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帝被圈禁之后,原先他住的寝宫永兴宫便空了出来,底下官员都进谏让秦灼住进去。
毕竟大兴自开国以来,每一任皇帝都是住在永兴宫的。
但是秦灼不喜欢,废帝在那住了十九年,哪怕改了陈设,换了布置,她也不喜。
还有就是她自己看中了在后宫和前朝中间的长华宫,若是晏倾以后同她同住,也不至于像住在永兴宫那样,被后六宫围绕。
众臣虽不解秦灼的用意,但新帝自己选了长华宫,又不喜奢华铺张,只是翻新换了陈设,也没人能说出不是之处来。
秦灼就这样住进了长华宫。
后宫诸事,有安贵妃和李娴妃打理,萧雅和萧婷在旁协助,很快就把那些没侍寝的美人都放出宫去,减少了小半的宫人,省下不少的开支。
所有人都有事要忙,只有被圈禁废帝闲着没事要折腾,逼得守卫天天秦灼跟前禀报,说废帝闹着要见她。
秦灼对此,并不理会,只同守卫道:“废帝要疯要闹,就让他疯去闹去。”
她不管,自然也不会有旁人管。
所有人都在忙着准备登基大典。
到了年三十那天。
宫里既要准备宫宴,又要准备第二天的登基大典,人人都忙的团团转。
连秦灼都被拉着试龙袍,试戴帝冕,又是念祷词,又是听礼官说大典的步骤顺序。
她这些天都忙的很,都没睡过足觉,一听这些就犯困。
尤其是到了下午。
帝冕龙袍离身,老大臣在旁念叨着登基大典要注意的那些事。
秦灼听着听着,直打瞌睡。
直到那些人都退下了。
孙魏紫在边上,小声叫醒她,“君上,人都走了。”
“可算是走了。”秦灼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越听越困。”
话声未落,风千面来报:“启禀君上,冯飞翼他们走了!”
秦灼转身问道:“走了?”
明日便是登基大典,封赏群臣。
冯飞翼和白衣山庄那些少侠,从她去北漠和亲到打回京城,出力甚多,封赏薄上亦有姓名。
他们竟然在这个时候走了,还是不告而别……
她当即追问道:“什么时候走的?”
风千面道:“刚刚得到消息,他们已经出城了。”
宫宴就快开始了。
且天色渐晚,城门将闭。
冯飞翼他们若是出城办事,完全不应该挑这个时候。
此时走,只可能是离开。
秦灼又问道:“白衣山庄的人全走了?”
“何正与大半人都还在。”风千面道:“与冯飞翼一同离去的,只有四五人。”
秦灼听了,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来人,备马。”
刚好晏倾和顾长安、谢无争他们此刻正往长华宫这边来。
初五一听她让人备马就问:“何事备马?”
“冯六叔和几位兄弟悄悄走了。”秦灼道:“我去送他一送。”
顾长安问道:“怎么个送法?可要带大批人马?”
秦灼反问道:“带人马做什么?我自己去送。”
晏倾什么都没问,只沉声道:“我与你同去。”
谢无争连忙道:“我也去。”
花辞树和林泽道:“我们也去!”
徐丹青和几个将领异口同声道:“末将也愿同往!”
“好,那就一起去吧。”秦灼说罢,便带众人出宫而去。
一行十几人策马过长街,何正等人瞧见是秦灼他们,便策马跟在后头,一起出城而去。
十几人变成了五十几人。
一路人何正跟在秦灼后头,急声解释:“六叔他们只是太想念家中夫人,这才急着走的,绝没有别的意思……”
秦灼道:“我原本没往别的地方想,你这么一说,倒让我不得不多想了。”
何正闻言顿时:“……”
秦灼没再多说什么,带着众人急行数十里,终于在日落西山时,在城郊的送别亭外追上了冯飞翼那一行人。
冬日里,山林萧瑟。
唯有漫天红霞,艳艳其光。
几个白衣山庄的少侠听到后面马蹄声飞奔,忍不住问冯飞翼:“六叔,后头有人追来了,该不会是君上知道咱们跑了,派人来杀我们的吧?”
走江湖的,听惯了说书先生讲历代开国功臣往往落得个“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
这些日子秦灼忙着跟那些前朝旧臣算账,对他们倒是恩赏有加,但是保不齐日后会怎样。
这话他们跟一起从白衣山庄出来的弟兄们都说了,但何正那几个年轻的都说秦灼跟别的皇帝都不同,肯定做不出那样的事来。
而且年轻时混江湖,也要为老了之后想想。
如今他们有机会入朝,哪怕只能得个一官半职,也是天大的好事。
也有人说人人都以为自己跟随的那个人同以前的皇帝不一样,可最后下场又是什么样?
今日跟着冯飞翼离开的这几个都是有家室的,荣华富贵不怎么贪图,就想留条命回去陪夫人儿女,此时听后头有人追来,不由得想起了说书先生那句“飞鸟尽,良弓藏”。
“老冯!你跑这么快做什么?且停一停!”秦灼的马跑得最快,最先追到他们,但她喊了之后,这几人更加玩命似的跑。
初五跃然马上,高高站立着,狼啸一声,把几人的马都吓得腿软、撂蹄子。
马跑不动了,只能在原地打转。
“老冯,冯六叔。”秦灼勒马而立,朗声道:“咱们也是一起从生死场上走回来的,你要走都不吭一声,这也不太够意思了吧?”
冯飞翼听秦灼这话说的只有朋友之间的不悦,并无上位者的怪罪,回头后,又看见她只带着身边几个最亲近的来,并无侍卫随行。
冯飞翼当即带着弟兄几个翻身下马,“君上勿怪!我们几个就是……”
秦灼没等他说完,便接话道:“想夫人了嘛,我知道。”
这由头何正已经替他们说过了。
她相信。
但相信归相信,话还是要说清楚的。
“可你们几个再想夫人,再急着回家,怎么也得说一声吧?”秦灼翻身下马,再次开口道:“你们这急匆匆的走,逃命似的,是怎么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