王守仁不由得感慨了一句，这真是好领导啊。放在后世，谁家领导给你说到这么细啊，还有这么多小道消息。
“对了，你去九号车间吧，那人不多，车间也不大，本身就是试验性质的，也不要重新组了。回头，我打一份报道上去，你看看缺什么人手，你去找你师傅要。”想了想，赵无量又给王守仁划拉了一个车间。
“成，那我先去九号车间看看，琢磨琢磨怎么改。”
“嗯，先去你师傅那儿一趟，跟他说说，再商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