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以结识一下。”鱼晚棠笑道,“我其实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会有男子,能写出那般缠绵悱恻的男女之情。”
“可能就是瞎写的。”鱼景深神色有些不自然。
鱼晚棠意识到,自己和大哥讨论话本,好像不怎么合适,于是也没继续说下去。
到了广昭寺,崔家兄妹已经到了。
双方见礼。
崔九郎笑着对鱼景深道:“鱼兄总算来了,我这等得,简直要望穿秋水。”
鱼晚棠心想,这崔家九郎,倒是性子活泼。
崔霜对鱼景深微微颔首,并没有在外面久留,携着鱼晚棠的手一起去上香。
鱼晚棠对鬼神,也不完全相信。
——好人没有好报,又如何能生出对报应不爽的敬畏心?
不过她自己又有了重生这般际遇,所以也不敢说不信。
她只求佛祖保佑,全家人平安喜乐,都得圆满。
更多的,关于复仇那部分,她靠自己。
她身侧的崔霜,跪得比她更久,不知道是否在求婚事顺遂。
两人拜完佛,又去了提前订好的院子里休息。
“我们俩住这里,九哥和鱼编修住在前院。”崔霜介绍道,“黄先生就住在隔壁。”
鱼晚棠惊喜,“那我们,能不能去拜见一下黄先生?”
放在前世,她对黄先生或许没有这么多推崇。
但是现在决定走上自梳不嫁这条路,黄先生对她而言,就是活着的先驱。
要多么人间清醒,才能断情绝爱,选择自己好好过完这一生。
“黄先生不喜人打扰,我先让人投个帖子。至于她见不见我们,只能看缘分了。”
鱼晚棠点头,“崔姐姐说得对。”
她们运气着实不错。
下午时候,崔霜就收到了黄先生的回帖,邀请两人过去喝茶。
两人没有带丫鬟,直接过去。
黄先生四十岁上下,面容清瘦,身穿洗得泛白的圆领蓝色道袍,头上仅用两根桃木簪子别住发髻,十分朴素。
然而她风骨卓然,自有一种隐世而独立的清冷气质。
见到两人,她态度可亲,称呼两人为“小友”,亲自给两人煮茶。
鱼晚棠双手恭敬地从她手中接过茶盏,小心斟酌着回答她的问话。
再看崔霜,却神态自若,侃侃而谈,仿佛真和黄先生是多年旧友一般。
鱼晚棠默默地学习她如何找话题,顺应别人话意的同时,既能不动声色地恭维,又能不卑不亢地提出自己的见解。
自己的前世,前半段混混沌沌,后半段只余以色侍人。
崔家的底蕴,崔霜这般的教养,都值得揣摩和学习。
“先生是否准备收徒?”崔霜忽然问。
鱼晚棠觉得这个问题,似乎有些冒昧,很担心黄先生会冷脸。
没想到,黄先生并没有生气,反而点点头:“是有这个打算,不过随缘,并不强求。”
“那先生觉得,晚棠资质如何?”
鱼晚棠惊讶。
崔霜竟然是为了自己开口的?
她自己难道不想拜师?
黄先生浅抿一口茶水,轻笑着道:“鱼姑娘家学渊源,哪里用得着我班门弄斧?”
鱼晚棠一时之间,没有弄清楚她的意图。
听起来是拒绝,但是似乎又带着隐隐的试探?
“要是论起学问,鱼太傅自然学富五车,可是要教女子,还是黄先生更适合。”崔霜浅笑。
鱼晚棠没说话。
她后知后觉地感觉,这俩人似乎,在说一件她不明白的事情。
她们两人一唱一和,要把自己卖了?
她不做声,默默听着。
这也是跟霍时渊学的。
弄不清楚状况的时候就沉默。
倘若对方心里有鬼,自己越沉静,对方越容易心虚。
“那等回头鱼姑娘要是需要的时候,可以差人来找我。”
鱼晚棠:“!”
这意思是,只要自己想拜师,随时都可以?
天上会掉馅饼吗?
鱼晚棠觉得自己现在面前就被人放了个很大的馅饼。
她没敢捡,只是谢过了黄先生。
崔霜又和黄先生请教起弹琴的事情。
鱼晚棠前世学过很多东西,但是唯独不擅音律。
所以她听得索然无味,默默思忖。
天色不知不觉就黑了,黄先生又留两人吃饭。
“广昭寺的素斋可以尝尝。”
鱼晚棠尝过之后,觉得味道确实不错。
等崔霜带她离开黄先生院里的时候,才跟她解释:“我之前隐约听说黄先生有收徒的意向,所以就想到了你。”
“那崔姐姐自己呢?”鱼晚棠好奇地问。
“我?”崔霜眼中极快地闪过怅然,“我没有时间了。”
“崔姐姐的意思是……”
“家里要给我定亲。”她说,“不瞒你说,我现在心里七上八下,也无意学习。”
鱼晚棠对她生出些许怜悯。
京城中最耀眼的明珠,多少女人羡慕,多少男人爱慕。
但是所有这些,都敌不过一句“身不由己”。
崔霜,也只是家族的牵线木偶罢了。
但是这种怜悯,也并没有持续很多时间。
鱼晚棠心中更多的是疑惑。
崔霜对她交浅言深,而且越来越信任自己,到底是为什么?
或者更直白地说,到底是不是因为大哥?
“你回去好好考虑一下,”崔霜叮嘱道,“要是拿不定主意,就和家里人商量下。我觉得,如果你能跟着黄先生学些眉高眼低,对你日后也有好处。”
鱼晚棠深以为然。
不仅是学习,也是寻个智囊。
黄先生跟随太后多年,什么大场面都见过。
她能指点自己很多。
鱼晚棠没法说,她现在唯一的顾忌是,觉得崔霜似乎和黄先生熟悉,而她不懂崔霜的目的。
你倒是,亮底牌啊!
要真是喜欢她大哥,那她也祝福并且愿意为两人努力啊。
“好,我回去再想想。”鱼晚棠道,“时候也不早了,崔姐姐早点休息。明日我们还要一起去爬山寻桃花。”
广昭寺后山上有一片桃林,比别处桃花开得都晚,现在正是赏花的好时节。
鱼晚棠回到自己房间,收拾了一下准备睡觉。
原本占了她床中间位置,敞着肚皮得意躺在那里的吱吱,却忽然暴躁地“吱吱”乱叫起来。
鱼晚棠抬头看见窗户上的身影,宽肩猿臂,不是霍时渊那个大魔王,又是哪个?
她好羡慕吱吱可以随心所欲地发作。
因为她自己这会儿,也好想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