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章 老娘娘
不易早就猜到这一幕,道:“这不是夜明珠,是定尸丹,压在舌尖防止僵尸的气出去。女僵供在祖宗庙多年,除去这身肉壳,受香火已散了魂魄。那口黑气,是压在丹田的煞气,不过毒性被定尸丹吸了。”
夜明珠离了女僵,变得黯淡无光,就像一块白石头。
胡子吐得肠子快翻出来。
点了几滴风油精下肚,方才止住那股腐臭。
感觉脸上不太对,胡子借庙内水光一照,便尖叫:“胡爷怎么成黑鬼了!”
不易幸灾乐祸,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尸煞无毒,却有阴气。你脸正被女僵熏了一口,皮肤发黑正常,过几月自然就消了。”
“什么?”
胡子差点没栽地上。
“几个月?那胡爷怎么见人,怎么出门,怎么找姑娘。”
不易耸了耸肩,阴阳怪气:“把脸包着不就行了,你可以说自己得了天花。嗯,我算知道墙贴子是怎么形成的了。”
“你!”
我也数落胡子:“叫你手别欠,你偏不信。这哪是夜明珠,就是定尸的丹药,某些同志啊,不注意纪律问题,中招了吧?”
“你们两个一唱一和,看胡爷笑话是吧?”
胡子一巴掌拍翻了坐在上面的娘娘尸。
这女僵生前少说是个贵妃,葬于东陵,受尽了荣华富贵。死后不知怎么,两肋生翅,到了千里之外的金陵下葬。
尸骨受了香火,早登极乐。
被胡子盗了定尸丹,水分蒸发,如同枯槁树木只剩一层虚影。
又被胡子一推,尸体离了宝座,翻在旁边。谁料下面有个天平装置,重量一变,莲花台裂开,将胡子吞了进去。
这个变化猝不及防。
我唯恐下面有机关,果然传来胡子的尖叫。
我和不易冲上去,想把裂口打开,弄了好一阵,下面的胡子叫道:“发了,发了啊,哈哈哈,胡爷今年果然有财运。小虾,不易,你们人呢。”
“等着我来救你!”
我使出吃奶的劲,才将莲花台掰开。
本以为胡子只剩半条命,不想莲花台下,有一密室。缝隙才启,竟射出斑斓宝光,晃花了我的眼。
不易也让这光惊了。
难不成胡子傻人有傻福,竟把娘娘的嫁妆翻出来了?
密室当中,填满了清宫宝器。
无不是大内珍藏,海内奇瑰。
缝隙一开,华光冲天,直照得幽冥变色,风云突变。
镶玛瑙珍珠扁镯几双、翡翠蝠佩十几条。金镶万寿执壶、金盘、玉盘、多宝盘,不可计数。
珐琅彩、琉璃盏、翡翠灯、珊瑚树,多如土石。
有金佛、玉佛,下面垫脚的是一床象牙席,价值无算。一百零八东珠串成的念珠、金镶红白钻石蜻蜓、绿玉珊瑚石榴、白玉猫、汉玉洗、大蚌珠。
蓝宝石、红宝石、绿宝石缀成的腰带,金刀玉玺,田黄印章。
茄珠、正珠、米珠、南珠、紫珠、钻石,更不可计数。
随手一捞,宝珠噼里啪啦往下掉,落得满地都是。胡子摔在里面,袖口裤管塞满了宝石,一动就珠光宝气往外蹦。
密室填满了这些东西,以至于第一眼看过去,肉眼失了焦距,有失明的意思!
我到过不少神墓皇陵。
真要说宝贝,其实没见多少。
那些个大墓,早被盗门高手掏过,除了有些线索,宝贝还真没几件。西夏大佛国土,倒是有些个金山银山。
可跟眼前这些珍宝比起,相形见绌了。
宝石、玉佛、珊瑚,按斤来算。走盘珠、南珠这些,随手一捧就数不尽了。
我粗略估计了一下,密室之中的宝物,少说有一两千斤,这得是个什么概念!因为太多了,没法按“件”清点,按“斤”比较直观。
胡子躺在里头哈哈大笑。
“瞧瞧,还是胡爷福星高照,你们两个,哈哈,没胡爷能见到这密室?胡爷脸是黑了点,心是红彤彤的。”
“你快出来,躺里头不吉利。”
我心说皇帝死了,也没有埋在这么多珍宝里头。
看架势,搞不好真是马王爷要找的东陵宝藏!
珍宝和神器,是两个概念。
神器大多出自先秦之前,天底下仅此一件,为它,教科书要改版,这才叫神器。至于翡翠西瓜、夜明珠,虽说价值连城,不至于让教科书都要重编,故而只能算珍宝,再奢侈,也能找出个一样的。
胡子将屁股挪开,伸手在财宝里倒腾。
找了一圈,没发现翡翠西瓜的影子。这是慈禧太后陪葬的标志性物品,翡翠西瓜在史书上不只一个,共有三个。
翡翠西瓜,翡翠甜瓜,翡翠蜜瓜。
孙殿英盗了东陵,三只宝瓜下落不明,倘若是东陵宝藏,该有这件。
胡子在里面倒腾一番,看宝石的镶嵌工艺,确实是清朝才有,也不是什么前朝宝藏。唯独缺少定东陵有名有姓的冥器,说来蹊跷。
当然了,里头这些珍宝,非皇家不敢用,不能用。其工艺和品阶,百分百大内皇宫的东西,王爷都拿不出来。
“诶,这是啥。”
胡子从压箱底的宝石下头,扯出一块发黄的“破布”。
摸起来很舒服,像锦缎,又跟皮革一样丝滑。上面描摹些许文字,并非汉语,乃藏文梵文一类。
中心有佛像。
上发明光,下涌金莲,环绕八宝,诸天神圣拱卫。
文字用比头发丝还细的金线编成,足有几千个之多。边缘镶有珍珠,因保存不当,大都钙化,一碰往下掉珍珠粉。
胡子将破布丢给我,我接过来一看,同时闻到一股淡淡的腐臭味,还有藏香。
“这布质量不错,摸起来舒坦,别不是皇帝家的床单吧?”胡子道。
我大为震撼,说:“这东西,皇帝也不敢随便用,至于当床单,那更扯犊子。皇帝一辈子只能用一次,这玩意是陀罗尼经被!”
“啥?”胡子没听懂。
啥玩意这么稀罕,连皇帝都只能用一次。
不易淡淡道:“就是裹尸布。”
“啊呸!”胡子大感晦气,让我把这破布拿开。
倘若眼前的是东陵宝藏,这块陀罗尼经被,难道就是西太后用过的裹尸布?
不对啊,西太后的陀罗尼经被,搁在东陵博物馆,怎会在祖宗庙存放。
不是说皇帝才能用陀罗尼经被。
王公大臣死后,也可向皇帝上疏,请求赐予经被入殓。当然,品阶和质量差了很多,也不可能镶嵌八百多珍珠在上面。
汉族讲究入土为安,并不用经被裹尸。
一般用“帷帐”罩在内棺上,上绘四神云气图,左右绘太阴金乌,是为超度亡灵,早登天界之意。
满清起于关外。
受萨满和佛教影响,认为死后有来世,而要消除罪孽早得解脱,非有一张“陀罗尼经被”不可。
下葬时,经被覆于尸身表面,四周用珍珠压住缝隙,说裹尸布也没啥不妥。
老百姓用不起,最多拿棉被把尸体裹几圈,有一定防腐作用。另外民间传说死人的脸轻易不能看,又怕夜猫惊着导致尸变。
经被裹尸,纵然外头阴兵借道,死人也起不来,作不了妖。
胡子当破布扯出的经被非同小可。
乃雪区活佛开光,以处子之精血刺成,并填以金丝银线,焚香祷告,祭拜十七年才送入京城,纵然皇帝也不一定有这待遇。
上面梵文、藏文、蒙文、汉文,各书四大如来宝相经。
又有菩萨、天王、罗汉、佛陀等神,恭贺墓主寿与天齐。底下一圈金莲衬着祥云,长宽足有三米,非同一般。
胡子对经被没兴趣,一听裹了尸体,上面液体痕迹搞不好就是尸油,更嫌晦气。
我打趣他:“这玩意大有来头,可比什么翡翠东珠值钱。古董,要么讲究艺术性,要么讲究研究价值。经被两样都占了,我看这一床经被,不比西太后那床差,可能还更好!”
“那你跟胡爷说说,破布能卖几分。”
我将陀罗尼经被叠好,道:“当年孙殿英夜盗东陵,他读书不多,跟你一个想法,只拿黄金白银,偏偏放过了乾隆皇帝的陀罗尼经被。这种经被不是一般布料,用了缂丝技艺,将绫劈成一根根比头发丝还细十倍的‘绒’,九拉九绕重新编线。工匠织一尺,要三年,得二三十人用半辈子,才能拼出这么大。”
“孙殿英不懂其中奥妙,只当破布扔在地宫排水渠,后被江湖土贼盗了出去。几年前,在国外现身,拍卖到了七千万!”
胡子一听这价,站不稳了,大屁股坐在珠宝里头发呆。
古董这玩意,讲求稀罕,独一无二。
翡翠白银算啥稀罕?
陀罗尼经被,皇帝也才用一床。密室这床,工艺不比乾隆爷的差。西太后那床还在博物馆搁着,不知这一床属于哪个皇帝?
胡子有范进中举的征兆。
一张破布就七千万,那这一堆珠宝,该多少?
我和不易互视一眼,一左一右,将胡子从密室架了出来。胡子像大街被摸了屁股的姑娘,尖叫不断,说我们违反人权,不能把他和他的心肝宝贝分开。
轰!
墓室前殿方向,传来巨响。
供奉盗门历代牌位的神龛倒了。
墙贴子从涵洞钻进来,气温下跌到冰点,让人魂魄都冻住了。
想来,祖宗庙这位娘娘非同一般,死后化为老僵,有皇气坐镇。老娘娘坐在庙里,墙贴子轻易不敢进来。
如今老娘娘的遗蜕翻在旁边,祖宗庙没了皇气,墙贴子顺着人味,百无禁忌。
夏国追日剑,纵然半截缸都能劈成两截,唯独拿墙贴子没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