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随回来,最高兴的不是魏家人,而是官府。
县太爷喜极而泣,握着长渊的手寒暄。
“你这孩子打小就聪明,我老早看出来了,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一出手就解决了本官的心头大患。”
一旁,章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横竖看不惯。
“少糊弄我儿子。”章父指着外面的魏随,“带着他赶紧滚蛋!”
县太爷也不生气,笑眯眯摸着大肚腩,跟章父挤眉弄眼:“你别跟我嚷嚷,他跑朝都去了,我上哪儿抓人?”
章父翻白眼,是真不想搭理。
县太爷识趣,招招手,带着人走了。
后面,长渊才知道,这两老头从小一起长大,一个从商,一个当官,越老越吵吵,偏偏吵完了下回还聚一块玩,然后继续吵。
这一辈子长渊过的很闹腾,章家从老到少,从主子到下人就没一个消停的。
等男主离世,长渊自动请求离开小世界,享龄六十二,实在是太闹腾了。
……
…………
番外——
自魏随从朝都回来,整日念叨他是大官,不日将要迎娶当朝尚书的千金小姐,从此青云直上,前途无量。
魏家众人只觉得他疯了。
尤其是搜遍魏随上下,一文钱都没搜到后,他们的脸色比吃了苍蝇还难看。
张秀芬抓着魏随的手臂推搡,抓狂道:“钱呢?那可是家里全部的积蓄,你全花了?你这是要逼死我和你爹啊。”
从魏随偷钱跑了后,三房三口人在魏家可谓是艰难度日,时不时的阴阳怪气,处处遭受冷眼,出门也要被村民指指点点。
张秀芬要强一辈子哪受过这种气啊,可偷钱的是她儿子,就是和别人吵架她都没底气,只能忍着,日日夜夜,怨气越来越深。
好不容易等魏随回来,她松了口气,以为以后日子能好过一些,哪曾想,钱没了。
如今,昔日的疼爱全成了怨恨,她边哭边打魏随:“混账!你怎么不干脆死在外面,还回来干什么?你去死!你去死啊!”
魏随傻愣愣站着,任由她打。
魏家其他人冷眼旁观,别说拦,他们恨不得上去踹两脚。
末了,张秀芬累了,瘫坐在地上,蓬头垢面,苦笑着抹眼泪。
魏老三扶她,苍老的面容下满是愁苦,那双眼只剩失望。
两人不算年轻,每日侍弄田地,皮肤蹉跎不成样子,他们满脑子想的都是再努力些,多存点银子,好给两个儿子娶媳妇儿。
恍然间,似是一场梦。
魏家分家了。
其余两家打死都不乐意和三房一起过了,长寿的魏老爷子做主分家,三房犯了错,在分地上定是要吃亏。
魏家两妯娌做好了张秀芬要闹的准备,哪知她竟答应了,面无表情,心口悲凉。
到底是亲戚,在分地上占了便宜,其他物件魏家两妯娌也就没争,让张秀芬先挑。
分家后,各家过了一段时间苦日子,一家人一起努力,终是在慢慢变好。
张秀芬和魏老三下地,等小儿子大一点,也开始下地帮忙。
至于魏随,他还整日做着平步青云的美梦,在村里晃荡,逢人就装大官下乡巡视,惹的村民哄堂大笑。
枯燥无味的日子里,魏随就成了村民们解乏的乐子,平时下地回来,都得绕道去魏老三家逗逗魏随才肯回家。
见此,张秀芬一开始还哭,久而久之也默认了。
不管怎样,日子还得继续过。
就这样,魏随浑浑噩噩过了三年,做了三年当大官的美梦。
此年冬季,阴雨绵绵,一连下了十几日,寒风凛冽,吹断不少枯树,想方设法钻进屋。
又苍老了几分的张秀芬抱着一堆劈好的木柴进屋,泠冽的冷意惊醒打盹儿的魏老三,迷糊间嘟囔:“咋不喊我去。”
张秀芬咧嘴一笑,眼角的褶皱更深:“我去就行,你歇歇。也不知道这雨还得下多久,咱们准备的柴火兴许不够。”
魏老三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说道:“不够我和运小子上山砍,你别操心了。”
三年时间,足够让魏家三房缓过气了,各家盖了新房,搬出老宅。
许是隔得远了,又或是年纪大了,相较以前,三家现在关系缓和不少。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变好,人人都有了盼望。
夜里。
狂风大作!
雨势渐大,一颗颗如石头‘霹雳啪啦’打到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忽然——
啪啪啪!
剧烈的敲门声响起,张秀芬和魏老三被吵醒,拥着棉被坐起来,朝门外喊。
“咋啦?”
“爹!娘!哥跑出去了!”
轰隆隆!
一道惊雷划破天空,昼夜似是被劈开了一瞬,白光一闪。
张秀芬和魏老三心底‘咯噔’一响,三年前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他们是真怕了,又反应过来,如今的魏随是个疯子,不会偷钱逃跑。
“先去找人。”
魏老三抓起棉衣下床,张秀芬紧随其后。
两人开门,魏运站在外面,早已淋成落汤鸡。
“你回去待着,我和你娘去找!”魏老三把人往屋里推。
“爹,我也去。”魏运说完,先一步跑出去。
无法,两夫妻只能跟在后面。
雷雨交加,四周模糊一片,压根看不清楚。
顺着泥泞的土路,三人跌跌撞撞的找,扯着嗓子喊,声音吵醒村民,问起缘由,不少人帮忙一起找。
最终,他们在村里那座小山丘上看见了个人影。
魏随傲然挺立站在上面,不似平日里的疯癫,他直视天,大喊:“贼老天!哈哈哈,看见我如今模样你得意吧,想我天资聪颖,却遭天妒,惶惶数十年,真是可笑。”
“贼老天!你惧怕我,才将我送回来的是不是?”
轰隆!
雷鸣电闪,下方张秀芬看的一阵心悸,捂着胸口喊:“魏随,你快下来!”
然而,魏随并不搭理,他张开双手,目光桀骜:“我魏随,胜天半子,自此后名魏胜天,贼老天!你个王八蛋!你永远不会得逞!”
轰隆隆!
啪!
一道白光从天而将,闪彻黑夜,砸在魏随头上。
只见,魏随浑身抽搐了两下,整个人直直往前倒去,摔下山丘。
这一年,他十八,他恨天道不公。
神奇的是,魏随没死,只是摔断了两条腿,从此不能走路。
那之后,村民们也不逗他了,逗逗傻子讨个乐子可以,但疯子不行,他遭雷劈不死,但是他们不行啊。
一劈就死了,使不得。
后半辈子,魏随过的艰难,魏老三两口子活着还管管他,等老两口死后,除了魏运时不时给他送口饭,其余时候他都是一个人躺在昏暗潮湿的屋子里,在自悲自哀中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