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花屋上上下下开始了紧张的备战工作。
首先值得一提的,是夏小星下令停造竹筒焙烙弹和火油弹,已经制造好的封存备用,转而将剩余大半的火药、油料,装进大瓮或大木桶里,在晚间用推车偷偷运出了花屋,至于运到哪里,众人不得而知。
家主夏小星此次行事风格很诡异,他对每个家臣头目都是单独下令、面授机宜,相互之间严格保密,不准打听,违者重罚。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失其身,几事不密则成害,大家都懂这个道理。
所以大伙儿各干各的工作,彼此见面尽量少说话,都是匆匆点头而过。
目前夏小星最器重的家臣,自然是般若五人组,五个认者都被他提拔成足轻组头,也就是队长级干部,但是每队人数不同,有强有弱。
比如说般若三郎,他的部下分为四个小队,二小队囚徒兵,计十六人,二小队用心棒(保镖),二十二个人,所以兵员总数是三十八人。
五郎和七郎就弱一些,每人统领二小队用心棒,各有二十二人,因为他俩经常被派出去执行任务,队伍会由右京亮统带训练。
十一郎负责搜集情报,打探消息,目前没有带兵。
而组头右京亮则身负重任,不但负责安全保卫工作,还要整训鞣村猎户这支远程射手部队,他的部下原有三十八个人,全部配备了藤弓铁箭,全套具足。
而这次汤屋调回的队伍,夏小星全部划归他统领,除了五十名花屋用心棒,又给他带来十五名鞣村猎人,这样右京亮麾下共有五十三名会使用弓箭的战士,五十名近战用心棒,成为下间家最强力量。
在一众家臣紧张训练麾下战士的时候,家主夏小星也没闲着---嗯,他自告奋勇,负责调教玉子的替身,就是鞣村来的姑娘---咲鸭子。
原因很简单,就是当这位贱民村来的女孩洗漱沐浴,换上绢白千早,丝绸绯袴,出现在夏小星面前叩拜家主时,一眼就让老司机惊艳了。
哎呦喂,原来咲鸭子在贱民村那副满脸泥垢,邋遢蓬乱的模样都是保护色啊。
洗净污秽之后,咲鸭子出落得跟个丑小鸭变成小天鹅似的,变得亭亭玉立,纤秀俊俏,鹅蛋脸庞配着长发刘海,星眸琼鼻,月牙儿薄唇笑靥,是个甜美可人又活泼灵动的清纯少女。
无耻家主一见之后,立即就有了唱歌的冲动,虽然战事紧急,可也不妨碍他特事特办,快速军婚的抵定行动。
当时会面现场很郑重,都是内宅女人,咲鸭子是她嫂子阿宽陪同来的,见面之后阿宽正好回鸭川调人借船,陪同见面的有处子花魁玉子,绘子,女眷有由美子,古尺皂子。
咲鸭子来时已知晓要自己当替身,这是九死一生之事,她欣然应命,在这个贱民村番头的妹妹看来,这是一次改变出身和命运的机缘,即使身死,也能为自己侄子积累功绩,抬高家格,记为普代效忠的资历。
所以咲鸭子挺身而出,满腔欣喜的面对牺牲,唉---真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选择---一个外观那么开朗乐观的女孩。
因为咲鸭子要扮演一个花魁替身,她的服侍装扮、仪表礼节等基本功课本应该让处子花魁玉子来教授,在短短不到三天的时间里,还要教会她一些简单的歌谣、诗词、茶道和三味线,以便临场应应景儿,时间很是紧迫啊。
问题是咲鸭子出身低微,文盲加路痴,连基本的金鱼步都不知道怎么走,其他文化课更不知从何教起,正当众女子议论纷纷,咲鸭子囧的不行时,家主夏小星意想不到的发话了。
他的表态是一切从简,既然到裹茶屋是坐船前去,并不需要在街上抛头露面,所以什么步伐、仪态,礼仪啥的都不用学,服饰装扮么,也不另行添置,借用玉子穿戴的就行,反正以后她要嫁给左马助,再也用不着了。
这些繁琐的表面问题排除后,家主夏小星表示,自己要亲自教授咲鸭子最难的文化课,那就是最高雅的作歌唱曲儿,呃,这课程太过高雅,要关起门来单独授课,才能效果显着,包教包会。
本来无耻家主的嗨歌意图么,由美子,古尺皂子等女眷们都是秒懂,风月场里培训出来的玉子也早应该明白,此歌非彼歌的内涵,大家默契无语,让无耻家主单独授课就是。
然而玉子不知是看不惯夏小星无耻嘴脸,还是亲眼看见哥哥晏九郎饱受折辱,有一番想看夏小星当场出丑的恨意,突然嘴角一抿,开口说道;
“大人可能来自乡下,所以格外垂青地位卑下之女吧,若是此女不加教养,丑态百出,就这么带到裹茶屋里,大人不怕当场露馅吗!大伙儿一眼儿就能看出她是贱民之女,没有丝毫教养,从而贻笑大方,丑闻传遍整个岛原町吗?”
这是处子花魁第一次开口说话,语声软糯甜润,是标准的岛原廓词,然而却带着三分桀骜不驯、七分憎恶轻蔑,丝毫不加以掩饰。
这是严重的失礼行为,绘子,由美子和古尺皂子惊的都变了脸色,夏小星听了表现的不以为意,只是轻笑一声道;
“怎么,以为我调教不出好学生?本少宰行走于幕府御所,交游皆是公卿武家子弟,难道还不如你一个振袖新造吗?”
“休要小看奴家出身,奴家可是岛原花魁天水姬的振袖新造,都是重金聘请名师授艺!”
玉子毕竟岁数太小,掩饰不住心中恨意,连声出言抗辩道;
“家姐乃是整个岛原最厉害的花魁太夫,‘水扬’之资一千八百贯,橘屋老爷还要花两千贯为她赎身呢!奴家的‘水扬’之资可是---”
“知道,三千贯!”无耻渣男缺德的插言道;“很值钱啊,比镶了金子都贵!”
“哼!”玉子脸色转白,越加羞恼的说;“大人有所不知吧,岛原花魁素有平安之风雅遗韵,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都是上乘之选,不是随便人等想见都可以见的!
就算公卿之子,豪商一掷千金,也不能勉强花魁见面,除非是富可敌国,或有真才实学,礼物倾心,诗词风雅,扬庐三顾才能甘心情愿,情投意合。
哪像某些大恶人,单凭武力强迫人家,明明色欲熏心,还要附庸风雅,真是粗鲁秽恶,庸俗不堪!”
这番话虽然尖酸刻薄,无疑句句实在,啪啪打脸啊,由美子和古尺皂子两女都是满脸通红,扭头以袖遮面,这话好像没说错啊---
无耻家主不但以前这么干过(都是受害者),眼前还打算这么干啊!
唉,玉子真是胆大敢说,抓住小偷手脖子喊抓贼,指着戒疤头骂秃驴,不怕挨打吗?
“咦,你个小丫,居然敢这么说我?”
无耻渣男明显被说愣了,穿越以来他缺德事没少干,就是当事人都不敢当面说他,有意见没地位的男人都被他噶了,看上的女人都被他收入内宅了,每天恣意嗨歌又唱曲的,
久居上位,久而久之,他就把强取豪夺当成特权,并且认为是自己不可侵犯的权利了,这也没什么错啊,西方不是立法千百年,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吗?
财帛子女不是私有财产吗?强取豪夺的女人和财物不是自己的,立个法度不就可以了么,自己可以予取予求,别人偷一文钱就得处死!
强权就公理,天经地义啊,西方什么时候才取消奴隶制的,好像时候还没到啊?
按理说,这个玉子应该惧怕自己,因为他现在可以说主宰了她姐兄妹三人的命运,甚至随时可以夺去她的初春,让她嫁给心仪情人的美梦成空,未想到初生牛犊不怕虎,竟然敢当面触他逆鳞!
“呵呵,有点意思啊。”夏小星没有发怒,脸上反而浮现玩味的笑容,讥诮的反问道;“照你这么说,本少宰没有真才实学,只是依仗权势,才能够为所欲为,是吗?”
玉子娇小如玉般的脸颊浮现愤恨的红润,仿佛看到夏小星恶毒的切下哥哥晏九郎的手指,又看到他骑在姐姐天水姬身上恣意狂笑,不禁睁大眼睛说道;
“是不是有才学一试便知,真正的公卿雅学,汉学诗歌,可不是乡下蛮勇之辈所能接触到的,大人若真的出身名门,不妨即兴放歌一曲,若是不能,便是粗鄙之徒,以后不要召什么花魁,别再出乖露丑了!”
“哦呵呵呵---”
无耻渣男闻声大笑起来,若说别的他不擅长,但是唱汉歌他拿手啊,虽然再好的歌经他一唱面目全非,但也轻松碾压这些廓词游女,于是泛起一个彻底拿捏小丫头的念头,欲擒故纵的激将道;
“区区连歌,有何难哉,本少宰要唱就唱汉歌,你尽可出题,本少宰出口成歌,可让由美子当场记下,日后遍访京堺十里游廓,拿去京都公卿之门验证,看是否抄袭他人之作!
不过!哼哼,若是本少宰能当场嗨歌成曲,你又当如何抵这轻辱之罪?”
处子花魁玉子也没怯场,毫不迟疑的回答道;“若是大人做到了,玉子愿意奉上性命,若还不够,家姐天水姬和家兄晏九郎的性命,请一并取走吧!”
“你这个耍无赖的小---呵呵,小可爱。”夏小星勉强压下怒火,发火他就输了,这个刻意讥讽他,就想看他出糗的胆大丫头,简直太可恶!
这也彻底激起了他的好胜心,报复欲,于是他故作文雅的一笑,曼声慢语道;
“既然谈到汉歌,就要有雅量,口说无凭,起誓为证,本少宰若是唱不出汉诗,不日就动用本官的仪仗队伍,无偿护送你去左马助家成亲,怎样啊?”
还别说,这一提议真就打动了玉子的心扉,她表情马上严肃起来,认真看向夏小星。
夏小星紧接着说道;“本少宰下了这么大本钱,若唱出独树一帜的汉歌,也不难为你,你只需写下三千贯文的赎身费,让你的左马助用传家宝偿还也可,让你姐姐偿还也罢,不得勾连御免,现在立下起请誓书,杜绝任何的拖延作弊,当场即兴作歌,如何啊?”
不得勾连御免,就是不能赖账的意思,即使当事人死了,她的婆家要替她还钱,如果她没过门,婆家不认她,她的姐姐天水姬就要替她还,否则就要身败名裂!
夏小星说的很轻松,其实恨得牙痒痒,设套要她亲笔签下卖身契,把她彻底拿捏在手里。
听了这话,绘子在一旁拉了一下玉子的衣袖,可是玉子判断夏小星是虚张声势,徒有其表,肯定做不出汉诗,更唱不出来,自己从小学习汉学,到现在也就粗懂四书五经,远远谈不上精通,所以笃定回答道;
“大人既然有此豪气,小女子有何不可!”
“呦西!呦西!有点姬武士的豪气!”夏小星呵呵笑着拍手,一指身后自家两个女人道;
“正好也正巧,我身后的由美子是本家的沙汰人(文书),古尺皂子是伊势氏神社巫女,可以记录书状和起请誓书,我们可以同时书文立誓,如何?”
处子花魁玉子不甘示弱,俯身行礼应答;“恭敬不如从命,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