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清掌教一咬牙,不顾胸口剧痛站了起来,只要一息尚存,他绝对不会放弃。要他接受命运安排,看着世界崩毁绝不可能!
“传令下去!开太清圣境,十方尊者结阵,与本尊同助破劫者脱困!”他一声大喝,所发出的密令却没有人听见,小青疑惑的看着他,这人张嘴说什么呢?
片刻过后,虚空中传出一句异口同声,却飘渺的回答:“应尊者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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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玉今日一直加班到凌晨一点才回到自己的小出租屋,这段时间她每天只睡五个小时,白天在商场卖衣服,晚上下班过后就去酒店兼职做清洁工。
这样辛苦的回报就是她钱包越来越鼓,她心情美妙,想着自己或许不用非要逞强在这里安家。多年工作以来,她也不再是从前那个天真的小姑娘了,她深知外地人想在这座城市安家的困难,就算是名牌大学生也很难赚到足够的钱,拿到本地的户口。
没有户口,就不能享受市政规划和补贴,这里不管油盐酱醋还是牙刷纸巾,价格都远超小城市。她完全可以存一大笔钱,回去带父母在山下平坦处起一座楼房,就像三叔爷家里一样,就不用再在村里生活。
到那时候,她在家里做点小买卖,又能和父母朝夕相伴,实在是人生的一大幸事!
这件事她已经思考了一年,越想越觉得有可行性。父母年纪大了,贸然到了陌生城市,他们可能连这边的路都不认识。因为不识字的关系,连最基本的坐公交车,坐地铁都会找不到目的地。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们过来并不叫享福,而是被快速发展的社会淘汰的老年人,承受一切陌生又无助的惶恐。
有了计划,她很快打了电话回去,与父亲商量此事。却没想到,父亲的喝骂如同一盆凉水把她的兴奋和热情浇了个透心凉。
“我千辛万苦,豁出去老脸把你送出去,是为了让你回来的吗?我看你是在大城市里打了几年工,人打傻了!”
这是张其江的原话,听到女儿要回来,他不是欢迎,不是欣慰,也不是高兴,而是愤怒的骂她。张小玉茫然的挂掉电话,心头突然觉得像空了一块,难受的紧。
而张其江挂掉电话以后,整个人完全颓唐下去,他捂着脸半天没有说话,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张其江,当年说好的,我们借你钱,你把那个灾星送走,永远都不会回到村子里。现在你是不是要说话不算话?”在他旁边,有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火冒三丈,立刻责问他。
“啧啧,当年借钱的时候说的好听,说什么只要愿意借钱给你,你们夫妻两个愿意以死谢罪,替女儿平了全村的怨气。哎哟,当时又是下跪又是磕头的,现在就要叫女儿回来起新房子了,我们真是遇到白眼狼了。”见张其江捂着脸不说话,另外一个年轻些的男人也阴阳怪气的开口了。
除了他以外,三叔爷家里还有五六个人,这些年来,张小玉打来的电话他们都开着免提在一边听着,对于她的发展这些人都知情。
被奚落一番过后,张其江抹了一把脸,无力道:“哥,你们放心,小玉不会回来的。”
“不会最好!那个孤星死也要死在外边!当年的事情村里都还记得,那么善良的仙娘娘,本来该长命百岁的,就是那个灾星害死了她,还害死了村里那么多人。有她在村里这些年,咱们家家户户粮食减产,前些年不是干旱就是蝗灾。更可怕的是,咱们这是南方,居然还会下暴雪,多少人被冻死你知不知道?好不容易她走了这些年,咱们日子稍微平静了点,她要是敢回来,就别怕夜深人静的时候遭报应!”
被张其江叫哥的那人粗鲁的骂了一通,然后把人直接赶了出去。这村里,张其家一家最晦气,还养了个灾星女儿,害得全村人都跟着一起遭灾,谁见了不呸两声?
张其江从三叔公家里回来以后,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沉默了很久。女儿走了这些年,院子里生了不少杂草,他再努力清理,也总是清理不干净,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身子已经彻底败了。
终于在两天后,他做了决定。
“书梅啊,小玉现在在城里过的很好,听说一个月赚好几千块钱呢。你说她这么好,回到村里这个吃人的地方,我怎么舍得?”张其江看着连扣扣子都做不好的妻子,老泪纵横。
“我窝囊了一辈子,这辈子唯一能为女儿做的事情,也就这些了。我们不能当她的后盾,最起码,也不能成为她的累赘才对。”说着,张其江拿出了一瓶浓绿的液体,农村长大的人,没有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的。
原本手忙脚乱的书梅听丈夫说完以后,难得的安静了下来。她自从那年被抢救回来以后,语言能力和对身体的控制能力大减。明明是想穿鞋子,却不知道怎么系鞋带,明明想吃饭,却又怎么也喂不进嘴巴里,明明想上厕所,却总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去。
她颤抖着手走到丈夫面前,艰难的拿起了那瓶液体,然后笨拙的想要拧开。张其江看着妻子着急,心里的悲伤如同海水一样滔滔不绝,他知道,妻子和他的想法相同。
他们,不能成为女儿的累赘,女儿已经受了半辈子的罪,该够了……
而远在几千公里之外的张小玉,自从挂了父亲电话以后,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儿。那么爱她,疼她的父亲,不可能会这样骂她,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回过家了,家里是不是出事了,所以他才不让自己回去?
越想越心慌,张小玉立刻请了两个月假回家一趟。这时候她已经不是当年的穷丫头了,她有钱可以坐飞机。
从下了飞机,坐大巴车往家里赶的时候,张小玉总是心口疼痛,她知道自己小时候心脏受过重击,只以为是马上要见到父母心情激动导致,所以并没有当回事。
等到了村口的山脚下,她眼前一黑,忍不住倒在了地上。耳鸣和缺氧同时袭来,已经让她意识模糊,恍然中,她好像听到有声音在呼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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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仙雾缭绕中,十位被天机遮住相貌的修士盘腿坐在空中,他们每个人心口处都有一条血线伸出,延伸到下方的一处水池中。
十条血线汇聚处,是一个光着上身的男子,正是太清掌教!这些血线连接着他心口处的光点上,他们在逆天而行,以命养命,就是为了让玉致的命线重新亮起。
此时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只要再付出万年寿命,一定能够将破劫者的命线重新唤醒。
轰隆隆——
天雷酝酿的声音响起,下一秒,惊天雷霆劈下,将逆天的众人全部重创!十一个人全部口吐鲜血,浑身灵力萎靡,失去了行动能力。
“勿要惊慌,等到天雷结束,你我再调息重来!”一位隐在天机中的修士沉声大喝,与众人达成了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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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恍惚中,张小玉一直坚定着这个念头,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在那个虚无呼唤自己的声音结束过后,她好像变的不一样了。
她要回家,却冥冥中觉得回去以后会有很不好的事情发生。那种感觉让她恐慌,直觉告诉她,现在转身离开才是最好的。
只是短暂的思考,张小玉便从地上爬起来,坚定的走进了村子。一路上,那种恐慌越来越厉害,她发了疯一样的奔跑,快了,快了,还有一个路口就到家了。
终于,在看到那个坐落于山脚下的破旧小院时,她松了一口气。快速的整理了衣服和头发以后,张小玉背着包大步走进了家里。
里面不回来,院子里长了很多杂草,屋顶也变成了绿色。她眼眶红红的四处看着这里的一切,这里是她出生长大的家,这里有她最牵挂的父母。
“爸爸,妈妈,我回来了!”她忍不住大喊了一声,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惊觉不妙的她,飞一样的冲进了屋中。只见自己日夜思念的父母携手躺在床上,地上还有一个残留了些许绿色液体的瓶子。
看到那个瓶子的瞬间,张小玉心跳停止,直接跪在了地上。她手脚并用的爬过去,摇着父母的身体,一时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妈!爸!”终于,一声凄厉的叫声响起,张小玉已经泣不成声。
“你们怎么了,快起来啊,我赚了很多钱,很多钱,我们可以过好日子了。”张小玉把自己的脸贴在妈妈青白的脸上,感受着她残留的体温。
在她不停的摇晃中,老两口动了动,张小玉惊喜的抬头,连忙把头贴在他们心口处。下一秒,她笑了出来,还有心跳,还有心跳。
救护车很快就来把人拉走了,刚到医院不久,夫妻两人就不停的呕血。百草枯是致命的毒药,喝下去以后,会先烧伤肠胃,随后毒素顺着伤口进入血液流遍全身。毒素会让器官衰竭,会让肺部纤维化,中毒的人时时刻刻都要承受剧痛,并且不停的吐血。
“喝了百草枯,只能尽力,家属你理解一下。”看到患者的第一时间,县城医院就下了结论。
听着这如同判决死亡一样的话,张小玉慌了,她打开自己的背包,拿出被码的整整齐齐的一摞钞票上:“有钱,我有钱,我有很多钱。救他们,一定要救他们。”
她的眼神过于诚恳执着,医生叹息一声,这不是有没有钱的事。从家属的描述中可以推测,两个老人喝光了整整一瓶农药,就是神仙也难救啊!
等到医生进了抢救室以后,玉致才躲在走廊里嚎啕大哭,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日子已经好起来了,为什么上天要这么残忍,要这样对她。
刚埋怨完上天,她又像想到了什么一样疯狂打自己嘴巴:“老天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一定要保佑我爸爸妈妈没事,求你了,求你。”
说完,张小玉对着苍天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少女悲戚的身影静静跪在医院走廊,这个世界上,只有医院听过比神佛面前更诚恳的祷告。
重症监护室的费用像是流水一样,张小玉的钱只坚持了两天时间,她的父母用着最昂贵的药,开着最精密的仪器。为了筹钱,她借遍了同事以及老板,但是结果却不怎么好。
于是,她迫不得已走上了父母的老路。
“多抽点,再抽点。”看着男子取针,张小玉一把按住了他的手。
“小姑娘,你这身体情况,再抽你人就不行了,你太瘦了,不行的,我们钱货两讫,你也不能让我惹上麻烦不是?”男子叼着烟拍开了她的手,并不打算再抽,这丫头看着九十斤都没有,抽一千已经是不得了了。
“大哥,我缺钱,我父母在医院里,没有钱他们就要死了,你就当做好事,多抽一点?”张小玉祈求的看着男子,希望他能再抽一些,哪怕现在她已经感觉到了冷,有些发抖也不愿意停。
男子也有点为难,他左右看了看,最后才招手让她附耳过来:“你要实在缺钱,还有其他路子,也不用这样受罪你知道吧?”
“什么路子?”张小玉高兴的问。
“人嘛,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饱暖思……哎呀,小姑娘你懂的。”说完,男子在她胸上瞥了瞥,然后收起血袋把人赶出去了:“下一个,下一个。”
张小玉拿着卖血的钱浑浑噩噩的走在大街上,男子的话一直回荡在耳边,不管她怎么逃避,也逃不过只有这一条路走的事实。
除非,除非她能眼睁睁看着父母死在面前。
张其江夫妻在医院住了十八天,只清醒了两个小时。第十八天,两人醒了,一家三口终于见面。
“张小玉,半个小时快到了,你别打扰病人休息。”一个护士在门口低声提醒道,张小玉露出一个歉意的笑,表示自己马上出去。
“爸爸妈妈,你们先休息,等到你们好了,咱们就回家。”说完,她摸了摸两位老人的脸就要出去。
“小玉啊,我想吃橘子,你回去摘点来。”临走时,张其江叫住了女儿,他浑身插着管子,就连说话也困难。
张小玉犹豫了片刻,医生说两人现在还不能吃东西,可她又不想拒绝父母,于是便张口同意了,准备回家里摘一些过来,等到两人可以吃了再给他们。
“好,我回去摘一点来。”
张小玉回去摘橘子的时候,遇到了三叔爷家的人,看到她时立刻愤怒道:“灾星,你把你父母害死了还敢回来,看我打死你!”说完,他们举起锄头就要打。
本来张小玉就在疑惑为什么日子好起来了,父母还要喝农药,见他们这样说,忍不住怀疑起来:“你们什么意思?”
“哼,千刀万剐的东西,要不是因为你,你爸妈怎么会死?可怜他们为你辛苦了一辈子,最后还要被你害死!”说到最后,三叔公眼眶红红的,仿佛真的为张其江夫妻可惜,俨然已经忘记前几日自己的言行了。
得知了前因后果,张小玉浑身冰凉,她的心像被一柄重锤击中,疼的要命。她脸上血色尽失,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父母竟然是为了自己才会自杀,更没想到当年借钱让她出去打工时,他们竟然说出了愿意去死的话……
“真是丢脸的东西,你父母为你劳苦一辈子,你竟然去做鸡!你对得起列祖列宗,对得起他们吗?你这个不要脸的鸡婆,把老子张家家门的门声都败光了!”
三叔公这一嗓子吼的极大声,就连远处山坡上干活儿的人都能隐约听见。张小玉身体颤抖,逃也似的跑了,就连橘子也没有摘。
他们是怎么知道的,怎么会知道的!
一时间,心里的折磨差点让她直接跳下山坡自杀,可是想到还在医院等着自己回来的父母,她只能擦干眼泪,坚强起来。
叮叮叮——
悦耳的手机铃声响起,她下意识接通:是张小玉吗,你快回来,你爸妈情况不太好。
心底最后的那根绳轰然断裂,什么尊严和悲伤全被抛在脑后,张小玉不要命的往医院里跑,生怕是最坏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