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是接到一个中年男人的报案,得知江边上发现一个年轻女子的尸体,向栾军做了汇报,栾军觉得事态重大,给宋宝田打了电话,宋宝田带着队伍立刻赶到了出事的江湾。
发现尸体的是一个沿着江岸,徒步旅行的新近退了休的中年教师。为了让新近退下来的生活过得有些趣味,他一边考察沿江一带的风光和人情,一面拍摄沿岸的风景,撰写一路的观感,为自己的博客增添些情趣。就在他沿着江边走到江湾那片宽阔的水域稍做停留时,在一块平展展的石头旁边,发现这具倒在血泊里女子的尸体。从那还带有几分清纯的脸上,他判断这是个在校就读的大学生。这偶然的发现,给一个徒步的单身旅行者,带来了好奇和刺激。报了案后,便一个人守侯在那里。
宋宝田五分钟后赶到这里,对这名旅行者做了必要的询问。经过现场勘察,女子是被一把旅游用的水果刀刺死,血迹还没干涸。石头上摆放着几瓶喝光了的啤酒和一些吃剩下的副食。杀人者和被杀者一定是认识的,刚才还在一起喝酒聊天。死者身边有一台被摔碎的笔记本电脑。也许死者是利用野外游玩的时间,写着什么东西。
如果杀人者刚才还在这里喝酒,一定还没走远。宋宝田下令立刻在附近一带展开搜查。贾丹等人赶到,房小曼和袁宁看到那具女学生的尸体,喊叫一声紧紧搂在一起,似乎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事实。
“小曼,难道她就是……”房亦民把小曼拉到自己的怀中,惊骇地问道。
“是,她就是……就是鲁鲁。”房小曼脸色惨白。她不相信自己的同学被杀死,袁宁完全吓傻了似的,说不出话来。
贾丹对宋宝田说:“如果这个女学生就是鲁鲁,那么杀了她的很可能就是赵玉湖。这里是这样的僻静。赵玉湖带她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杀死这个女学生吗?”
“他走不远。我派了人四处追堵。”宋宝田满有把握地说。
房亦民说,“江的左岸是一条通乡公路,过了那条公路就是二道村。许多年前,赵玉湖就在这里修过公路。赵玉湖说,在他的养路队有一个叫黑牡丹的开轧道机姑娘,人长得黑些,却是十分漂亮。大家都喜欢她。黑牡丹和单位一个科长发生了恋情,那科长是个有家室的人,玩了后不想要她,她就从前面那个悬崖跳了下去。赵玉湖说,黑牡丹跳下去的那个晚上,他在悬崖顶上坐了一天一夜。他这是对女人第一次产生真情,可他们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他却和一个半傻不傻的女人过了一辈子。他把鲁鲁带到这里,一定是对鲁鲁讲述自己这段悲伤的历史。”
宋宝田说:“但他和鲁鲁好象发生了争执,不然那台电脑就不会损坏。”
贾丹凝视着眼前江水、田野和山峦,缓缓而又深沉地说:“这里就是清川乡的属地,这个水库也就是他们修的那座水库。从那条公路往上走,就是二道村,赵玉湖还在那个山洞里藏了半年。是的,他一定在向这个鲁鲁讲述着自己非同一般的历史,但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呢?也许是突然发生的争执才让赵玉湖非要杀死鲁鲁?”
“如果能修复电脑,恢复了电脑里数据,知道鲁鲁在写了些什么,就会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袁宁不是说鲁鲁在写色情与凶杀的小说,还和迟娟有关?是不是他们在这方面发生了争执?”宋宝田分析着说。
“他们会发生什么争执呢?赵玉湖会对鲁鲁的写作做出什么干涉的行为呢?”房亦民质问道。
关于这一点,大家如堕云雾之中。一个粗俗的汉子,会对一个网络作家的写作会有什么好的想法吗?
这时,栾军打来电话,他们发现一个醉汉,醉汉的手上还留有血迹,该人脸色发紫,浑身无力,像是服了毒的样子。贾丹和宋宝田等人及时赶到,看到一个中年汉子躺在沙滩上,大家立刻围了上来。
“他就是赵玉湖。”房亦民走近那人一看,大声喊道。“他这是怎么了?”
“他是酒后又喝了农药。这是不想活了。”一个跟随的技术人员检查之后大叫起来。
果然在他的身边发现了一瓶农用烈药。
“立刻送医院。”宋宝田命令道。
贾丹看着奄奄一息的赵玉湖,摇着头说:“怕是来不及了。这个家伙所有的一切都是有预谋的。是我们忽略了这些,晚了一步。”接着捏着赵玉湖干瘦的胸部大声说,“你说,你为什么杀了鲁鲁?迟娟和江子明是不是你杀的。她是不是你的同谋?”
赵玉湖慢慢睁开眼睛,又无力地闭上。让贾丹惊讶的是,这个赵玉湖的脸型和图象上的完全一样。难道不光是技术上出现了失误,老曾头也看花了眼?
赵玉湖惨白的脸露出淡淡的笑意,贾丹继续大声说:“那个杀了迟娟的年轻女人,就是鲁鲁吗?你现在想死是不是?你是死不了的。你要坚持一下,把你所做的一切都要说出来。”
几名警察把他抬到警车上,警车呼啸着向城里驶去,赵玉湖随时都可能一命呜呼,贾丹争分夺秒地询问着,赵玉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惨淡地笑意:“你们不要费心了。这些人,还有这个鲁鲁都是我杀的,就是……就是这样……这些个混蛋,我早就说过,我不活了,也要找几个垫……垫背……”赵玉湖的嘴唇越来越紫,眼睛正在慢慢阖拢,似乎已无力睁开。
“你胡说,你这是……”
宋宝田发现这个身子已经不动了。
贾丹翻了一下赵玉湖的眼睛,说:“贾队,他完了。也许他真的是杀了迟娟和江子明的嫌疑人。最后又杀了鲁鲁,然后自杀。”
“我觉得……我这一天来就在找这个混蛋,可找到他,他竟然死了。”
袁宁在那里终于哀嚎了一声:“他为什么要杀死鲁鲁啊……”
离开家乡之前,顾大海去了趟迟娟家。迟娟的爸妈看到女儿托人带回来这么多钱,高兴得不得了,一个劲地感谢顾大海。顾大海既难过又心酸,脸上火辣辣的。当有朝一日做父母的知道女儿已被杀身死,一帮人来到家中合伙欺骗他们;当知道女儿和他这半老男人竟有过那样一段肮脏关系时,他们会是怎样呢?对他的感激,是不是就会化成无限的仇恨呢?
当着迟娟的爸妈他说了无数的好话,几乎用让自己脸红的语言对迟娟做出无尽的赞美。迟丽那狠毒的目光向他扫了过来,他的身子颤抖了一下,仿佛万根针芒刺向胸口。他再也坐不住了,连忙告辞。
不管赚了多少钱,但那段日子才是他最幸福的时光。自从得知迟娟被杀的消息,他就在自己身边寻找可能置迟娟于死地的人。虽然他觉得自己还是了解一些这个该死的姑娘,但她竟然被杀,他要看看这个杀了迟娟的人到底是谁。
看到匆匆而来的杜思成,他忽然觉得他们是对难兄难弟:“迟娟的父母还让我好好谢谢你呢。还让我问你们什么时候结婚。我就想,当他们得知迟娟已经被杀身亡了,我该怎样向他们解释?”
杜思成想了一下,心突然硬了起来,说:“这话说出来只能惹得她的家人悲伤,暂时就这样隐瞒下去吧。等抓住杀了她的凶手,再找个机会对她的家人做个交代。”
顾大海黯然说:“是啊,只能这样了。案子有什么进展吗?”
杜思成摇了摇头。“我觉得我对迟娟并不了解。我认为杀了她的一定是她身边的人,我们就她所接触的人几乎全部都做了调查,至今仍没发现强有力的证据。”
“你说杀她的凶手还有个年轻的姑娘?就没有一点这方面的线索?”
“还没有。”
“什么样个姑娘会对她这样的仇恨?不会是情感方面的纠纷吗?”
“我也想问你这方面的事。从离开你之后,你就没有她的消息?”
“倒是有一些,可我害怕知道她的一些事,可许多道听途说的事又总进入我的耳朵里。我觉得我知道的事你也一定已经掌握了的。”
杜思成忽然问:“银行的路延峰你一定是认识的吧?”
“认识的啊。迟娟也是认识他的。那时他已经不是副行长了。”
“是的。那时他是老干部处处长。据说迟娟通过他卖给银行老干部一批电子治疗仪器?”
“是的。”顾大海缓缓地说,“这件事迟娟办的聪明,可也有些龌龊。有几个人因此受到了连累。这件事还真得从头开始说。迟娟从我这里走后,我知道她闲了一段时间。她后来认识了个东城区科委的人,还和他开了个公司。这个公司表面上是科技开发,可据说干得的是坑蒙拐骗的勾当,后来她的经理还挟款潜逃了。她以为那个男人走的时候能带着她,可她想错了。迟娟表面是他的秘书,实际上有着很亲密的关系。后来她认识了科委一个叫陈克年的副主任,此后就认识了这个路延峰。”
“据说这里还发生了一起很大的风波?”
“具体的情况我就不清楚了。你可以去科委了解一下这方面的事情。我觉得这里有很多问题。迟娟的死有着既复杂又简单的原因,她的贪婪毁了她。”
“这个陈克年还在那里工作吗?”
“可能不在了。据说科委一个好端端的单位,让他们办的这个公司害的臭名远扬。这几个主任都难逃厄运,下场十分凄惨。至于具体情况,你就只能找他们问问了。”
杜思成疑惑地说:“那时的迟娟也就是个二十刚出头的小姑娘,会在这里发挥着很重要的作用吗?”
顾大海用深沉的语调说:“我想,为了送东西和了解情况,你已经转了一大圈,现在该对这个姑娘有个比较清楚的了解了吧。你不会忘记付伟死的多么的凄惨吧,当然,那是他自己的事,可也不能不承认迟娟对他的伤害有多大吧。那时她闹着要从我这里离开,抱着要大干一场的雄心。她利用她表面的天真和单纯到处拉关系,对这样一个小姑娘,谁会对她的目的产生怀疑?谁不是带着喜欢和提携的态度对待她?而她有了新的就一脚踢开旧的。所以,那个路延峰的倒霉,和她是有直接关系的。但这里具体的事情,也只有这个陈克年最清楚。”
离开了顾大海办公室时手机响了,石艳春说今晚要去林阳县采访,现在有点时间,他说迟娟在东城区科委和别人开过一家公司,他要去那里了解一些情况。
“你忘记你还有个合作伙伴的吗?我马上去找你。”石艳春说了个见面地点。见了面,看着他说,“我觉得你的情绪好多了。你这个样子还是很潇洒的,难怪你一个小警察,迟娟就会爱上你。”石艳春坐在车里赞叹地看着杜思成。
东城区科委创办的世博科技开发公司,创办人杨文博是科委的一名负责科技协作的领导。公司一度也搞得红红火火,科技成果层出不穷,效益显着。平地一声雷,杨文博卷走公司所有的五百八十万元资金逃逸了。在一个区级的科技部门,这笔钱不是小数,支持杨文博的科委主任姚一忠突患肝癌,前不久含恨死去了,副主任陈克年提前退休;以公司名义做的成果转让都是欺骗行为,经济诉讼案纷纷诉诸法庭,新上任的主任在恶骂声中穷于应付。
“可这已经过去了好几年,许多经济纠纷也都压了下来,你还问这个干什么?对我们来说,这可是没人愿意提起的闹心事啊。”接待他们的中年女人,眨着一双满是疑惑的眼睛问道。
石艳春说:“实在对不起。我们并不是为了重新引起什么经济纠纷,我们要了解的是一个叫迟娟的姑娘。她被人杀害了。”
“啊?前几天死在二道村的那个漂亮姑娘就是她吗?”那女人突然大叫一声。
石艳春点点头。
“我倒是记得那时有个非常漂亮的姑娘,看上去很是精明强干,有可能就是你说的这个迟娟。可是,谁杀她干什么?总不能是那个什么杨文博干的吧。这个人可是失踪好多年了。这个家伙虽然是个科技干部,可社会上那一套学得比谁都精,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和他干的那些人也都不那么干净。没准谁吃了大亏,就有人报复他们。可她具体干了些什么,公司完全是自主经营,我们这些科委的人和他们根本就没来往,所以就不会知道多少。”
“据我们掌握的情况,她的死和这个杨文博没什么关系,但在他们经营的时候也许留下了后患。现在这个公司还有什么人?虽然这个公司已经被取缔,可那时的人员不可能一个都不在了吧。”杜思成问。
“这个公司只有杨文博是我们科委的正式干部,其他的都是他临时聘来的,都是些乌合之众,良莠不齐。为了向那些单位骗取钱财,杨文博向他们灌输了好多歪门邪道。后来,他这个经理跑了,公司没了,人也就自然不在这里了。”
杜思成并不就此放过,紧跟着问道:“公司里你还有熟悉的人吗?我们怎样才能找到他们?”
“我不是说了,他们都是些临时的员工,也都是杨文博不知在什么地方弄来的,杨文博卷款跑了,把他们撇下了,其他的人恨得气鼓鼓的,各个打着公司的名义,你骗一把我骗一把,能捞就捞着,很快也就作鸟兽散了。”
杜思成又问:“那时你经常见到迟娟吗?”
中年女人微微一笑说:“就是我们说的那个姑娘吧?也见过几次。我非常喜欢她的模样,她总是带给别人善意的微笑,非常自信的样子。后来我知道她和杨文博在一起干了不少事情,两人之间也有着说不清楚的关系,我觉得那怪不得她。后来又知道这个姑娘和我们副主任陈克年也有着很密切的往来,好象后来还发生了什么。我那时还很不理解。至于具体的情况,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们这些外人就说不清楚了。”
杜思成并不介意中年女人既热情又显得世故的态度,继续问:“大姐,姚一忠的死和陈克年的离职,都和杨文博挟款潜逃有关,为了支持杨文博,他们因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可这里有没有迟娟的什么事儿?”
“后来的许多事情似乎变得复杂起来,搀杂着许多说不清楚的事,但似乎都和这个小姑娘有关。如果要找了解当时情况的人,那就只有去找陈主任了。由于他自从出了这事晚节不保,提前退了以后,行为变得有些古怪,你去了解情况,不知道他能不能跟你说这些。”
“请您把他的住址告诉我。”
女人把陈克年所住的小区告诉了他们,至于具体的住址只好去那里打听了。杜思成恨不得立刻见到陈克年。两人对中年女人表示了谢意,大步走出了科委的办公大楼。
杜思成和石艳春以最快的速度来到春韵小区。有人告诉他们说,老陈整天坐在小区的中心广场上发呆,和谁也不说一句话。他们又马上来到广场。花坛周围坐着不少老年人,那个孤零零地坐着的瘦高个子就是陈克年。
陈克年五十多岁的样子,和这些六七十岁的老人坐在一起显得不那么协调。他目光呆滞地望着远方,心里似有着难以表达的痛苦。杜思成大步走上前,面带尊敬的笑容说:“您是陈克年主任吗?”
那人缓缓地转过头来,依旧毫无表情看了杜思成一眼,又把头转向一边。
杜思成语气十分温和地说:“陈主任,我们是没有见过面,可我是专门到这里来找您的。这是我的证件。我刚才去了东城区科委,他们……”
陈克年瞥了一眼杜思成手中的证件,脸上的某根神经牵动了一下,没等杜思成再说什么,就起身走了。
杜思成立刻跟了上去:“陈主任,请您等一下。我是来向您调查了解你们科委那个世博科技开发公司的事,虽然公司早已不存在,但这里有可能和一个刑事案子有关系。您可能知道迟娟这个人吧。”
陈克年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击了一下,马上站住了,眼睛蓦地闪出一丝复杂的光亮。杜思成从对方的目光里捕捉到了特殊的东西,这里一定和迟娟有关。他提高了语调说:“陈主任,我知道您不想提起那些往事,可是有许多事情是避免不了的。您可能还不知道吧,迟娟在前几天被人杀害了,而且死得很惨。目前警方正在全力调查此案。”
陈克年的嘴唇微微地动了动。显然,他的内心被这外来的信息深深的击打着。可他似乎从心里就不打算理会这个年轻人,终于什么也没说,又迈起了脚步。
杜思成快走了两步追上了他:“陈主任,您一定是认识了解她的。不管她生前怎样,我们对一个死去的人总应该有个交代,尤其是一个被杀死的年轻人,您说是吧。我知道由于那个公司的胡作非为,让您承受了心灵的创伤,您从岗位上退了来后心里非常难过。我来就是要把……”
陈克年猛地转过身,发泄着心中的悲愤:“你能什么?你什么也不能?她死了又算什么,我们的人死的死了,病的病了,又怎么算?你能什么?你能唤回一个死去的生命吗?你能给一个孩子幸福吗?你能拯救一颗痛苦的心灵吗?还是收回你说的这些大话吧。”说完又大步地走了起来,似乎从他的脚步里可以感觉出他的激动和愤慨。杜思成一时怔在那里。
石艳春站在不远的地方看到陈克年离开了杜思成,杜思成已是无计可施的样子,立刻向他这边过来。
“你发现他眼睛里的东西了吗?我敢保证,他一会儿就会回来找你的。”石艳春说。
陈克年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楼群里。石艳春的胸有成竹使杜思成略松了口气。不一会儿,杜思成感到肩膀被人轻轻地拍了一下。他腾地站了起来。站在他面前的竟是陈克年。
“对不起,我刚才怠慢了你。你刚才说你是来调查一起凶杀案。是东城区科委让你来的?是这样吗?难道迟娟真的被人杀了?”
“是的。我去了您的单位,他们让我到这里来找您,我也的确是来调查一起凶杀案,而这个被杀的人就是迟娟。您也听到了这个消息?”
陈克年想了一下说:“那好吧。你们跟我来吧。”
他在前边走着,杜思成和石艳春紧跟在他的后边。陈克年把两人领到了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