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绥失神,脊背被压弯,单膝跪倒在地。
血色模糊中,他不住地喃喃。
“神明,从不许献祭……”
“我不是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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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南做了个梦,梦里地震山摇,他如一叶飘萍在大海里浮浮沉沉。
陷入梦魇,怎么也睁不开眼。
身在云端,心在地狱备受痛苦的煎熬。
“绥绥,绥绥……”
“轰隆”一声巨响。
木质吊脚楼被震得往上颠了颠。
迦南从梦魇中惊醒,喘着重气翻身坐起,豆大的冷汗顺着额角流下。
他下意识地去摸身侧的人,床铺却早已冰冷。
“绥,绥绥,绥绥呢?”
与此同时,外面传出众人惊慌失措的议论声。
“救命啊 ,救命啊!神像崩塌了!我们的神,崩塌了!怎么会这样,我们以后该向谁祈福!”
“怎么会这样,我们没几天就要祭祀了,现在神像崩塌,祠堂被压在了下面,我们无法祭祀,神明会不会发怒啊!”
“据说,据说是少主上次带来的那个同学进了祠堂,后面,后面就没再出来过,不会是他搞的鬼吧……”
迦南听得一惊,瞳孔逐渐收缩。
屋外的议论声此起彼伏,什么猜忌都有。
唯一不变的就是,他们曾亲眼看到那个外乡的少年孤身闯入了苗疆的祠堂。
“绥绥!”
迦南极其狼狈地下了床。
梦魇感还未散去,迦南几乎是下床的瞬间,拉开了吊脚楼的门。
映入眼帘的,便是前面那座耸立了千万年的四不像雕塑被灰尘蒙蔽了原本的真面目。
碎了的石块疯狂地往下坠。
“绥绥!”
众目睽睽之下,迦南疯了般地跑下吊脚楼。
前不久已经结痂的伤口似乎再次撕裂,往外涌出淡淡的薄血。
可怎么也挡不住震颤的那颗心。
贺沧正在神像附近遣散居民,焦急忙慌,生怕不慎就会伤及无辜。
见到狼狈冲出外围的少年,当即把人抓住,“迦南,你想干什么!神像塌了,那里很危险!”
“滚开!”
迦南眼圈通红,怒视着面前人,浑身在发抖。
“绥绥呢,他人呢!你告诉我他人呢!”
贺沧嗫嚅着,眼神不自觉地看向神像下方的祠堂,“迦南,你听我说,先别激动……”
“他要进去你为什么不拦着他!你就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吗!?贺沧,你为什么不拦着他!”
贺沧哽住,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早该猜到的。
他怎么可能那么乖的跟他示好。
为什么没早点发现,为什么……
神像崩塌的趋势越来越明显,很快这里就将会塌为一片平地。
贺沧紧张,赶紧道:
“迦南,你听我说,祈绥现在生死未卜,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现在进去就是送死!”
迦南哽咽,另一只手伸出。
将少年抓住他的手指一根根地掰开。
眼眸黑沉,死灰般的冷静。
“贺沧,我不是这次三年一祭的祭祀品吗?不用等到那时候,我现在就进去献祭。”
贺沧怔住,“迦南……”
神像崩塌,碎石滚滚不住地往下掉。
少年毅然决然地冲进了神像之下。
“绥绥!绥绥!你人在哪儿,答应我一声!”
前往祠堂的那条道路幽长而黑。
明明平时一分钟就能到达的路程,迦南从来没觉得这么遥远过。
头顶的碎石块往下坠落。
砸在肩上,又砸在背上。
或大或小,身上都是血。
“绥绥!绥绥!祈绥!你人在哪儿!”
前方终于出现一道模糊的影子,是压在巨石下祠堂的蜡烛,微小的火苗挣扎出光。
“绥绥!”
迦南冲上去,祠堂已经被毁,层层叠叠的石块将其堆积,混乱感将他压得几乎喘不上气。
“绥绥,你在哪儿,我找不到你,你答应我一声好不好!我找不到你,找不到……”
“你,答应我一声,我以后再也不跟你吵架了,我什么都让着你,好不好……”
少年疯狂地掀着地上的石头,双手挖出了鲜血,始终没看见自己想要的那个人。
头顶的巨石又落下,砸在他的脖颈。
砰的声,跪在地上,额角磕上石壁。
“绥绥……”
模糊中,对面几米远的地方出现个白色的影子,像是只猫,停在一处位置叫唤。
这个地方,怎么会有猫……
迦南踉踉跄跄地冲了过去,在那只猫的脚底下开始翻石块,全部掀起来往身后砸。
“绥绥,你应我一声,应我一声好不好……”
“我知道,你一定在这儿,一定在这儿……”
少年脸上出现了水痕,分不清是汗还是泪。
终于在石块积压的下方,露出了一只带血的胳膊,越来越多的部分暴露在视野之下。
“找到了,找到了!”
迦南心口抽痛,十指已经血肉模糊得不成样子,失而复得的欣喜更让他难自已。
那只小白猫又跳起来,一步三回头地往前走。
迦南立刻抱着祈绥跟着它一起,来到一处神秘的洞口前。
进去的瞬间,身后的石基直接倒塌。
他们被彻彻底底地埋葬在神像之下。
洞口并不宽敞,仅仅容纳三四人的空间。
里面什么都没有,黑漆漆的连光都看不见。
迦南赶紧从兜里拿出了随身携带的手电筒。
照亮的瞬间,整颗心又剧烈地颤动起来。
祈绥被在地下埋了两个小时,根本没有想挣扎的意识,此刻气息虚浮。
好像下一秒就会死去。
迦南去摇他,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
“绥绥,你醒醒,你醒醒,别睡……你都睡了那么多天了,怎么还睡?”
“别睡了好不好,我求你,我求你……”
迦南将他抱在怀里,手足无措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能不停地说着些胡话。
说到最后眼泪控制不住地掉下,又湿又咸。
祈绥眉头紧锁着,表情难受。
眼泪抿进嘴里,咸得要命,一点儿也不好喝。
“迦南……”
少年眼神模糊,看清面前人的样子。
“绥绥!”
迦南悲恸,胸口的抽疼感还没消失,“你醒了,你终于醒了,我以为,我以为……”
祈绥身体虚弱,迷迷糊糊地看着他。
意识不清不楚地抚摸上少年的脸。
“褚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