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8章 墙贴子
胡子道:“撒尿站着,别蹲着,你娘们?”
对方声音哑了,不似伪装:“有人,对面有人走过去。”
前面迷雾重重,幽冥难测。
土耗子反复说,他刚才惊鸿一瞥,瞧见墓道的雾气里,一个人形黑影在走路。动作很奇怪,脸贴着墙壁,后脑几乎印在墙上,一步步往前摩擦。
这种动作,人的五官在墙上都磨平了。
影子佝偻脊背,斜着肩膀,动作畸形吊诡,足足是要把人吓死。
而且没发出丁点声音。
这明显不是活人的动作。人要面朝墙壁,根本看不清前面,而且鼻子也经不起那种贴平了的压力。
对方口中的影子,我们都没看见。
以为马王爷的伙计摸上来了,胡子搂起猎枪,直接朝前面开火。
枪声如雷车炸裂。
火光一喷,浓烈的雾气居然散了。
大概过了两秒,我听到子弹打在墙上,跳弹的动静。不易举着电筒,我们跑过去,便见十来米远的地方,有一块白色平整的“云”。
封墓固陵的金刚墙!
举凡大墓,多有金刚墙防盗。用糯米,石灰,黏土夯成,坚不可摧。墓道底部,被一整块金刚墙封住,连墓门都没有。
看样子马王爷有些水平,盗洞确实绕过金刚墙打到了地宫,可盗洞怎么又消失了呢?
墙上还有弹孔。
此墙浑然天成,用手敲击不曾有回音,背面应该连着山体,打封闭那天,就没打算让人再进来。
胡子抓过那个土耗子:“你不是说有人嘛,这是一条死路,那家伙能跑哪去,飞了吗?”
“真,真的,我没撒谎。”土耗子吓得两腿再也走不动,对天发誓,他方才见一黑影贴墙而行,其动作之吊诡,远非粽子僵尸可比。
“居然有金刚墙,不简单。”不易看向我,等我解释。
我对此一头雾水:“按理说,除非大墓,金刚墙这种高档防盗机关确实不会有,难道我祖上还有一段鲜为人知的往事?”
难道我祖上也是皇帝,因宫廷政变才流落民间。
其实我是秦始皇某某曾孙,发我一百助我打开地宫,事成之后封你做大将军?
此事疑窦丛生。
连环扣、墓道、封门金刚墙,都是大墓才有的东西。老爷子既然是倒斗的,应该明白没有大墓不被盗掘,为何要在祖坟下修这样一处地宫?
墓道溢满了水汽,花岗岩侵蚀漫灭了线条,难以判别其年代和工艺。
这条是死路,金刚墙无论如何也打不开。胡子拉着两个土耗子,继续往回走,按照地宫设计,对面该有墓室。
又走了几分钟,雾气再次聚集过来。
胡子朝白雾开枪,枪声霹雳,其势轰开水雾,方才见朦朦胧胧的烟云中,出现一道墓门的轮廓。
胡子低头换子弹,这时我狠狠一震,后脑勺撞在不易胸膛上。
“咋了?”胡子吓得子弹落地,满地去摸。
我骇然道:“那,那边墙上有人!”
“没看见。”
不易眯着眸子,倘若有人,绝对逃不过他的视线。
我对天发誓:“真有人,黑漆漆的,大概一米六,对,面朝墙,脸整个蹭着墙壁往里走。”
从土耗子身上缴获的子弹不多。
胡子在脚下摸了半天,愣是没找到,他把猎枪杵在旁边,隐隐约约的,确实有个影子贴着墙靠过来。
“何方鬼怪,敢在胡爷面前玩魔术!”胡子吼了声,将电筒掷了过去。
电筒在角落爆开,白光一闪
雾气有所削弱,墓道尽头,出现一间金砖垒砌,雪粉细琢的冥殿。墓门已经让人打开了,自来石倒在一侧。
门上左右雕着两个三角形脸的厉鬼,血眼占据脸部二分之一,居高临下注视我们。
我吞了吞口水。
难道刚才贴墙行走的东西,就是雾气里浮雕的影子?
殿中,有一石桌。
上置五供,雕饕餮蟠龙。
下有焚香痕迹,不臭,带着股霉味。旁边摆了七八交椅,有柜、桌、案、条等物。我眼皮一跳,以我的经验,这是皇陵王冢才有的冥殿!
按正常的陵墓设计。
金刚墙后为墓道,墓道尽头为冥殿,冥殿设左右配室,东西起三道大金券,后有门,通向主墓室。
偏偏眼前的冥殿没有门,也没有配室。
就这么孤零零杵在黑暗尽头,里面冷气逼人,血液都要冻结了。
“奇了怪。”胡子瞪大眼,“这一切都是皇陵规格,好像没完工。难道你家老爷子是个野心家,活着当打工仔,死了想过把皇帝瘾?”
我道:“会不会我家族墓地下面,有座皇陵,恰好在一个宝穴?”
“不。”
不易将手电挪到五供的神牌上。
蟠龙环绕,花团锦簇,刻有:夏氏之祖灵及天地神只考妣等字样。
胡子道:“两个陵墓选在一个宝穴,还都一个姓,这种可能性为零。小虾,你家绝对是皇族,查过成分没?”
我严肃道:“让你看出来了,我其实就是秦始皇,我并没有死。现在你给我一百,等我回骊山拿了传国玉玺,就封你当太子。”
“屁!”
胡子说,这是他第一次。
古墓他挖的多了,挖好兄弟祖坟,这属于破纪录。我也破纪录了,带人挖自家祖坟,这事想想,难道我祖上真是皇族?
老爷子死之前,没交代清楚啊。
秉着贼不走空的习惯,胡子把冥殿里外搜罗。除了那些几吨的汉白玉,没啥别的陪葬品,从墓道至冥殿,相当素朴。
后面没路了。
我想了想,为今之计,只能找到进来的盗洞,退出去再做打算。
这次下地太冒失了。
倘若有一台“电磁声呐频道探测仪”,绝对不会在地下迷路。墓道没有马王爷的尸体,说明可以走出去,或许跟机关有关。
一行人再次退入墓道,把每块砖头敲一次,找机关在哪。
这时候,刚才被吓尿的土耗子问我:“这位爷爷,你家下葬的时候,是不是还搞过壁画?我没别的意思,你们家的壁画,未免太过恐怖了,像刚涂上去的。”
古墓壁画,一般记录墓主人生前起居,封侯拜相的场景。
我愣了一下,问道:“什么壁画,这墓道和冥殿都是素面,青石之上如何作画,颜料也涂不上去啊。”
“喏。”
土耗子一指前方。
雾气之下,一道触目惊心的红,像小孩恶作剧,肆意涂鸦了整片砖面。
我看得心惊肉跳。
所谓壁画,必须要有艺术性,有线条,有图案。
墓道的壁画,却是一条刺目的红色。像人用拖把在墙上撇了一笔,大概长七八米,宽十来公分。
毫无研究价值。
那红色像血,鲜艳中带着一股黑气,如静脉割出来的。
或许墓道过于潮湿,上面不断滴水,使得壁画颜料也在往下流淌。我吸了吸鼻子,隔着防毒面具,仍有股子腥味。
胡子问我:“刚才进来的时候,这道红色痕迹就在吗?”
我道:“没注意过,但这绝非壁画。我家十八代顶多算个中农,能有啥丰功伟业值得画在墙上?”
土耗子半信半疑,走了过去,用手擦了擦墙上的红。
那红色竟是刚刚涂上去的。
一擦,露出墙体本来的样子。
我倒吸口寒气,这墓道太诡异了,回过头,竟发现冥殿也消失了。本该是冥殿的地方,变成了自然开裂的山体!
“呀!”
一声从嗓子眼挤出地撕裂声。
靠在墙边的土耗子扭曲了声线,喉咙嘶嘶带血。纵然不易都没反应过来,雾气中一团黑影掠过,土耗子的脸被削去了五官,眼珠子都挖了,露出后脑和白浆。尸体倒在墙上,大片红色泼洒,充满了抽象艺术的美感。
另个土耗子吓得破了胆。
张皇失措,喉咙拖长一串尖叫,撞翻了胡子就往后头跑去。胡子一个趔歪,反用枪托将对方砸翻在地。
仓卒之际,胡子也不知杀人者为何物,只得连连后退装填弹药。
雾气中的黑影消失了。
除去一具被挖掉面门,抽干脑髓的尸体,墙上多了一行血迹。像用大号毛笔一口气扫上去的,高度恰好是人的脸贴墙接触的地方。
不易一手摁住腰间战术带,眸子冷冽看向我。我感到脖颈有凉气划过,刚才袭击土耗子的东西,鬼使神差竟在我身后!
后背立时结冰,我口鼻溢出一股白烟,都凝固成霜。
此刻不易全神戒备,手臂一条条肌肉线从袖口露出来,矫健身姿如同猎豹蓄势待发。胡子那边子弹也填好了,举起来朝我瞄准。
我猛地向下一弯,不易便将匕首掷了出去。我懒驴打滚在地上翻腾几圈,滚到对面墓墙,胡子那边开枪,散弹大片轰在墙上,溅起片片碎石。
烟雾散去,却不见那诡异影子,只墙上大片血色扩散。
霎时间,整片墓墙都红了,让人用血重新刷了一遍!
胡子鼻尖悬着豆大汗珠。
饶是不易也不曾见过这种怪事。
胡子道:“那东西看着不像粽子,关节都活了,跟飞一样,一个照面就能要人命,咱们在墓里头吃亏啊。”
我道:“你可别乱开枪。你那是散弹,万一跳弹了,我们都要被穿成筛子。”
“哎呀,你当胡爷傻吗。遇见厉鬼,不用火枪给它物理超度,你还指望化干戈为玉帛?”
不易皱着眉,冷冽的脸犹如寒玉。
他十指搭在腰间,袭击我们的怪物消失,可能让枪声吓走了。
两个土耗子死了一个。
剩下那个早成惊弓之鸟,整个人浑浑噩噩,哭着要出去。来时的盗洞已消失,墓道严丝合缝,愣没丁点破口。
墙壁湿漉漉,不断有地下水渗透进来。
暗红如尸血的颜料被冲刷,很快地面也红了,我们走起来,带着大串触目惊心的血脚印,场面恐怖异常。
试想古墓深处,有厉鬼贴墙而行。
若遇活人,则凿其脑髓而食,涂血为壁。纵然等闲恶鬼罗刹,也不及十分之一。
我道:“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尽快找到盗洞出去。”
便把剩下那个土耗子架起,我和胡子深一脚浅一脚,在湿滑的墓道前进。不易点了火把,这种阴森环境,火能壮胆。
咯咯,咯咯咯。
才顾了前面,忘了后面。正走着,身后白雾爆发一阵老粽子尸变动静,如人的关节咔咔作响。
我们三人举起手电。
狼眼手电在那种环境黯淡到极致。
虚无的灯光下,身后黑暗的墓墙又出现了那个影子。一米六不到,面朝着墙走啊走啊,每走一步,墙上就多一尺血路子,是那怪物的脸蹭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