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灼听到医圣前辈说这话,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顾长安急着问道:“您把话说清楚啊,别这样云里雾里的,怪吓人。”
花满天的目光扫过几人,颇有些无奈道:“还没发生的事,老夫怎么说得清楚?”
谢无争默了默。
秦灼开口问道:“那最好的结果,和最坏的结果是什么样?还请前辈告知。”
花满天回头看了榻上那人一眼,一时没说话。
顾公子耐心不佳,试图猜测道:“晏倾会失忆吗?还是变成傻子?杀人不眨眼的疯子?”
花满天闻言,不由地皱眉道:“他又没伤到头,失什么忆啊?还变傻子,你少看点乱七八糟的话本子吧,长得挺不错一人,硬是看话本子看傻了。”
顾长安闻言顿时:“……”
公子爷已经很久没有被人当面说过傻了。
可这位老前辈在说他傻之前,还说了一句他长得不错……
老前辈说的是实话啊,他还真不好反驳。
谢无争闻言,面色紧张道:“那依前辈所言,孤云他……”
花满天道:“这不是老夫说了算的,此人练寒冰诀已经大成,又有沈归一出手相助,已是大幸。”
他说寒冰诀这门功法,会让重伤之人呈现假死的模样,全身冰冷,气息微弱近乎没有。
但旁人昏迷要是没人救,必死无疑,练寒冰诀的人陷入昏迷之后,则有自愈的奇效。
至于自愈的快慢,就看这人的身体如何了。
花满天说寒冰诀乃灵云观压箱底的功法,从不外传,这百年来也只有沈归一练出来点名堂,还有一个就是四年前被嗜血老怪弄的半死,被掌教张静玄带回暮苍山的倒霉鬼。
当时张静玄还曾传讯至无名谷,要请他去暮苍山救人。
只是后来不知怎么的,又说不用他去了,说是改了主意传那倒霉鬼寒冰诀,用以保命。
医圣老前辈摸着白胡子,缓缓道:“若老夫猜的没错,榻上之人,就是四年前的倒霉鬼吧?”
秦灼一时没接话。
谢无争也不想说晏倾是倒霉鬼。
唯有顾长安不觉有它,直接道:“是他,本公子也觉得晏倾是个倒霉鬼,这都什么事啊?都怎么碰上的?奇了怪了!”
顾公子自己运气不错,完全不能想象晏倾为什么能那么倒霉。
花满天摇了摇头,“张静玄授他寒冰诀,用了那么多枚蚀骨钉,本就是为了压制嗜血老怪强行灌入他体中的内力,如今蚀骨钉都被他逼出了体内,光凭寒冰诀定然压制不住,况且,他已有走火入魔之相……”
老前辈说着,稍稍停顿了一下,“他若一直昏迷着还好,一旦醒来之后极可能杀心难抑,疯魔成性,到时灵云观的人拼了命也会杀了他,白瞎了你们想方设法地救他。”
顾长安不悦道:“说到底,前辈的意思就是晏倾醒了之后十有八、九要变成疯子。”
花满天当即反驳道:“十有八、九是你说的啊,老夫可没说。”
谢无争闻言,不由得满眼担忧地看着秦灼。
秦灼面色淡淡,只道:“多谢前辈据实相告,夜深了,无争带前辈去歇息吧。”
花满天深深地看了秦灼一眼,转身跟谢无争一起出去了。
顾长安留下,跟她说:“你也去歇息吧,这儿暖和,本公子就在这睡了。”
秦灼哪里不知道顾公子一番好意,他是看不下她一天天忙的没空合眼,才拿这里暖和说事,主动留下来照看晏倾。
可顾公子这些时日也忙的脚不沾地,她哪里能让他再受累。
秦灼道:“你带初五去别的帐篷一起睡,让人多放两个火盆,肯定比这暖和。”
顾长安闻言,有些恼怒道:“你还真当本公子……”
秦灼轻声打断道:“我想跟他多待一会儿。”
顾公子闻言,神色微顿,好一会儿才开口道:“那、那好吧,”
他说完,就抬手招呼初五一起出去。
后者不想出去,抬头望着帐篷顶子当做没看见。
“走了。”顾长安伸手拦住了初五的肩膀,直接把人拉了出去。
帘帐开了又合。
夜风悄然潜入。
帐中烛火微晃。
秦灼走到榻边,背对着昏迷的晏倾坐了好一会儿,才脱了鞋上榻。
她掀开锦被,钻进了晏倾的被窝。
一开始,还隔着些许距离,身形有些僵硬地躺着。
可晏倾身上寒气实在太重。
过了片刻。
秦灼就直接伸手把他抱住。
紧紧的。
好像这样,就能把自己身上的温度传到他的身体里。
“晏倾。”秦灼轻唤他的名字。
她闭上眼,哑声道:“我好恨你啊。”
“可我更恨我自己……”
为什么没能早点知晓他隐瞒的那些事?
她本该早些强大起来,保护她的晏倾。
可她前世深陷在那些怨恨欺辱里,跟来退亲的晏倾反目,针锋相对了一辈子。
今生说放下,却也只救了他的性命,待他并不好。
一点……都不好。
秦灼抱着晏倾,额头抵着他的额头。
闭着眼,那些少时欢声笑语的场景便一幕幕浮现浮现在脑海之中,热闹长街一起浇糖人,锦绣高阁相对挂花灯。
晏倾手把手教她写字作画,抚琴练剑。
最旖旎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晏倾与她泛舟游湖,在春风拂面之际,含笑为她吟唱:“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年少相知,本该携手白头。
可他们之间,却总有那么多天意弄人。
秦灼想起前世自己咽气前,还不肯让晏倾好过,还要坐着花轿上门跟他说:“即便是我今日就死了,也要你为我披麻戴孝……谁叫你欠了我的?”
如今算来,晏倾根本不欠她的。
可前生爱恨都是真的。
一笔勾销的话说来容易。
谁也无法真的把前尘往事都一笔抹去。
“我知道我放不下你。”秦灼自言自语一般道:“可也仅仅是放不下了,拜你所赐……”
前世大权在握的秦灼,曾平定天下的秦灼,早已将情爱之事抛之身后,心里最爱权势。
她说:“我早已经忘了,倾尽所有去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