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奴已经走远,众人也整理了一番来到大街上。几人都是修行之人,身上自有一股脱俗气质,走在一块儿,引起不少人侧目。
金以风一向细心又温柔,他买了好几样民俗吃食拿给几个女孩子,叫白夜连连摇头。成天围着女孩子转,不专注自身,像什么话!
几人一说说笑笑,来到了点将城的一处酒楼里面,秦埮大方的说要请客。正好大家已经许久没有品尝过人间美食了,全都兴致勃勃,大宰了他一顿。
饭吃到一半,来了一对父子。父亲约莫三十出头,还算年轻,但是脸上已经有了沧桑的痕迹。儿子年纪不大,也就五六岁的样子,长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瞳,十分可爱。他虽然年纪小,但是十分机灵,说话也落落大方,丝毫不露怯。
“几位公子小姐,要听说书找趣儿吗?”小男孩儿清澈的眼眸期待的看着这一桌坐的男男女女。
玉致打量了一番,观这对父子的衣着打扮,应该是贫苦人家出身。父亲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身上还有背着一个有些年月的竹筒,对父子想来便是靠说书为生。
“小朋友,那你们都会说哪些故事啊?”秦埮来了兴趣,温和的询问。
见这几位一看就不凡的人物真的有了兴趣,小男孩十分开心,他双眼亮晶晶的,然后像是报菜名一般说了一连串名字。
“我会的可多了,有点将城秘闻,智谋传奇,边疆女子列传,仙凡之恋!”
大家都是修士,对于什么打打杀杀的故事并不感兴趣,至于情情爱爱,也都是修炼闲暇之余的消遣。因此,他们统一点了一个点将城秘闻,据说这是点将城最初成立时的真实故事。
那位父亲见众人定下,连忙将自己身上背着的竹筒取了下来。打开顶端的包裹着的一块碎布,他从中拿出了许多大家都没见过的小玩意儿。许多描绘着各种各样的图案和人物的小纸片被他精心包裹在一起,小男孩帮助父亲从竹筒中抽出一块白色的布,然后仔细铺展开,挂在竹筒上举着。
玉致定睛一瞧,这些东西有些像另类的皮影戏,只不过道具有些简陋,不甚完美罢了。
等到故事开始,众人才发现那个男子竟然是个哑巴,他并不会说话。父子俩配合默契,父亲在白布后面操控那些小纸片人,儿子则在一旁讲述故事。
“话说点将城建立之时,此地有许多冤魂鬼怪害人。第一任城主为了将冤魂超度,便在此地设立了点将城......”
别看这孩子年纪小,但是他口齿伶俐,对于故事的节奏,走向把控的非常好,让人有身临其境之感,引得周围好几桌客人都认真观看。
这个故事讲的是点将城的来历,不算什么新鲜故事,许多生活在点将城的老一辈人都听过。
点将城最初只是一个小村落,有一日天降灾祸,一颗流星砸在了此处,整个村子就此覆灭。千百年后,曾经的流星和村落都不见了人影,只剩下一个大坑。又因为雨水,大坑变成了一个大湖。
第一任城主偶然路过此地,见这里阴气浓重,似有冤情,他心怀天下,有悲天悯人之善念。于是,他便在此处居住下来,日夜嵩念咒文,想要超度那些冤魂。
久而久之,加入这种善举的人便逐渐增多,于是他们围绕着那个大湖,建造了一座城池,名字叫做净湖城。净湖城初立,收揽了许多居无定所的凡人。而那些冤魂因为无辜丧命,便对这些普通凡人起了恶念。
它们经常迷惑百姓,主动投湖供它们吸食精气。刚开始时,因为顾及那些修士,冤魂做的还算隐蔽,旁人只以为是意外溺水。
人类精气可以提升冤魂的实力,时间久了,变强的渴望让它们逐渐放肆。越来越多的人死在冤魂的手中,渐渐的,那些修士便不再是这些冤魂的对手。没过多久,净湖城就覆灭,再无任何生机。
而第一任城主带着不甘死去,神魂有怨,也被那群害人的冤魂同化。它有时正常,有时不正常,正常的时候就和那些冤魂拼命,互相吞噬。不正常的时候就跟着冤魂一起,谋害路过的无辜之人。
终于有一天,第一任城主的神魂清醒过来,他回想起自己害死了那么多无辜之人,几近疯魔。一怒之下,将湖中所有冤魂全部吞噬了个干净,然后惨笑着自我了结了。
原以为这段故事就此结束,没想到过了数百年,净湖城渐渐恢复了生机,越来越多的人来到这里生存。有一天晚上,一个凡人夜里起来解手,偶然看见净湖中光芒耀眼。他好奇之下就去了湖边观看,没想到,到了湖边,他就看见有一个穿着道士长袍的鬼影飘荡在湖上,手中拂尘拨动,喊着一个又一个人的名字,像是久经沙场的将军在点兵点将一般。
那个凡人胆子很大,哪怕看到这种诡异场景,也不觉得害怕,竟在此观看了一夜。那个鬼影每喊一个人,便会有一个新的鬼影从湖中升起来,然后站在他的面前。一夜过去,湖上起码站立了上千个形态各异的鬼影,阴森至极。
随着一声鸡鸣,东方既白朝霞升起时,这些憧憧鬼影便化作一阵轻风,消失不见。那凡人看了一夜,对此情形惊叹不已,第二日他便将夜里的所见所闻四处宣扬。第二任城主听闻过后,好奇的接见了他,听了他说的故事,大呼英贤显灵吗,于是,净湖城便改名成了点将城。
点将城更名过后,许多人都想看一眼传闻中的点将场景。因此,掀起了一股半夜去净湖边赏景的热潮。可人一多,就容易出事,点将奇景再没出现过不说。还有许多人因为拥挤,不慎失足掉进湖水之中殒命。
城主一看百姓如此,便下令不许再去净湖边观赏夜景。这一招,治标不治本,许多人仍旧罔顾法令,悄悄前去,惹出不少性命。城主为了彻底杜绝,便说净湖点将奇景,是冤魂作祟,故意吸引人前去送死。
这一下,城中百姓都吓了一跳,纷纷觉得有理。一时间,先前那些因为争斗掉进湖中死去的人,就成了被冤魂索命的对象,被大众作为例子反复宣扬。
故事到此为止,小男孩看着自己父亲手中操控的纸片人挥袖谢幕,他摇头晃脑的问道:“不知几位公子小姐,认为这故事如何?”
其实这个故事算不上多精彩,情节也不吸引人,但是看小男孩一副求表扬的样子,玉致带头鼓起了掌。“你的故事讲得很好,相信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客人愿意听你的故事。”
其余人也纷纷附和,夸赞着小男孩。他害羞的挠挠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的父亲,也在等待他的认可。从前,父亲都是独自一人揽客,然后表演纸片戏,他为了分担父亲的担子,去搜寻了不少故事,和父亲一起谋生。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讲故事,所以十分渴望得到父亲的认可。
男子收起手里的纸片人物,露出一个赞扬的笑容,对着自己儿子竖了一个大拇指。小男孩儿见父亲夸奖,心里十分开心,比那么多客人的夸奖还要满足。
听完了故事,秦埮付了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黄金作为酬劳,父子俩受宠若惊的接下这块金子,不停地向几人鞠躬致谢。
在酒楼吃完饭,夜色已经深了,众人回到了暂住之地。他们包下了一间小客栈,刚回到客栈里,玉致就看到狸奴浑身湿漉漉的坐在大堂的一张桌子上,骂骂咧咧的舔着毛。
“狸奴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抓鱼掉进水里去了?”易妙姿见狸奴浑身都是水,笑着打趣了两句。大家经过几天的相处,已经明白狸奴的性格,嚣张,没礼貌,喜欢骂人,但这都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它很蠢。
每次大家惹恼了它,看见它炸毛要打架,然后三两句话就哄好的样子,都觉得十分有意思。只不过找它取乐子,要做好人猫大战的准备就是了。
果然,易妙姿话音刚落,狸奴又炸毛了:“你什么意思?老子用的着亲自抓鱼?只要我一声话下,有的是人排着队给老子抓鱼!”
“嗯嗯,你说的不错。”玉致随便敷衍了两声,然后手心灵力展现,直接将狸奴湿漉漉的毛发烘干了。
狸奴眼睛一亮:“这是什么道术?教我!”它自从会说话以后,整天粘着众人问东问西,因此,它得知了人类可以利用各种不同的力量,创造出玄妙的道术。见到玉致只是轻轻扬了一下手,自己身上的毛发就变得干燥起来,便以为是什么神奇的道术。
“狸奴,你怎么搞得身上都是水?真掉进水里去了?”玉致没有搭理这蠢猫,赶紧转移了话题。
“别提了,真是晦气!”狸奴一想到刚才发生的事,就满脑袋气!
下午金以风说出去玩玩,它便率先离开了。跟着人潮,狸奴到了一个巨大的湖泊边上,因为临近夜晚,湖上画舫船只无数,丝竹雅乐不绝于耳。它没见过这些,便悄悄跳上了一艘精致华丽的画舫。
谁知,那画舫上有古怪,它刚跳上去,就觉得摇摇晃晃头脑一阵发晕。随后,它身体竟不受控制,主动投入了湖中。猫本性厌水,一落入水中,冰凉的湖水就让它清醒过来。等它骂骂咧咧的跳上岸,寻找那有古怪的画舫时,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了。
众人听罢,纷纷笑了起来,宗衡更是不客气道:“狸奴,你说你上去以后,便觉得摇摇晃晃,头晕的很,怕不是晕船了吧?”
狸奴本来正在生气,听见宗衡的话,它注意力一下就被分散了:“晕船?那是什么东西?什么道术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见到狸奴一脸清澈的愚蠢样子,大家更是乐不可支,毫不留情的嘲笑它。这一下,狸奴也反应过来,大家是在笑它。它恼羞成怒,呲牙咧嘴,一下就扑到了人群中,开始无差别攻击。
“哎呀,痛死我了!”宗衡首先挨了狸奴两爪子,谁叫他是提起晕船的罪魁祸首呢?
“嘶!玉致快管管这只臭猫!”白夜也在慌乱中挨了一爪子。
“啊啊啊!我跟你拼了!!”
不知道是谁嚎了一嗓子,然后人猫大战彻底展开了。玉致站在一边笑的乐不可支,漫天飞舞的猫毛见证着这场大战的惨烈。
不知道过了多久,人猫终于分离,除了玉致以外,没有一个人幸免。身上全部带着猫抓的痕迹,宗衡更加可怜,他的头上都还有好几撮猫毛粘着。而狸奴也没占到什么便宜,混战之下,它身上的毛发秃了好几块,就连胡子也断了好几根。
而且,不知道混战中是谁下了黑手,将它漂亮的尾巴毛全部剃了个干净!
看着狸奴光秃秃的尾巴,玉致笑的更加大声了。她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嘴里一直喊着不行了不行了。狸奴见玉致不帮它就算了,竟然还嘲笑自己,一道乌光瞬间打出去,把笑的流眼泪的玉致掀飞了好几丈远,摔了一个狗吃屎。
玉致捂着嘴爬起来,松手一看,掌心全是血迹,原来是摔出去是脸着地,牙齿磕破了嘴唇。“狸奴!”玉致再也笑不出来,提着剑就要找狸奴拼命。
见她生气,狸奴灵巧一个跳跃,就折越空间,去到了房顶上。“老子才不跟你一般见识!”
一番打闹过后,大家各自回了房间,开始打坐修行。他们都是修士,夜晚不需要睡觉,自然不会浪费时间,抓紧时间修行才是正理。
月上中天,子时将过。
玉致正盘腿坐在床上,吐纳天地灵气,突然,她耳朵一动,听到了异响。
“嘶哈!呜呜!”
她一下睁开了眼睛,这是狸奴哈气呲牙的声音!
玉致立刻从房间里出来,正好遇到了其他打开门的同伴,“你们也听到了?”白夜嗯了一声,狸奴嘶吼的声音他们再熟悉不过。
“走,去看看。”金以风率先从房间里踏出来,向着房顶而去。狸奴是猫,不喜欢在房间里休息,因为选择了房顶。
众人来到房顶上,便看见狸奴浑身毛发炸开,脊背高高拱起,向着遥远的夜空呲牙哈气。它光秃秃的尾巴不时摇摆,怎么看怎么搞笑,但现在不是笑它的时候。
“狸奴,你怎么了?”月弥小心的靠近狸奴,看向它嘶吼的方向,却发现夜色下整个点将城一片宁静,什么也没有。
“妈的,好多人过来了!”虽然大家都在身边,但是狸奴依旧没有放松警惕,它死死盯着前方,圆滚滚的瞳孔也变成了狩猎状态下的竖瞳。
秦埮挠了挠头,看向狸奴说的方向:“可是什么也没有啊,哪有好多人?”
狸奴一愣,它转过头惊讶的看着众人:“很多人,你们看不到吗?”
大家疑惑的摇摇头,表示都没有看到它说的人影。就连白夜,一行人中他修为最高,在夜空下也没有看到什么东西靠近,更别说狸奴说的好多人靠近了,他甚至没有感觉到异样的气息。
“妈的,见鬼了不成,一个老道士召唤了一群人,他们走过来了,反正不像什么好东西。老子威胁了半天,他们也无动于衷。”狸奴再次回头,看到一片乌央央的人影靠近,只觉得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