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遂良的致仕奏章被留中了。
留中不发的意思就是皇帝既不赞同也不反对,这件事暂且搁置。
褚遂良递交了致仕奏章的消息却已经不胫而走。
朝臣们颇为感慨,先帝遗命辅政的四大宰辅重臣,长孙无忌坟头草都老高了,房玄龄再次致仕,如今褚遂良也要致仕,只有李绩依旧岿然不动。
一朝天子一朝臣。古人诚不欺我。
对于褚遂良的致仕,朝臣们其实也不怎么惊讶,他们一个个心眼都多着呢。
房玄龄致仕那么长时间了,结果尚书左仆射的官位还一直空着,皇帝好像根本就没有让褚遂良补位的打算,其实有不少朝臣早就琢磨出了意味。
很明显,皇帝并不喜褚遂良。
不过,褚遂良毕竟是先帝遗命辅政重臣,在朝中也根基深厚,皇帝也不可能轻易罢免了他。
对于褚遂良上书致仕这件事,有人喜,有人悲,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冷眼旁观。
只是,褚遂良的致仕奏章递上去之后却始终没有反应,皇帝既没有准许,也没有挽留。
褚遂良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他不觉得皇帝是在纠结要不要挽留他,他觉得皇帝可能不会给最后的体面。
废黜皇后的诏书正式下达,经三省六部,一路畅通无阻。
不止如此,皇帝还要祭告太庙,将废黜皇后之事禀报列祖列宗,尤其是先帝。
王氏登上了马车,离开了甘露殿,离开了皇宫,没有用皇后的仪驾,也没有大张旗鼓。
当初王氏入宫的时候有多么风光,现在她离开的时候就有多么冷清凄凉。
柳奭被处死,家眷流放岭南。
同时,朝局也发生了极大的动荡。
褚遂良、韩瑗、来济等人悉数被贬出了朝廷。
当然了,也不是所有反对废后的朝臣都被贬了,李治虽然有心整顿朝堂,却也不可能动作太大。
治大国如烹小鲜,掌握好火候很重要。
礼部尚书许敬宗升为尚书左仆射,御史大夫崔义玄升为尚书右仆射,就连李义府都擢升为中书侍郎。
一场大戏终于落下了帷幕,报纸则将这一幕大戏原原本本的刊印了出来,传遍了整个天下。
皇后被废黜,对于官员们来说其实影响并不算大,但是中枢接连换了好几个重臣,却能影响到所有的官员。
大唐的朝局再次发生了重大变化,不止大唐的官员们对此十分关注,就连番西域番邦都对此十分关注。
两仪殿,李治颇有些志得意满的感觉,现在的他才觉得自己真正掌控住了朝堂。
不过,此刻的他也面临一个问题,那就是立谁为皇后。
平心而论,他还是倾向于立萧氏为皇后。
毕竟萧氏很知趣,很得她的欢心,而且萧氏出身也不算显贵。
是的,萧氏出身显贵在他看来是一个优点,因为他并不需要皇后娘家的助力。
皇后出身不显贵意味着没有威胁,意味着好拿捏,不用担心外戚的势力会膨胀。
远的不说,长孙无忌就是前车之鉴。
立萧淑妃为皇后也有恰当的理由,那就是萧淑妃怀孕有功。
后宫嫔妃为皇帝诞育子嗣就是最大的功劳。
不同于王氏的不通情理,萧淑妃同长乐公主、晋阳公主的关系也处的不错。
无论从哪方面看,立萧淑妃为皇后都挺合适。
但是,一想到王氏已经用过了厌胜之术,李治就不禁犹豫起来。
虽然房遗爱说怀真道人的修行还不到家,虽然已经请玄奘大师入宫做了法事,但是,谁知道萧淑妃到底会不会受到影响?
他当然希望萧淑妃没事,顺顺利利的给他生下个大胖小子。
但是,万一呢?
万一匆匆立了萧淑妃为皇后,过不几个月就难产而亡,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思索了一会儿,李治觉得最好是等一等,等萧淑妃顺利生产之后再立皇后。
反正皇后之位也不是不能空悬,想他母后薨逝之后,父皇就不曾再立皇后。
甘露殿冷寂了十年,这才热闹了一年,复又变得冷寂。
王氏搬离了甘露殿后,萧淑妃就瞄准了甘露殿,恨不能立即就搬过去。
哪怕王氏曾在甘露殿藏过厌胜之物,萧淑妃就一点都不介意,因为甘露殿是中宫,是后宫最大最奢华最尊贵的宫殿,只有皇后才有资格居住。
反正王氏并没有使用厌胜之术,反正玄奘大师已经入宫做过法事,萧淑妃很容易就安慰了自己。
自从王氏被废黜之后,萧淑妃就喜滋滋等着皇帝立她为皇后,结果她左等右等,却始终没有等到立后的诏书。
不但没有等到立后的诏书,她甚至没有等到皇帝立后的准话。
一开始,萧淑妃觉得自己应该矜持,坐等立后的诏书下达即可。
结果,皇帝却什么表示都没有。
就算是要选良辰吉日,也不必瞒着她呀?
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
该不会皇帝不打算立她为皇后吧?
难道皇帝还想在宫外另选名门淑女为皇后?
萧淑妃想着想着心里突然有点慌,不能再矜持下去了,一定要旁敲侧击一下。
如果皇帝有了其他的心思,她必须早做打算。
萧淑妃立即派人去两仪殿,请皇帝来她的寝殿用午膳,一边又派人去厨房准备皇帝爱吃的菜肴。
既然萧淑妃专程派人来请,必定是有话说,李治心里也有了猜测。
萧淑妃垂涎皇后的宝座,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他对此倒也并不反感,俗话说的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人之常情。
萧淑妃的肚子已经渐渐大了起来,不过人看上去却并不臃肿难看,反倒是平添了几分丰腴妩媚。
之前皇帝过来,萧淑妃都仗着怀了身孕不怎么动弹,不过这一次她却十分殷勤。
“臣妾恭迎陛下。”
萧淑妃挺着肚子福身见礼,李治顺手就将她扶了起来。
“怀了身孕还这么多礼干什么?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正经。”
“不妨事的,孩子挺乖的,臣妾这几天觉得身体都轻省了许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