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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了他!”

“反了他!”

“殿下!”

席间众人众口一词,话已说到这里。

秦灼一时却没说话。

宋文正去望月峰去走了一遭,吓得不轻,回来再入这席间便喝了不少酒,否则按照这位刺史大人平日里的谨慎模样,绝不会当众说这样的话。

其实,她心里也清楚得很。

时至今日,她与皇帝再也不可能做气和气的君臣父女。

装都没法装。

若在临危之际拿下北境兵权,与北漠对抗,还能说是无奈之举。

但杀高庆忠,将他带来的人全都收入麾下,已然是野心勃勃,摆明了要分皇帝的权。

从前她还不知道自己是大殿下的时候,一心想着要扶持无争坐上那个位置。

要大权要握,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秦灼心里其实也还算有准备。

不过,这一天来得还是比她想象的快了一些。

如今这形势。

她没有推让的道理。

也不会推让。

无论是野心,还是责任,都不许她退。

只是这种时候,无论心绪如何汹涌复杂,面上都得潇洒从容。

秦灼笑道:“我等一心为万民守疆土,说什么反不反的。”

席间众人一听这话,都顿了顿。

众人心里也清楚地很。

他们这位殿下什么都好,唯一的憾事,也就是她是个女儿身。

若是男子,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事能难得到她?

可惜啊。

女子生来就比男子要承受更多的质疑和轻视。

但此时,在座的男子不乏谢傲鸿这样的文人名士,还有宋文正这般读了几十年圣贤书,也曾认定男尊女卑是这世间最大的道理之人。

他们认识秦灼之后,就再也不能、且不敢再拿那套旧道理出来说事。

众人一下子有点不知道怎么接话,个个神情凝重。

晏倾的目光一直落在秦灼身上。

她侧目,看了他一眼。

晏倾当即意会,缓缓开口道:“殿下所言有理。”

周遭听了,大半人都是懵的,小半人则从这位晏大人的这句‘殿下所言有理’里听出了那么一点不寻常的意味。

还真是枕边人才才能这般心有灵犀啊。

他近来很少与众人一起在议事厅,殿下怕他累着,等闲都不让他操心大小事宜。

但越是如此,众人就对这位晏大人越发好奇。

今日席间。

晏倾与殿下同坐,跟秦怀山这个做爹的,刚好一左一右。

秦二爷十分地有自知之明,在正事上一句都不插。

这会儿,在众人都喊着让殿下趁机反了的时候。

殿下说话却意味不明。

晏大人开口,像附和,又像是要替众人解惑。

众人酒也不喝了,话也不说了,纷纷凝神平息,静待下文。

四周突然静了下来。

晏倾神色如常道:“诸位这个‘反’字用的不妥。”

他说:“殿下为万民守疆土,舍生忘死,京城那位却因私心不顾百姓。殿下所做之事乃是拨乱反正,重整山河,今天即便是同京城那位划清界限也是心怀大义,无奈之举。”

众人听得他这一番话,心中暗暗感叹。

以前听闻这位晏大人惜字如金,却在初入官场时,就在御史台干出一番名堂。

他平时也不怎么说话,反正每次一开口,就有人要倒霉。

众人今日可算是见识到了。

这一两句下来,说的皇帝才是那个“反”的。

这会儿,谁也不敢随便插话。

晏倾便继续道:“殿下不反,我等也不反,只为平定战乱,守此大好河山。”

他这话说完。

众人才纷纷开口,“是是是,晏大人所言极是。”

宋文正也道:“我、我方才说的过了,不是反,不必反!”

“是我用词不当。”宋旭也道:“还请诸位见谅。”

眼下这形势,反了,难免要被人当做乱臣贼子。

还是换个说辞好。

反正,兵权一样在殿下手里。

一样跟皇帝对着干了。

嘴长在自己身上,还不得说的好听点。

众人听晏大人这样,一下子就福临心至。

曹展鹏那样的反贼,还知道给自己脸上贴金,说是皇帝昏庸无能,他才站起来替天行道呢。

何况,是他们真的为了江山百姓的殿下!

“殿下不反!”

“咱们殿下要整肃朝纲!”

“我等都跟着殿下,为大兴为万民尽此生之力!”

众人这话锋一转,出口之言就好听多了。

谢傲鸿神色肃静地想了想,又开口道:“既然这事已经挑明,再称殿下就少了点气势。”

殿下,殿下,到底是皇帝的儿女,才这样叫。

秦灼要跟兴文帝划清界限,这称呼,是得改。

众人就此这称呼的事,从“主公”、“主上”说到“大王”,通通说了个边,都觉得还不太合适。

外乱未平,还没到黄袍加身的时候,其实称呼真的有点想难定。

就在众人冥思苦想之际。

沉思了片刻的秦灼抬眸,徐徐笑道:“我自永安来,便称永安君。”

众人闻言,顿时喜上眉梢,“永安好!永安君好啊!”

徐丹青道:“一听就是国泰民安!”

一众夸赞声里。

晏倾率先起身,朝秦灼拱手行礼,“臣晏倾,拜见君上。”

谢无争随之起身,行礼道:“臣谢无争,拜见君上!”

跟花满天坐一块的顾长安见状,不由得低声嘀咕:“这就称臣了啊……”

声还未落,边上的医圣老前辈就恨铁不成钢地一把将他拎了起来,推上前,“升官进爵指日可待,你还在嘀咕什么?”

顾长安被他推上去,冷不丁反应过来,也跟着双手交叠,有模有样地说:“臣顾长安,拜见君上!”

顾公子是个嗓门大的。

音色又极其清亮。

席间众人反应过来,纷纷起身行礼,异口同声道:“臣等,拜见君上!”

午后,日悬中天。

璀璨阳光笼罩大地。

他们看着秦灼,神色恭敬,眼睛却都亮了起来。

那是久在阴霾中的人,见到了光的样子。

江山颠覆,众生沉浮。

终得有人拨开大雾,走出崭新而明朗的第一步。

天启十八年,二月。

秦灼与兴文帝裂土分疆,坐拥北境,手握十万大军,称永安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