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妇人用来端水的托盘很是简易,说是托盘,其实就是一块稍微光滑一些的木板。
中年妇人端着水来到崇祯几人近前,一边把水放到用竹子编成的桌子上,一边说道:
“客人莫嫌弃,俺们农家人喝不起茶,只能请客人喝杯白水了。”
崇祯端起竹筒水杯喝了一口,一脸含笑的说道:“这是我喝过最甘甜的水。”
崇祯这么做可不是装,因为他很清楚,说什么都比不上直接喝上一口更有说服力。
王狗剩听崇祯这么说,显得极为高兴。
“黄兄弟这话倒没说错,我们小王庄别的没有,唯独这泉水比别的地方甘甜。”
王狗胜说到这才想起自己还没给崇祯介绍自家婆娘,于是又补了一句:“黄兄弟,这是我娃他娘王刘氏,刚刚忘了给兄弟介绍了。”
崇祯闻言,“哈哈”一笑,调侃道:“没事没事,王兄弟你不用介绍,你刚刚叫的时候我们都听到了。”
王狗剩颇为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这才又对王刘氏说道:“眼看就要到午时了,娃他娘你去烧火做饭吧!我去把那两只野兔杀了,好好招待黄兄弟。”
王狗剩这话一出,崇祯明显看到王刘氏脸上有点不自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知是想说什么,可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
只是手指在衣角上不停的捏来捏去,愣了两息,这才转身进了茅屋。
王刘氏转身的瞬间,崇祯才看到她背部的粗布衣服上打满了层层叠叠的补丁。
这应该是常年背背子,所以背后的衣服容易破损。
崇祯内心分析着,又想到王刘氏刚刚的神态和举动,崇祯已经把事情猜了个大概,估计是家中余粮不多,需要省嘴待客。
甚至有可能家中的粮食根本就不够这么多人吃。
念及此处,崇祯灵机一动:“王兄弟,饭就不必做了,把那两只野兔杀了就行,刚好皇帝让我们带来的新物种可以和野兔焖上一锅,让王兄弟一家先尝个鲜。”
崇祯说着又向王承恩吩咐:“老王头,你去把红薯和土豆拿一些过来。”
王承恩乍一听到老王头这称呼,愣了愣,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还是菩萨心肠在后面用手指捅了捅,王承恩这才打了个激灵,恭敬回道:这就去,这就去。”
崇祯之所以没有像以往出宫那样叫王承恩管家,是不想王狗剩一家有压力。
毕竟出门还带管家的人,肯定不是一般人,那样也许就聊不到一块了。
王狗剩听到崇祯这话,不觉有异,反而好奇的打听起来:“黄兄弟是什么新物种?”
崇祯“呵呵”一笑:“王兄弟,我先卖个关子,等你吃过以后觉得好吃,我再告诉你。”
王狗剩听得一脸兴奋:“好好好,兄弟你稍坐,我这就去杀野兔。”
王狗剩说着就要起身,却是被崇祯拉住了。
“我们这么多人,让他们去杀就行了。”
崇祯说着向宽宏大量使了个眼色,骆养性见状,丝毫不敢停留向院子里的两只野兔跑了过去。
王狗剩看着小跑的骆养性尴尬的笑了笑:“那就麻烦这位兄弟了。”
说话间,王狗剩就带崇祯走向茅屋。
走到低矮屋檐下,只见茅屋顶的茅草上长出了不少青苔,有许多茅草也已经腐烂,一看这茅屋就是有些年头的那种。
崇祯迈步而入,进入眼帘的是一个用石头简单堆砌的火坑。
火坑旁有两男一女三个鼻涕娃,他们正注视着火坑上铁锅里熬煮着的稀粥野菜。
一眼就能看出他们身上的衣服是用大人的破衣改成的。
最显眼的要数穿在他们小脚上那双明显要大几码,还露着脚趾的鞋子。
三个鼻涕娃和王刘氏是一样面色蜡黄,一看便知是营养不良。
其实不止他们,王狗剩也是如此,之前说他壮只是形容他长得高大,可不是肥胖。
靠近火坑的这面土墙已经被烟熏得如黑炭一般。
除了里屋看不到以外,房里的东西一眼就能扫过来。
除了火堆就只有一张看上去极为陈旧的木桌子,还有几个不知道用来装什么的陶瓦罐和一个石头制成的水缸。
看完这一切后,崇祯只能用一个字形容,“穷”,家徒四壁。
这样的场景,让崇祯心里颇不是滋味,这就是当下大明百姓最真实的生活写照。
这还是皇庄,要是普通村庄,可能情况比这个还要更糟。
但是要致富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行的。
最简单的例子就说后世,在各方面农耕条件都比现在要好得多的情况下,从饿肚子到能吃饱饭也用了不短的时间。
崇祯看的揪心,只感觉压力山大。
这次还不等崇祯说什么,王刘氏就先开口了。
“让客人笑话了,我们家确实是穷了些。”
崇祯听着王刘氏这话若有所思,这话意有所指呀!
王刘氏说他们家确实穷了些,难道其他家不是这样的?
崇祯念及此处,带着疑惑问道:“听王大嫂这话,难道庄里其他家比你们家要富裕?”
听到这话,王狗剩哀叹出声:“黄兄弟,庄上其他家的确比我们家要富裕一些。”
“我们家恐怕是庄里最穷的了,比我们稍好一些的,勉强能糊口,再好一些的家里有些余粮余钱但也不多。”
崇祯越听越糊涂,都是一个庄子相差怎么会如此之大?
还不等崇祯问话,王狗剩就一脸愁苦的接着说道:“原本我们家也是勉强能糊口的,只是去年家中老母久病不起、药石不断。”
“最后人没了,还欠下不少外债,为了还债,家里只能紧衣缩食了。”
崇祯听到这里,内心五味杂陈,不知是应该高兴还是难过。
高兴的是小王庄其他家比王狗剩家过得要好,这足以说明在皇庄王狗剩家这种情况不是普遍存在的。
难过的是这个时期的老百姓,也如同某个时期一样病不起、更看不起病,一看病就要倾家荡产。
能亲眼见到大明百姓的民生疾苦、穷困潦倒、自己这一趟没白来。
可现在连饥饿都没解决的大明,想要解决医疗问题,那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还是要脚踏实地一步一步走,不能好高骛远。
崇祯心里想着很无奈,只得安慰道:“王兄弟放心,往后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皇帝不是已经减免五年的税赋了么,这五年种的粮食都是你们自己的不用上税,这样一家人应该能吃上饱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