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了尚怀礼老先生家,他们才知道这里出了什么事。
一个多月前,尚怀礼的老伴跌了一交,得了脑出血,第二天就去世了。这给老先生一个不小的打击。老先生显得比过去苍老了许多。不过,见到必成和欣悦的到来,他还是十分高兴。必成在心里暗暗的埋怨自己,他虽然给先生打了几次电话,可先生并没说起这件事,但他还是觉得自己过于疏忽。
“要不是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我还真在家坐不住,我也早就去你那里了。”
由于有了这件事,先生的心情还不好,必成一时还不能说出自己来的目的了。
可是,先生却说出了他要说的话:“我这几天就准备出去走走。人死了又不能复生,我能想得开。孩子都在外地,他们让我去他们那里,我还离不开这里。虽然这样,我也在家不能这么待下去,你的诊所开起来我就去,咱们爷俩在一起我觉得倒还不错。”
“那可太好了。”
“我已经为你想好了,我还能干几年,等我不行了,你也成了。欣悦是不是和我们一起干呀?在那个大医院里也没什么意思。我看你和必成赶紧定下来得了。”
“我怕必成不要我呢。”欣悦笑着说。
“我也看出来了,必成还真得需要你来照顾他呢。有你在他的身边,何家的诊所才能开起来。”
“我算什么?我们可是请你来的。”
“那好,我这就和你们走。你家也有我住的地方。我住在你们那里还能多活几年。等开业时再去请龚金堂。必成,你知道龚老先生怎么说你吗?”
“怎么说?”
“他说,你才是何家的子孙。像你这样的孩子现在真是不多了。”‘
“是你们太好了,我不好好做我觉得都对不起你们。”
必成感动得眼睛湿润了。
一个阳光灿烂的春日,金灿灿的太阳映照在这片广阔的黑土地上,温暖的春风掠过汤旺河,吹拂着人们那充满笑脸的脸庞。绿油油的庄稼长到了一乍高,下了几场春雨后,到处都是挡不住的生机和活力。
这是个普通的日子,可也是个特殊的日子。这个日子对于鹤立乡的村民来说,是一个值得庆贺的日子,因为从现在开始,他们不会再为得了什么毛病跑到市里花上大钱治病,又耽误着时间甚至因为延误了治疗的时间而葬送了自己的生命,杜老伯的教训对他们来说是太深刻了,在何家诊所停业这两年来,他们已经吃够了这样的苦,也就更觉得在自己家门口有一个自己的医生是多么重要。他们也因此更加觉得何家对他们来说是多么可亲可近。尽管现在开业的是一个这样年轻的人,可他们并没有哪怕一点的怀疑,他们当然知道如果何家想离开这里那是非常轻松的事情,当何家的诊所真的开起业来,他们终于相信何家是和他们连着心的。
这个日子对于何家来说,它是一个在家族史上值得大书一笔的日子。十代行医的何家终于没有因为突发的横祸断了行医这个祖上留传下来的血脉,虽然命运给他们这个家族造成了几乎难以挽回的灾难,可他们的后人没有辱没这个家族的光荣的历史,通过自己的努力,又继续延续着这个血脉和根基。
这个日子对于何必成这个年轻人来说,又是在他那十分年轻的人生岁月里的一个大转折的日子。他要永远放弃他那幼小年龄时的梦想,他要继承父辈和祖辈的血脉,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在何家行医这条既光荣又艰难的路筚路蓝缕地走下去,他要在这个地方扎下根,他要在这里永远陪着妈妈度过她那未来的人生岁月。
这天,何家的诊所在经过了两年的磨难,两年的停业,两年的阵痛后,终于重新开业了。
这天,似乎成了乡里的一个盛大的节日。仿佛全乡的人都聚集在何家的门前,礼炮声震耳欲聋,乡里的秧歌队锣鼓喧天,红裙绿袄的男男女女扭动着身子,满脸的喜气。
亚贤坐在轮椅上接待着各个方面的客人,必成那张年轻英俊的脸更是光彩照人;欣悦已经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她叫来许多她的漂亮的朋友到这里来招呼前来贺喜的客人。
从眼前这个场面看,一个受到人们欢迎的医生有着怎样的光耀,尤其是在一个乡村里,甚至比一个官员还要受到欢迎,这也是必成和欣悦所没有想到的。
乡里的领导也来了,各界送来的牌匾堆得像个小山,也有送钱来的,可不管是亚贤还是必成一概不收,他们只接受人们的庆贺,这也是他们觉得荣耀的地方,更是何家的光荣。
龚金堂来了,他说他以后每个星期都来一天,免费出诊。他对必成说你将来一定比你爷爷还强。
让谁都没有想到的是,市里残疾人联合会主席代秉国;市十大优秀青年之一,市博爱医院院长,年轻的中医专家,同样也是残疾青年的吴江专程来到鹤立乡表示庆贺。这让必成十分感动。代秉国拉着必成的手说:“你是个了不起的青年,我听说了你的事迹,我向你表示敬意。”
“不,我还差得很远。”必成连忙说。
“你没有被命运击到,而是顽强地挺立了起来,我相信你的未来一定是非常辉煌的。”
“我……”必成没经过这样的阵势,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还带来了两名记者,你的事迹很快就要传遍全市的。”
“我又没做什么?”必成惊讶地看着代主席,他没有想到,他什么事情还没做,各个方面就这样的重视他。
代主席郑重地说:“你从一个有着远大前程的青年转眼成了一个残疾青年,可你又发愤自强成为一个自学成材的医生。你还是一个孝子,妈妈为有你这样的儿子感到十分的幸福。灾难是不幸的,可有时也会让人成长起来。你就是一个这样的青年。”
“我这一切都是刚刚开始。”
“是的,正因为你刚刚开始,你更需要扶持和帮助。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去找我。”
吴江拉着必成的手说:“代主席说得不错,一个人最重要的是倒下去后重新站起来。你的家族的历史我也听说过,何家的历史到那这里没有停止,我相信你一定会给你们何家的历史书写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必成现在知道自己什么也用不着说了,只是听着他们的教诲,感受着他们的关爱。
“你现在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现在还不需要。你知道我的老师……”
“如果需要支援你就尽管找我。”
“是。我真的谢谢你们。”
“别客气,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弟弟了。”
“我倒真想有你这样一个哥哥。”
吴江带着感情说:“其实你已经是我的师弟,也许你还不知道,你的老师也是我的老师。他就在那里坐着呢。”
必成一怔:“啊,龚金堂老先生?”
“正是。”
“他怎么没说?”
“他可不是个什么都喜欢说的人。但他对你们何家的事情和我说了不少。他可从来没有这样夸过一过人呢。据我所知他就从来没有这样夸过我。”
“我真的自愧不如。”必成满脸的不安。
“不能这么说。你能用这么短的时间取得这样的成绩,是很了不起的。”
必成轻声问:“代主席是跟你来的?”
“我和他说了你的事,他非常重视你的事,就想来看看你。”
“真是谢谢你。”
“我们这次来见到了你,也见到了你的妈妈。我们看到了许多让我们感慨更让我们感动的东西。人自身发生了残疾是没有办法阻止的,可是让这个残疾之身发挥出什么样的作用就完全看个人了。一个强者在什么地方都会发挥他作为强者的才能和优势的。但是,这一切对于你来说才刚刚开始。”吴江语重心长地说。
必成突然发现,一名年轻的女记者站在他的身后,正有一双清澈的眼睛凝神地看着他。
记者叫柳春婷,她看到几个人的谈话告一段落,就笑着走了过来。必成并不喜欢也不知道现在对她说些什么,这时妈妈被欣悦推着来到院子里,柳春婷就向呀贤伸出了手:“阿姨,你好,我是晚报的记者,我叫柳春婷。”
“欢迎您到这里来。”亚贤说。
“我到这里来真有一种受了教育的感觉。我采访过一些残疾人,可我的心从来没有这样被打动,您的儿子真是太了不起了。”
“还不能这样说,他只是做了他想做的事情,他没有让我失望,或者说他让我从一个特殊的视觉看他,这样他就不仅仅是我的孩子,他更应该是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他就是这样要求自己的,你们也看到了,他虽然走出了第一步,可他毕竟才刚刚开始。”
柳记者问了起来:“几年前你们何家发生了一场巨大的灾难。在这样的灾难面前,你们是怎么走出那样可怕的阴影的呢?”
亚贤的眼睛红了起来,她没有立刻回答记者的提问,而是低下了头。
“啊,对不起,我并不是要你重温那些痛苦,我的意思是……”
“没什么,我没有怪你。你可能不知道,那场灾难对我们来说是怎样的不幸,可是这些都已经过去了,我现在能够比较平和地对待它。你也知道,在那次灾难中我的丈夫不幸遇难,我失去了双腿,而我的儿子何必成也成了一个残疾。在这样巨大的灾难面前,我都要崩溃了,可我的儿子……”亚贤停了下来。欣悦要把亚贤推走,可亚贤摆了一下手,“没事,今天我是高兴的,让你们见笑了。”
“阿姨,你不要这么说,我非常敬佩你们。”柳春婷的眼睛也湿润起来。
“今天我们何家的诊所重新开业,说明必成的一番努力终于有了初步的回报。在那场灾难到来的日子里,我们觉得天昏地暗,仿佛再也没有阳光,再也没有前途了。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必成能够很快从痛苦中解脱出来。他为了陪在我的身边,自学医学,在几位老先生的关怀和教导下,他竟然取得了这样的成绩。必成没有让何家十代行医的根脉断下来的主要原因是,他放弃了读大学和去国外留学的理想,甘心在这里做一名乡村医生,他现在受到许多人的关怀。”
“我听说他过去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你忍心就这么让他在这样一个小地方永远待下去吗?”
“我过去并不支持他这样做。他的爸爸对他期待也是非常高的。可是,他后来说服了我,我也终于支持了他。一个人的价值并在决定于他去做什么,在什么地方,而是他怎样去做,是不是用心去做。他现在很喜欢这里,我也不想离开这里了。”
“这么说你对你的儿子做法非常满意了?”
“这不仅仅是满不满意的问题。而是命运把我们安排在这里,我们何必怨天尤人,我们应该积极地去为社会,为乡村做点事情。”
“我听说他完全是自学的,他有这样的能力吗?”
“你问得完全正确。可是,我觉得一个连高中都没毕业的学生在短短的两年多一点的时间里,在几个老先生的帮助下,在中医学方面有了突飞猛进的成绩,他吃的苦是不说自明的,但我觉得最重要的是,他的心里装着医学事业,也是要把何家十代行医的血脉继承下来,他没有辜负何家的祖上留下的宝贵的财富。当然,他现在一切还是刚刚起步,但是,他有一颗爱心。一个医生没有爱心是不行的。他的爱心表现在他看到乡亲们身体有了毛病还得去市里去看,不方便不说,花钱像流水。这对于尚不富裕的农民来说是很难承受的,所以,他把他的老师请来坐堂,他边干边学,完全是为了方便乡亲们。”
“你们家就是什么也不做生活也完全是没有问题的,是不是这样?”
“那样我们活着还有意思吗?”
“他的确是一个出类拔萃的年轻人。你是不是为有这样一个儿子而倍感自豪?”
亚贤笑了起来:“我觉得是这样。”
记者又问:“你失去了双腿后你感到有多么痛苦?”
“开始的时候我几乎痛不欲生,可我看到我的儿子这样的坚强,敢于负起责任,像一个真正的男子汉,我就痛苦就减轻了,现在我已经完全从痛苦中解脱出来,因为我看到了我的儿子是一个这样出色的孩子。我当初还助止过他,现在我觉得我那时还没有真正理解我的儿子。我现在希望他要对得起社会各界对他的厚望,他要真正成为一个何家的继承人。”
必成的眼泪流了出来。面对包括妈妈在内的这些人真诚的祝贺和祝愿,必成陡然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沉重起来,也更加觉得自己所做的这一切是值得的。
“来,必成,我给你照张像。”柳春婷拿出了相机。
“我和妈妈在一起照吧。”
“好啊。”
必成站在妈妈的跟前,欣悦突然说:“是不是应该带上我?”
亚贤招着手说:“当然,现在已经离不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