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时渊不好意思。
提起喜欢的女子,他也会害羞,也会言不由衷,也会顾左右而言他。
内心的欢喜,是隐秘的,是他小心翼翼藏着的甜蜜的秘密。
现在却发酵成了难以启齿的苦涩。
“因为你和别人不一样。你怕我,但是又没那么怕,你防着我,戒备我,但是你看我的眼神里,没有厌恶,没有嫌弃……”
所以他以为,她懂他。
女人对他来说,从来都不是什么稀缺资源,他抬抬手,自有大把女人投怀送抱。
但是那些女人,看中的是他的身份地位,是他的钱。
至于那些能够门当户对的女子,从她们那里,霍时渊得到的,只有嫌恶。
他以为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
但是当他从鱼晚棠这里得到不一样的对待后,就明白,其实他还是在意的。
没有人习惯于黑暗。
所以当他捕捉到一抹光,就奋不顾身,倾其所有地付出。
却没想到,一切都是他的独角戏。
他自己一个人,完成了两情相悦的想象。
但是终究,也只是想象。
“你现在跟我说实话,你是讨厌我,还是有顾忌,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无法接受我?”
“我不想嫁人。”鱼晚棠只有这一句话。
尽管她很想跟霍时渊说,她不能嫁给他,但是以后无论他遇到什么事情,只要自己能帮忙,她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但是,还是算了。
再多的解释,只能越来越乱。
既然是拒绝,既然已经开口,那就没必要拖泥带水。
她强迫自己狠下心。
这样对她,对霍时渊以后都好。
霍时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他想过很多,唯独没想到,她会不喜欢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离开的,大脑仿佛一片空白。
鱼晚棠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总觉得那么孤寂。
她失神地看着他留下的放在石桌上的两匹新布。
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即使只有斑驳的光影投映上去,也流光溢彩。
鱼晚棠的心酸酸涩涩地难受。
她终究,伤了一个对她掏心掏肺的男人。
那不是前世的大魔王霍时渊,而是十八岁,没有得到过很多爱,却又用着他的方式,对自己一腔赤诚的少年。
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骄傲如他,以后断然做不出来痴缠自己的事情。
他们,这算是彻底了断了。
两世种种,画上了句号。
鱼晚棠的心,却像空了一块。
“东华织锦?一尺都没给我留?气死我了!”月华正在跟银芒发脾气。
霍时渊送给鱼晚棠的,正是眼下京城最抢手的东华织锦。
月华也很眼馋,一直想买。
结果今日她才知道,霍时渊弄到了两匹,竟然一寸都没给她留。
哪怕留一块,给她做个帕子,让她出去嘚瑟嘚瑟也好啊。
她这个“宠妾”,不要面子的吗?
银芒也是傻,怎么就不偷偷给她留两截?
反正霍时渊傻,也不会知道。
银芒无奈地看着她,老老实实地劝她,“既然是送人的东西,截下一块多不好?你等我给你买。”
月华瞪他一眼,“傻啊!你给我买,花的不是我的钱?”
银芒:“是你的,都是你的。”
他人都是她的,更别说钱了。
“就是嘛,”月华道,“这怎么能花自己的钱呢?占便宜的才高兴嘛!”
银芒笑着看向她,“那等世子回来,我跟世子讨一匹给你。”
“这还差不多。算了,等我自己要,你呀,总是放不开,脸皮太薄了。”
银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通红。
月华见状,这还要什么好看的布匹,看自己男人不就好了吗?
亲亲抱抱举高高。
银芒:“别,别闹,让人看见了不好。你,你……”
你好歹等天黑,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再黏黏糊糊啊。
青天白日,影响多不好。
月华其实也没有多过分,就是拉着他的袖子,然后偷偷亲了他一口。
“世子回来了!”银芒忽然道。
“哼,我才不上当。他回来了又怎么了?我又不是偷人。”月华振振有词地道。
霍时渊大步流星地进来,面色阴沉,也没有理两人,径直走上台阶,推门而入。
然后,他把门重重地摔上。
“这……”银芒看向月华,声音很低,“世子是不是不高兴?”
其实他想问的是,世子为什么不高兴?
不是去给人送礼物了吗?
按理说,应该很高兴才是啊。
至少世子离开之前,那种期待对方得到惊喜的心情,银芒感同身受。
怎么送礼还送出了火气?
“他送,人家不一定稀罕。”月华一针见血地道。
看霍时渊那样,分明是在鱼晚棠那里吃了瘪。
银芒对此表示怀疑。
会吗?世子那么好。
如果真是那样,那是不是现在需要安慰一下世子?
世子真可怜。
银芒觉得自己笨嘴拙舌,所以最好还是让月华去劝。
他推了推月华,“你进去劝劝世子?你和鱼姑娘走得也近,要是有什么误会,也可以帮忙从中转圜,是不是?”
自家人,可一定得帮自家人。
“我现在进去,不是找骂吗?”月华不肯去,“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世子这样不行。凭什么他喜欢人家,人家就得喜欢他?”
人家图他放浪还是图他暴躁?
至少得有点好处,不能光凭一张脸,就打动清贵如太傅之家的千金吧。
银芒:“你少说几句。”
别往自己人伤口上撒盐。
月华翻了个白眼,转身往外走去。
银芒连忙拉住她,“我不是骂你,我就是看世子这样着急。”
“我也没说你骂我;你以为我看着不着急?我是真觉得晚棠不错,肥水不流外人田。”
她可以嫌弃自家师弟,但是总归帮亲不帮理。
“那你去做什么?”
“当然是找能说得动世子的人了。”
银芒有些明白过来:“安大夫?他这会儿在府里?”
安大夫年纪大,辈分高,而且还敢说。
世子虽然看起来和他没大没小,但是实际上很听他的话。
这会儿要开解世子,也只有他了。
“去找找呗,反正我自己不会去寻不自在。”
过了约莫一刻钟,安大夫提着一壶酒来了。
月华拎着一个三层雕花食盒跟在旁边,对银芒挤挤眼睛,好像在说,来了来了。
走到门口,月华把食盒往安大夫手里一塞,拉着银芒就跑。
行了,你们聊,不要殃及池鱼。
安大夫笑骂了一句“兔崽子”,然后提着东西,直接用脚把门给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