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池眸底一沉,手上动作欲起。
比俞池先反应过来的祈绥,偏头一躲,先一步扬起手直击少年脆弱的颈肩。
俞池头一昏沉,立刻被祈绥抓着手往回一捞,倒在了长椅上。
晕过去了,就。
他瞥了眼,伸手胡乱擦了把湿漉漉的嘴。
冷哼,“想暗算我,以为我不知道是吧。”
还以为他好骗呢?
不想管他了。
祈绥站起来,抓起旁边的行李箱就走。
他一路上想了有些时间,这么躲下去也不是办法,他没地儿去,迟早都是要回祈家的。
到时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么可能躲一辈子,清高也不能这么清高。
转念考虑到俞池说的那些话,不免怅然。
行吧,他欠他的,都是他欠他的。
最后打算去陈时家里暂住的想法改成了去另一个地方。
祈绥一晚上没睡,提着行李箱在大街上溜达了一圈儿又一圈儿,心事重重。
第二天刚亮,俞伟明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起。
“妈的,谁啊,大早上的还让不让人睡了!敲敲敲,敲脑壳呢敲!”
俞伟明怒气冲冲地爬起来开门。
人还睡眼惺忪的,首先被眼前一大片红抓住了视线,天上掉馅饼了!?
俞伟明刚要伸手去抓,祈绥立刻缩回来。
毛爷爷在半空中嚣张地晃了晃。
诱惑道:“一千块,让我在这儿住一个星期,怎么样?不亏吧?”
俞伟明揉了揉眼,确定自己没看错也没做梦。
怀疑道:“一千块,在我这儿住一星期?你不会趁我不在家偷拿我家东西吧?”
祈绥抬眸,瞄了眼身后的家徒四壁,是收垃圾的来了都要考虑下再进门的地步。
他皱眉,不太耐烦。
“别那么多话,你要不要?”
“要要要!”
俞伟明登时两眼放光,乱蓬蓬的头发跟着掉下白蒙蒙的灰。
从他手里一把抢过了钱,贼眯眯地数了数,然后兴奋地赶紧把人往里领。
“来来来,快进里面坐!”
从俞池的身份被揭开,原主也一直没跟自己的亲生父亲见过面,不认识正常。
俞家当真贫穷,住的房子是老旧居民楼里的平房,地上垃圾堆堆的丢,乱糟糟的一片。
连水池里吃了的碗筷,锅碗瓢盆都没洗,苍蝇蚊子满天飞,太邋遢了。
祈绥拧了拧眉,有些嫌弃,“我睡哪儿?”
俞伟明左右看了看,随即推开一扇紧闭的门。
“住这儿吧,这儿比较干净,很久没住人了。对了,这位……客人?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我姓俞,俞绥。”
说完,祈绥拉着行李箱就走了进去。
砰的声关上门。
俞伟明在身后愣了愣,随即激动地喊道:“好巧啊客人,我也姓俞!”
祈绥进的屋子就是以前俞池住的房间,里面的东西差不多都被清空,但淡淡的檀木香还在。
是俞池身上的味道。
干净归干净,但头顶的天花板被潮湿浸透,偶尔往下掉着石灰屑,又潮又闷。
祈绥一晚上没睡,这会儿困得要命,脱了鞋就上床,晕乎乎地就要睡过去。
枕头很软,一偏头,还能闻见熟悉的味道。
淡淡的,很淡很淡,很淡很淡。
“俞池……”
祈绥睡得很沉很沉,沉到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到俞池,梦到自己,然后——
轰隆隆!轰隆隆!
“卧槽!”
祈绥一个惊醒,额头上全是冷汗,屋外边吵得要命的声音如雷贯耳,头都炸了!
这会儿是晚上八点。
俞伟明在客厅开着老旧的电视,电视里播放着球赛,沙发被他折腾得咯吱咯吱响。
举着手里酒瓶一个劲儿地喊“进球”、“进球啊”、“他娘的真是一群废物”。
祈绥咬牙,穿上鞋就冲了出去。
“能不能小声点,大晚上还睡不睡觉了!我交了钱的,能不能尊重一下人!”
俞伟明转过头来,头发还是乱蓬蓬的,嘴巴上还沾着油水,不满道:
“你喊什么,要睡你就睡啊!我在家一直这样,我先前有个儿子都不怼老子,怎么就你事多?睡不惯滚,钱不退了!”
俞池这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祈绥张嘴就想骂他。
男人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下。
俞伟明接起一听,立刻站了起来。
“什么,真有这好事?股票涨价了?等等,我马上来你家!”
他捞起沙发边的外套就往外走,边走边答。
“怎么可能没钱,你可别看不起我,前阵子啊,京都的祈家给了我好大一笔钱呢!”
“……害害害,你别问了,我马上到!”
平房的木板门被大力关上,祈绥感觉整个屋子都跟着震了震。
电视没关,上面激动人心的球赛还在继续。
他眼皮跳了跳,瞅了眼桌上被啃得七零八落的鸭骨头,肚子顿时咕噜噜地叫了两声。
一天没吃饭了。
祈绥抓起桌上的钥匙就出了门,居民楼距离市区较远,但附近有个小菜市场。
他买不了现成的饭菜,只能带回些食材回去。
路上啃着鸭腿往回走,哼出的歌在清冷的夜里此起彼伏。
在见到前边平房外站着的某个人影时卡住。
天太黑,又没路灯。
祈绥以为是俞伟明回来了,心情也变得不美妙,“我没带钥匙,你自己想法子开门!”
“绥绥。”
朦胧月色下,少年钻出低矮的屋檐,雾蒙蒙的月光照在他白皙的脸上,愈发夺目。
卧槽,都追到这儿来了!
祈绥喉咙一哽,鸭肉卡在了食管里。
他刚一转身,俞池声线骤冷,“回来。”
……这下真的没地儿去了。
祈绥认命地转身,掏出钥匙开门,咬着鸭腿含糊道:“你来这儿做什么?”
“这话应该我问你,你来这儿做什么?”
“认祖归宗啊。”他随口回。
门被打开,灯光刺眼。
浓重的酒气顿时迎面而来。
里面更是一片狼藉,让人忍不住皱眉。
往事不堪,段段不美好的记忆涌入脑海。
俞池气息不稳,嗓音嘶哑。
“祈绥,你是不是跟我来真的?宁愿待在这个鬼地方也不跟我回家,宁愿跟俞伟明那种人在一起,也不愿意看见我是吗?”
“不是……”
祈绥本想说自己住段时间体验下生活就回去。
一转头就见俞池不知道什么时候抓起了桌上的剪刀,抵在了自己脆弱的喉管。
“我靠,你干嘛!放下!”
俞池眼睛通红,要多怨妇有多怨妇。
失声道:“你不想看见我可以,跟我回去,你想我现在死,我保证一声不吭死在你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