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过了一个时辰。
祈绥卖完手里的半袋灵珠,喜滋滋地掂量着得来的几两银子,回头去看桥头下的那棵柳树。
柳树下的男生不见了影儿,只有卖手绢的姑娘在那儿娇声叫卖。
“不会走了吧……”
觉得自己没钱了面子也跟着丢了,所以跑了?
祈绥扭头。
跑得好!
不早说,害他卖了这么久的珠子!
祈绥拔腿就想跑,上桥的刹那,双腿登时像灌了铅似的钉在原地,奋力挣扎得动不了一点!
祈绥心里唰的一凉。
一只手冷不丁地搭上了肩膀。
脊背瞬间僵直,少年尬笑着回头,对上那双狭意好看的双眸。
“想跑?跑去哪儿啊?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
妈的,孙子。
祈绥回头,干干笑了两声,“哎哟哪有,我这不是想去那边卖珠子嘛,只有把珠子卖光了才能……”
话音未落,少年手心里突然被塞进暖暖的一团。
祈绥微怔,就听贺屹说:“糯米团子,街边买的,你先吃着垫垫吧。”
“你哪来的钱?”
贺屹眼神闪烁了下,别扭地移开视线,“你管我。”
祈绥动了动鼻,又凑近嗅了嗅对方身上的味道,吓得贺屹连忙躲躲闪闪,“你干什么!能不能有点边界感啊!”
“你身上怎么一股猪肉的味道……”
“没有!”
“你昨晚真去偷人家的猪了!?”
贺屹咬牙,脸色因羞愤变得红透,“祈绥!你到底吃不吃!不吃我拿去喂狗了!”
“吃吃吃,吃啊。”祈绥二话不说接过来,一口塞进了嘴里,又问,“你吃过了吗?”
贺屹不理他,扭头就走。
他脸色黑得能滴墨,阴沉沉得像谁欠了他二五八万。
要是让外人知道衡阳宗弟子不去捉妖正魔,而是去街上的猪肉店用剑剔骨头了,传出去像什么话!
都是因为这只妖!
思及此,贺屹心情更是在低落与暴躁间玩起了过山车,那个轨道十八弯,差点儿把他整神!
思考了半分钟,贺屹的手伸到了腰间的小葫芦。
——他觉得自己更适合孤独的旅行,而不是成天跟这只妖厮混,让人看了笑话。
对,绝对不能让这只小妖扰乱了自己的心智。
于是。
贺屹一转头,当机立断要把人装进葫芦里。
眼神微愣,猝不及防撞上一块白玉糕,祈绥不知何时从街边买的,直直塞进了他怀里。
“你还没吃吧,喏。”
贺屹微哽,搭在葫芦上的手生生顿住了,想说的话再嘴边转了两圈又卡在了喉咙里。
“你哪来的钱?”
“卖珠子赚的啊。”
祈绥把剩下的半袋珠子给他,还有兜里的几两银子一齐,“灵珠对凡人确实没什么用,但碾碎了可以美容养颜,我说抹了就跟死人一样白,好多人能来买呢。”
“?”
贺屹缓缓打出一个问号,跟死人一样白?
这都能卖出去?
他纳闷地接过,这才发觉手里的东西烫得他掌心发麻,立马换了只手拿着。
没注意,祈绥一只手搭在了他肩膀上,笑嘻嘻地弯了眼,“看哥对你好吧,卖珠子都没忘了你。跟我一起混,大哥不会亏待你的。”
贺屹不屑地挑起唇。
明明珠子是他的,糯米团子也是他买的,什么对他好不好的。
但他懒得跟他费口舌,肩膀一抖,径直往前走。
“别耽误时间,快些去紫嶷山,我要捉妖。”
祈绥不紧不慢地在他身后跟着,鼻腔里哼出一声,懒洋洋的声音像极了街边的二流子。
“你怎么要强啊?说句谢谢能死啊?我也不是随随便便对谁也那么好的。这么要强干什么啊?”
贺屹回头瞪了他一眼。
祈绥叹气,“要强的人会很累啊,以前要强就要强,以后你就不要要强了。”
贺屹再次打出一个问号。
“因为,”祈绥面色凝重,郑重的一巴掌再次落在了对方的肩头,“你的强,我,来了。”
贺屹:…………
…………
…………
贺屹要疯了,“住口!!”
一施咒,祈绥眼睛微睁。
再想开口时,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样,呜呜呜的半天没说出个字。
“呜呜!”
祈绥急得去拍男生的肩膀,指着自己的嘴巴,心急如焚地哇哇喊,“啊啊啊啊啊啊!”
这下贺屹满意了,幸灾乐祸地翘起唇,扭头就走。
祈绥不能说话,高涨的心情立刻颓败下去,蔫了吧唧地跟在后面有一口没一口地往嘴里送东西。
两人赶到紫嶷山时,天边黄黄昏昏的,将晚之色。
贺屹抬头看了看附近连绵的一片山头,山峰直入云层,四周缭绕着紫烟,偶有几只飞鸟穿梭,发出凄厉的鸣啼。
贺屹皱眉,心下莫名的升出些不祥之感。
左右看了看,上前去询问山脚下一个茶水摊的老板。
“诶店家,麻烦问一下,听闻最近镇中有妖怪侵扰,紫嶷山最近可有何异常处?”
店家是个七十出头的老人,举着把蒲扇摇摇晃晃,数不尽的皱纹布满了整张脸,张口时缺了正中央两颗门牙。
“小兄弟,看你这模样,可是哪家仙门子弟啊?”
贺屹道:“店家玩笑了,普通仙门门生,还请店家解惑。”
那人哈哈笑了两声,摸了摸自己的白胡子。
视线投在身后白头发的少年片刻,意味不明道:“你身后那小兄弟不就是妖吗?”
贺屹呼吸一窒,下意识回头看向祈绥手上的银镯。
还完好无损地戴在他手上。
怎么会……
再回头时,眼前的茶水摊一缕烟似的在眼前消失!
贺屹心中大动,想要去抓这缕烟,结果手一晃,只是划过一片莫须有的空气!
“什么……”贺屹微微震惊。
肩上突然落下一道重力,祈绥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示意他快解开咒语。
贺屹脸还是绷着,照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