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眉头拧成了一团儿,本以为这店家老头儿行的是打家劫舍的勾当,没成想,却是做的人肉买卖!
这时。
芦苇帘子突然被人从外撩开,道士侧头一瞥,却见是阮青缓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缺了一条臂膀的熊老大。
“道长,可是有什么发现?!”
她目光四下逡巡,顿时瞳孔骤缩,眼神儿死死盯向那锅中的头颅。
“咋了!”
熊老大有些疑惑,嘟囔了一句,目光也不由自主的瞧向锅中的物事儿,不看还好,这一看之下,登时挪不开步子。
概因那是一颗人的头颅。
煮的软糯油亮,皮开肉绽的头颅。
“咕嘟…!”
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暗自思量,若是撕下一块儿细细咀嚼,不知滋味儿如何?!
房中死一般的寂静。
道士与阮青沉默不语,熊老大却是望眼欲穿。
忽而。
“你这憨货想要尝尝?”
一道冷冰冰的话语在耳畔响起。
熊老大悚然一惊,赶忙抹了把嘴角,满脸正色道:“经了道长的一番谆谆教诲,俺老熊已经痛改前非,这人肉有甚好吃的,俺才不稀罕吃咧!”
“呵!”
江尘露出一抹嘲笑,正所谓狗改不了吃屎,这厮的德行他如何不知。
不过,后面还有用到这憨货的时候,且先让他多活一时吧。
道士懒得搭理这熊老大,转过头,却是瞧向了那几只呆呆的肥羊。
“造畜术!”
他眼睛眯起,语气淡然无波,似是说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一般。
“道长说的可是采生折割的邪术?”阮青眉头紧蹙地说道。
“不错!”道士颔首,面露赞许之意。
“这店家老头儿借此邪术,坑害路人,可终究也是死无全尸,此也算报应不爽!”
说罢,便走到那几只肥羊前站定脚步,忽而俯身拎起个呆头呆脑的肥羊,仔细打量了一番,笑道:“贫道当初承蒙一位高僧传授妙法,只须念诵三遍,便可破除这等邪术。”
那阮青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她曾听昔日同僚讲述过这等邪术,可亲眼所见,却还是头一遭。
尔后。
江尘念诵了几遍咒语,眼前那几只肥羊就地一滚,霎时间已化作三个赤身裸体的男子。
“唔…这是哪儿!”
“头好晕!”
这三人晕乎乎醒转过来,眼神儿呆滞的茫然四顾。
阮青本想瞧一番这造畜邪术的西洋镜,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她不由神色一呆。
她轻轻抿了下嘴唇,默不吭声的转身而去。
道士瞥了阮青一眼,眉头一挑,心中若有所思。
这时,地上那三人已然彻底清醒了过来,急忙寻找物事儿遮住下身,眼瞅着身旁有几张羊皮,二话不说,便捡起来围在了腰上。
做完了这些,才算齐齐松了一口气。
“你…你们是谁?”
陈二哥鼓起勇气问了句,可余光却瞥向了别处,只因,相较与眼前的青袍道人来说,那铁塔般的壮汉无疑更令人恐惧。
至于另外两人,此刻却是蜷缩着身子,惊恐无助的瞧着眼前的俩个生人。
道士还未答话,那熊老大已然凑上前,呲牙一笑,露出那满嘴的狰狞利齿,笑呵呵道:“你们几个凡夫运气不错,刚巧遇了道爷,否则可就要被那店家老儿开膛破肚,炖上一锅儿好肉咧!”
此话一出,吓得三人脸色刷的白了,胆小些儿的书生,更是身子一颤,竟从胯下淅沥沥淌出来些许黄汤。
一股骚臭味儿漫卷周遭。
那熊老大见几人如此不堪,顿时笑得合不拢嘴。
可忽而感到背肌发寒,扭过头去,却刚好对上道人那剑锋似的眼神儿,他顿时打了个哆嗦,讪讪着挪到了角落里。
“几位施主莫怕,那店家老头儿已死,方才是贫道出手救的你们!”道士收回目光,笑吟吟对着三人说道。
兴许是道人面善的缘故,几人渐渐放下了恐惧与戒备。
那陈二哥迟疑了几息,小心问道:“这位道长…您可曾见过我等的同伴?”
江尘伸手指向了炉灶上,那口仍旧冒着热气儿的大锅。
“喏,想必锅中便是你那同伴了!”
三人大惊失色,下意识齐齐瞧向了那口大锅,可当看清楚了里面的物事后,几人登时骇的面无人色,陈二哥更是嘴唇哆嗦着抖出几个字。
“刘…竹竿!”
另外的马五与书生更是不堪,哇的一声,趴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呕吐起来。
这大乾乱象渐起,对凡俗之人来说,可能只是出了趟远门,便会罔送自个的性命,可这世道就是如此险恶,徒之奈何呐。
道士摇了摇头,遂转身走了出去。
不多时。
几人已然穿戴整齐,或挑着担子,或背着书篓,从那处破败的酒肆里走出,那陈二哥步履倒还稳健,只是神色间有这浓浓的悲戚,肩膀上也多出个鼓鼓囊囊的破布包裹。
另外二人却是脸皮惨白如纸,衣襟处更是沾满了污秽,显是适才吐的不清,走起路来更是摇摇摆摆,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儿。
“多谢道长救了我等性命。”
陈二哥放下了扁担,快步行到江尘跟前纳头拜下,马五与书生也赶忙紧随其后,上前磕头拜谢。
江尘笑着扶起三人,摆了摆手道:“不必多礼,贫道也是恰逢其会罢了。”
话锋一转,又提醒道:“这山上近日不太平,你等且速速归去,莫要再从此路过了!”
三人自是点头不已,如今死里逃生,他们日后打死也不敢走此山道哩。
那陈二哥眼眶通红一片,叹了一口气,“我等来时,曾四人结伴而行,可如今却是只余三人。”
他说着,缓缓取下肩膀上斜挂着的破布包裹,凄凄然道:“唉,这刘竹竿家中只有个患病多年的老娘,此番前往县里贩卖山货,他说待卖了货物,便去请个好大夫给他娘瞧病,到头来,却只有这么一堆白骨送归家去!”
说到此处,陈二哥用衣袖抹了把眼角的泪水,哽咽道:“白发人送黑发人,也不知他老娘能否承受得了这般丧子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