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星一行来到港口时,人群已经散去一些了,他骑在马上,望着港口那些卸货的船只,神情郁郁不乐啊---呃,原因无他,为穷所困。
作为前世游戏老玩家,他认得出那四艘船的类型;泊在远处那艘大船,是老式的盖伦帆船,一侧大约有十四门加农炮,另一艘稍微小些的护卫舰,是卡拉维尔型快帆船,一侧有十二门长筒鹰炮。
另外两艘正在卸货的是大唐褔船,典型的单龙骨、头尖尾宽、上平下窄、两头翘起,这种硬帆船干舷低,吃水浅,载货量很大,夏小星目测一艘福船载货量至少有六七百吨,两艘船就是一千四百吨的货物吞吐量。
再加上那艘盖伦帆船,大概也有四五百吨承载,护卫舰二百吨左右,这个船队跑一个单趟,至少五六万贯的利润,如果回程运载金银,那么一次往返就是二十多万贯的收益!
自己打死打拼挣来那点毛钱---娘唉,连九牛一毛都不算啊!
羡慕妒忌恨啊,可自己连靠边的念头都不能有---水浅王八多,挤不过去啊。
于是为了表达心中的愤懑,他面朝着阳光比了下中指,又用指尖对着盖伦帆船方向狠狠捺了一下,好像它是无敌小钢炮,能把帆船戳翻似的。
做完这个发痴动作,他收回手指,就准备回家斗地主,可把指头拿开的刹那,他突然发现人群里有熟人,九点一分方向有个熟悉的倩影!
以他老司机的远焦聚光眼,万无一失扫描女体三维之目力,迅速锚定目标---那是---首饰匠女儿---绘子,定格完毕。
“咦,这小花痴不在店里卖首饰,跑到港口做什么?”
渣男夏小星心里泛起疑惑,便从马上立起身子,细细眺望绘子的一举一动,同时用膝盖一磕马肚子,让马缓缓前行。
于是他观望到,身穿素色小袖的绘子在一所南蛮馆门前,跟一个神父模样的中年白人诉说着什么,神态很是恭敬,等到中年神父说话的时候,她就连连点头,连连鞠躬,好像在拜托什么事情。
而后中年神父就走进馆门,绘子就在门口站立着,神态很是焦急。
过了不一会儿,中年神父又出现在门口,他身后还跟一个戴笠帽配着腰刀(短刀)的奉公人,他们又说了几句话,那个奉公人便手扶着腰刀巡街去了。
“这倒有点意思了,”夏小星吩咐道;“孙七郎,盯着那个奉公人,看看他会去什么地方,会返回哪个番所。”
“嗨!”般若孙七郎迅速跟了上去,快步途中他顺手拿起一个斗笠,丢下几文钱,再一晃儿,混入了人群不见。
夏小星继续在马上徐徐而行,远远缒着绘子,发现她没走多远,就进入一座木顶教堂里,许久也未曾出来。
两人三马虽然马步迟缓,这时候也走近港口,夏小星就悠闲的在木质教堂附近徘徊,顺带欣赏繁忙的码头搬运情景,不过他的目光始终盯着教堂门口。
心绪缜密的夏小星很好奇,一个十五六岁的工匠之女正值情窦初开,怎么会笃信南蛮教,这其中必然有事,他可是在绘子家遭到过刺杀---嗯,这小丫头别有隐情。
在他想来,这个被浮浪子迷住的小花痴可能很单纯,但是她做的事不单纯,很可能幕后有些不为他所知的事情,值得花时间研究一下。
又耐心等待半小时左右,教堂侧门突然开了,穿着素色小袖的绘子闪了出来,她身后还有一个罩着修女袍的年轻女子相送。
那女子原本头罩绢纱,港风吹过,拂起面纱,让夏小星看到一张柳眉凤目的俊俏小脸,立即壁咚了老色痞的心弦---八点五分颜值,嗯哼,想唱歌了。
而后,他看到两女躬身作别,绘子便转身戴上遮阳的涂笠,匆匆顺着町道向堺北方向赶路,夏小星虽然离她不远,可是因为骑在马上,离地面太高,绘子根本没有发现他。
“跟上她。”
夏小星没说废话,吩咐一声便拨转马头,牵上孙七郎的马缰绳,向花屋方向骑行而去---目前他身边人手单薄,必须回去再召集几个鞣村猎手。
“哈!”般若五郎应了声,催马不疾不徐的跟上了绘子。
······
夏小星回到花屋,便召来由美子和本间幸之助,让他们安排人隐秘购买火药,陶罐,硫磺和火油棕绳等物,用来制作火油罐和焙烙弹。
这里要说明一下,花屋主要经营铠甲、兵器、马匹及大宗粮食生意,盈利更丰厚的铁炮军火买卖,因为橘屋、国友等专家的技术垄断,堺町其他商家无法涉足。
而且,本家幸之助在拜夏小星为主公之后,就把花屋当主之位让给了自己未成年的长子,自己以个人身份侍奉下间家,以后能动用支持主家的力度,仅有三千贯左右,相当于拿出了自己的养老金和棺材本。
也就是说,如果夏小星以后的发展决策损害了花屋的根本利益,花屋当主可以动用否决权拒绝,并且割裂与生父之间任何联系,即使本间幸之助死在家门口也不会管,就当不认识这个人,这也是一种断尾自保的手段。
唉,这也算风险投资了,有限责任型的---本间幸之助为了对抗津屋,不惜血本的资助夏小星,已经先后投入几千贯,资金流转困难起来,如果再竭泽而渔,花屋就会伤筋动骨,经营状况出现全面萎缩,很快就会濒临破产。
为了不使花屋经营艰难,夏小星从自己账上调拨了四百贯,用于材料制造费。
津屋在堺町的爪牙必须敲掉,反击战不能不打,否则岨口?莳人就会越加嚣张,何况夏小星的发财大计就是以战养战,以黑吃黑---不,说错了,是除暴安良,维护正义,顺便没收点非法所得,充公作反黑经费。
通过认者组头右京亮的情报汇总,夏小星了解到堺町颜役(黑老大)的本名叫岨口?莳次兵卫,是津屋前任家主的庶长子,与一个游女的私生子。
津屋家主的本名叫津屋天信,两人是异母兄弟,岨口?莳人是津屋奸商假借他颜役哥哥的名号,专门哄骗乡下土鳖的,夏小星在他眼里,就是一只大号会咬人的土鳖,这家伙从一开始报名就没安好心,忒坏了!
津屋家的嫡次子原名津屋宗野,后来入赘了百地家族,成为一门众,改名黑田宗正,成为分家家主,继承了名张郡的黑田庄,这是百地家新侵占的一块领地,一直不太平,与东大寺僧众有领土纷争。
呃,岛国姓氏称谓挺复杂的,有氏、姓、苗字、通称、实名、戒名等排序,有时也并称官名,地名,山名。通称方面,还有幼名、仮名,绰号,庙号、尊号诨名等习惯叫法,反正不较真谁听都糊涂,大概知道通称是谁就行了。
夏小星听了右京亮的情报汇总,还是频频点头,非常满意的;
而除掉堺町颜役,势在必行,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认者家族的插手,现在得知津田家的老二和东大寺僧众杠上了,顿时就松了口大气。
要知道东大寺乃是华严宗本山宗门,平安时代与兴福寺,三井寺等京畿山寺能起僧兵数万,是左右天下局势的佛教势力。
东大寺又名大华严寺,如今虽然势微,但依旧潜力深厚,信徒无数,可以想见这个黑田宗正面对如此压力,根本就是抽身乏术---哎呀,说是入赘百地家当了分家家主,其实就是一头马前卒,给支在前面顶缸啊。
这也能解释夏小星面对的刺客,为啥都是些菜鸟了,因为黑田宗正不能因私废公,他既是黑田庄主,就不能把百地家精锐抽调出来干私活。
夏小星甚至怀疑,黑田宗正就没派多少认者支援津田本家,充其量派了一两个中认充当教官,帮其二哥(颜役)训练了一批新手刺客。
而这些刺客数目并不太多,与自己历次冲突下,差不多折损殆尽了,否则津屋奸商绝不会假意媾和,以作缓兵之计。
将这些细枝末节,蛛丝马迹组合分析一番,夏小星觉得虽不中亦不远了,目前就是要掌握岨口颜役的确切行踪,实施一击绝杀。
般若右京亮对此也提供了确切情报,要说这个岨口颜役确实奸诈狡猾,他仰仗家族财力造势称霸,从小混迹花街柳巷,惯于玩弄手段,操控浮浪之徒,绝对是个好色之徒,可是也谨小慎微,一般不会离开本据(老巢)。
他在南河内沟渠边上经营一家很大的‘岨口屋’,算是京堺最富丽堂皇的游郭,两层的联排木楼足有五六十个房间,豢养着上百名游女,二百多女佣和下人。
每到夜晚,‘岨口屋’灯火辉煌,上百位游女盛装打扮,争奇斗艳,犹如女儿国般活色生香,莺莺燕燕,引得顾客络绎不绝,生意兴隆。
岨口颜役俨然就是众香国国主一般,不但这些游女接客之余,都要随时听命侍奉他,而且他还不断让浮浪子搜罗俊美少女,拐卖良家女子,供他肆意玩弄,纵情淫乐。
待他稍微厌腻了,这些女人就被安置在房间内接客,身体的每一分价值都要被榨取干净,而他手下忘八众多,登门的人贩子络绎不绝,自然不缺新鲜玩物------
夏小星了解到这里,平静表示不用再说细节了,等到燃烧弹做好,一切按照计划行事;
要问什么计划,就是简单粗暴的计划。
准备一百五十罐焙烙燃烧弹,五百罐猛火油,能干什么?
就是要把‘岨口屋’变成极乐楼,让颜役岨口?莳次兵卫魂归极乐,带着满楼游女、部众,游客,忘八们一起天照飞升。
至于具体的行动步骤,简单来说就是封门放火,不教一人逃出来,般若右京亮作为行动队长,指挥官之一,一想到几百条人命顷刻间灰飞烟灭,也不禁双手合十,冷汗直冒。
不过,他这个认者组头也没提出反对意见,不这样做只能破门强攻,逐间逐屋的搜杀颜役及其党羽,且不说伤亡如何,要知道对方在屋内藏有数十支铁炮,至少上百名打手,可能束手待毙吗?
而己方最多集中一百五十人,其中大多数用心棒没见过血,杀过人,就靠这些人手,硬拼别说全歼敌人,能不能强攻进去都成问题。
组头右京亮正擦着汗,身后传来轻微的叩门声,般若孙七郎在外禀报;
“家主大人,五郎也回来了,我们俩都有新情况汇报。”
“唔,你俩进来,一会慢慢说。”家主夏小星说完,看向右京亮道;
“你且去吧,继续监视目标,掌握其确切行踪,注意隐蔽,不要贪功冒进,打草惊蛇!尔等切记,出其不意,才能攻其不备。”
“嗨!”“嗨。”“哈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