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中国的目光,都在盯着西安。
现在,这个国家就好像坐在了一个大火药桶上,任何一点火星,都足以引发一场可怕的大爆炸。
12月22日,宋美龄、宋子文、戴笠到达西安。
张学良、杨虎城亲自去机场迎接。
让戴笠没有想到的是,刚下飞机,他被就张学良单独软禁了,而且士兵当场就把他的两把左轮手枪给缴了械。
戴笠被软禁在宾馆的地下室,冒险来西安,连委员长的面都没有见上就被关起来,不等于白走一趟?
这时,戴笠却很聪明的做了一件事,他写了一份遗书:
“自昨日到此,即被监视,默察情形离死不远。来此殉难,同志所愿也。唯未见领袖,死不甘心。”
他很清楚,这份遗书,早晚都会被委员长看到的。
张学良没杀他,也不敢杀他。
戴笠冒死来到西安,是他没有想到的。
一旦杀了戴笠,就等于和整个力行社结下了仇。
那些失去依靠的特务,会把他视为最大仇敌。
到时候,他将不得不面对随时可能出现的暗杀。
而且,即便事变得到解决,杀了委员长的爱将,会有什么后果?
所以张学良不但很快放了戴笠,而且还把自己的配枪给了戴笠。
戴笠知道自己成功躲过一劫。
当他终于见到委员长后,戴笠跪在委员长的面前,痛哭失声,臭骂自己失职。
而委员长大吼一声:“你来干什么?给我滚出去!”
当吼出这一声的时候,在委员长心里,已经把戴笠当成了“自己人”。
从这一刻开始,戴笠的人生命运发生了巨大转折,冒死赶赴西安,追随领袖同生共死,他从委员长的普通亲信,变成了自家人。
而在遥远的南京,一个人的命运,也随之将发生重要改变:
孟绍原!
……
“西安通信恢复!”
当魏大铭拿着刚从西安接到的电报,冲进办公室兴奋的叫了一声,在唐纵召集下,正在开会的科级干部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魏大铭手里的那份电报上。
魏大铭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老板无恙,勿念。丙子年亥梗。”
一片欢呼,顿时从会议室中传出,甚至有人开始鼓掌。
唐纵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微笑。
老板,是委员长。
老板无恙,说的是委员长平安。勿念,说的是事变即将解决,委员长刻日可归。
戴笠这一次冒险冒对了。
前几天,中组部调查科那边,曾经派人来密会过自己,希望自己能够过去,但被自己婉拒了。
他要赌一把,赌戴笠能够平安回来。
一把全押,前途身家性命。
输了,一无所有。
他赢了!
就和戴笠一样赌赢了!
力行社还是那个力行社,但戴笠将不是那个戴笠。
唐纵,也不再是那个唐纵!
“还有一份电报。”
等到大家安静下来,魏大铭的脸色有些古怪:“这份电报,是单独给孟绍原的。”
什么?
会议室里瞬间鸦雀无声。
听错了吗?
在如此关键时刻,戴处长竟然单独拍了一份电报给孟绍原?
他是什么身份?
一个组长而已。
前次,戴处长出征前,特别让孟绍原参加了科级干部会议。
这次更加离谱,单独拍个电报给孟绍原?
唐纵心知肚明,咳嗽一声:“让孟绍原来一趟。”
……
此时的孟绍原,刚从上海回来。
被唐纵急着召见,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当他急匆匆的进入会场,听说戴笠单独有电报给自己,也是忍不住怔了一下。
当他拿到那份电报,更是惊讶。
电报上,只写着这么几个字:
“电:孟绍原。”
然后?
然后什么都没有了。
下面一片空白。
孟绍原想了一下,终于明白了。
戴笠给了自己莫大的前程。
这份空白电报,就好像一张空白的支票,你需要多少钱,自己填就是了。
戴笠是在告诉他:你需要什么样的前程,自己填!
未来,戴笠将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而在力行社,孟绍原也将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戴笠赌对了,唐纵赌对了。
只有孟绍原没有赌,他只是顺着历史的潮流,顺手推了一把。
“回个电,小孟。”唐纵特别亲切地说道:“趁着我们魏总在这里。”
是啊,是该回个电。
孟绍原在那想了一下:“请给戴处长回电……上面也什么都不要写。”
嗯?
唐纵和魏大铭互相看了一眼,这戴处长和孟绍原都在那里打什么哑谜啊?
孟绍原知道,戴笠会懂的。
他给了自己任由自己书写的前程,而自己回的电报,则是在那告诉戴笠:
孟绍原的前程,永远是由你戴先生来书写的。
聪明人和聪明人之间,永远也都不需要说破。
“那我就按照这样回了啊。”魏大铭嘀咕着走了出去。
“委员长平安无恙,戴处长也平安无恙,这是国之幸事,家之幸事。那个,小孟,你找个位置坐下吧。”
唐纵的一句话,便确定了一件事:
能够在这个办公室里坐下的,都是科级干部,那么,等到戴处长一回来,孟绍原便会正式跃入到这个阶层中。
太不可思议了。
力行社提拔最快,最年轻的科级干部!
一旦在这个部门成为科级干部,不敢说是权势熏天,最起码,在南京也可以横着走了。
只是,还有一个小小问题:
谁挪一下位置?
在这里,各个科长、股长、副科长、副股长的位置都是固定的,有人上,必然有人要下。
下的那个倒霉蛋又是谁呢?
科长股长们不担心,就算戴处长再偏心,也总得一步步来,先把孟绍原提拔成副科长副股长再说吧。
真正要担心的,该是那些副手们。
“今天,有好消息传来,理应庆祝,但委员长一日不归,我们便一日不能放松警惕。”唐纵清了清嗓子说道:
“自从事变爆发,南京街头,总有人在那蠢蠢欲动,还有人说,我们力行社的这些特务,平日里嚣张跋扈,到了关键时刻,为什么不组织一批人去西安营救委员长?混账,说这话的人简直就是不嬲腮!”
他是湖南人,一生气,把家乡的骂人话都说了出来:
“我们中,也有一些同志,听到委员长蒙难,戴处长赴死,就开始动摇了,心里活泛了,花花肠子动起了。
你们中的人有没有主动联系过别人?有没有人主动联系过你们?我承认,我有。但我拒绝了,我的心,在力行社,其它任何地方,我都不去。”
总务科的科长冯啸才,还以为唐纵在说自己,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他和唐纵虽然都是科级干部,但两人地位不可同日而语。戴笠不在,整个力行社全都是唐纵在那主持大局。
“齐洪海。”
唐纵忽然点名了自己的副手。
“在。”齐洪海一怔。
唐纵朝他看了看:“听说,前天你和中组部的苗炎一起吃了顿饭?”
“啊,是,是。”
齐洪海有些慌乱:“苗炎以前是我同学,这次他正好来南京,大家同学一场,所以我请他吃了顿饭。”
“同学好啊,关键时刻,同学可以拉你一把。”唐纵话里有话:“可同学不要走得太近,走太近了容易出事。”
齐洪海背后冷汗冒出。
苗炎这次其实是特意来找自己,让自己反水的。原以为很秘密,怎么唐纵那么快就知道了?
唐纵本来就和他不对付,齐洪海一直都被压着,这次事变,齐洪海还以为有机会,但万万没有想到,戴笠竟然平安无恙即将归来。
“我再重申一下纪律。”唐纵面色冷峻:“越是在这样时候,大家越是要一条心。我们二处,纪律你们是知道的。谁要是违反了,不用等戴处长回来,我唐某人的枪,也一样可以杀人!杀错了,杀冤了,拿我唐纵脑袋去顶!”
这话杀气腾腾,平日里看起来和蔼可亲的唐纵瞬间就好像换了一个人。
孟绍原心里一片雪亮。
那天,自己和唐纵交根交底之后,唐纵已经决定帮自己了。
而要动的那个人:
齐洪海!
这家伙也是一个笨蛋,本来屁股就不干净,现在还和中组部的人互相勾结?
再加上这次自己从上海带回来的证据,等到戴笠一回来,齐洪海这次是死定了!
唐纵又交代了几句,然后说道:“孟绍原。”
“在。”
“码头那边,我们缉私队的截获了一条船,开往上海的,听说船上的人很横,好像是季云卿的人,还打着一个什么陆军少将的牌子,你去看一下吧。”
“是。”
唐纵忽然冷哼一声:“委员长这次西安蒙难,我们的情报工作的确没有做好,委员长回来后,该惩罚的惩罚,该卷铺盖滚蛋的滚蛋,可还没到这个地步,就一个个的不把我们力行社的人放在眼里了?一个小小的走私贩,居然也敢这么嚣张?”
“唐科长,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孟绍原平静的回答道。
杀一儆百,虽然只不过是一条小小的走私船,但是随着戴笠平安的消息传来,力行社上上下下全部都松了一口气,也该杀只鸡给猴看:
力行社,还是那个力行社!
只要戴笠不倒,力行社就一定不会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