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故事成真
我和胡子暗中冷笑。
这挑拨离间的招数,可谓低级。
我们见过大风大浪,自然不吃这一套。
本以为陈默会让别人作为祭品,谁料他深明大义:“事情是我搞出来的。这样吧,我作为祭品,去树林献祭阴兵。若我的牺牲能有价值,你们侥幸逃出去,每年清明节,别忘用酒祭奠我。”
这话可谓舍生取义。
连对陈默不上心的布丁都动容了。
我继续看这个人的表演。
陈默坚决道:“牺牲我一个,换大家安全,值了。事情因我而起,也该因我而终。各位,我去了!”
陈默一人走出风雨客栈。
树林中游弋的阴兵顿时将他围住。陈默回转身,对我们诡异一笑,接着便消失在阴兵中。
那画面诡异。
何楚几人脚下生根,虽高喊陈默的名字,却都不敢追出去。
青纹小声问我,要不要出手。
我示意他们别轻举妄动。
且不提陈默去树林是不是献祭,这人头窄脸长三角眼,城府深,心眼多,绝不是短命相。
说来也是奇怪。
陈默被阴兵带走没多久,四下晦气一片朗清,太阳出山了。
小小山村在日光下备显破败,周围大山巨石,将山村围起,形成一聚宝盆般的格局。
布丁和萧云哭红了眼,感谢陈默牺牲自己,救了大家。
我是哭不出来。
虽然出太阳了,四下能见度并不是多好。
阴兵消失,水村周围起了一股白烟,三米之外人畜不分,那烟如沙障,人进去非迷路不可。
我知道,这并非雾气,而是尸瘴。
阴兵借道,林中尸气不知积蓄多少,被太阳一照,昨夜大雨水气蒸腾,把那股尸气也带了出来。
何楚道:“陈默真是咱们好兄弟啊。既然出太阳了,咱们快点逃离此处。”
我警告道:“这村子外全是尸瘴,便是阴兵退走,人进去也容易发疯,劝你们还是等到下午,日头毒将尸瘴烧了再走。”
布丁问:“你们不准备走?”
萧云怨恨我们:“你跟这几个胆小鬼说啥。”
我耸了耸肩:“我们在村里转转,你们随意吧。记住,外头尸瘴没散之前,千万别进去,言尽于此。”
好话难劝糊涂虫。
我并非圣人,只警告一句,听不听在他们。
日光斜照,红日喷薄,我与胡子仔仔细细,将风雨客栈的一楼搜了个遍。
昨夜给我们煮面条的女人消失了。
连铺盖、衣服,都找不到。
胡子纳闷:“按照恐怖故事的说法,咱们遇见黑店了,用尸蛆油炸当炒米卖。转了一圈,不见活人,也没瞧见死尸啊。”
我道:“那都是艺术加工,吓唬你的。给我们煮面的女人绝对是活人,多半藏起来了。突然天亮,不知道跟陈默有关系没。”
“现在咋办?”
“把家伙事带上,咱们村里转转,我要仔细看看此地的风水格局!”
外有尸瘴,中有密林。
内里一座座土房倾颓,荒草遍野。
如此地势,违了风水大忌。我方才看过,村子就像一个聚宝盆,房子全在盆里。这就导致村中潮湿,一旦下雨,四面八方的雨水都往村子聚集。
住在这,十年有九年风湿病,难怪叫水村!
你要问这风水好不好?
我只能说,这是一块狗屎地,甭说葬人,路上石头都硌脚。
我们四个在村里瞎逛,大部分是土垒的房子。
当然,这种房子也有讲究。
村子外头的针叶林,有大片黄槽竹。
顾名思义,别的竹子是翠绿翠绿,像翡翠一样。这竹子却是黄的,一根根像甘蔗,故而叫黄槽竹。
这竹子比楠竹略细,头长脚厚,耐旱,也耐冰雪。
西北之地,苦寒之野,上世纪五十年代开始,曾大规模引进黄槽竹,用竹根竹鞭防止水土流失。
竹子也是良好建材。
削成大小粗细的几十根,三分之一插在地里,然后涂泥,再贴一层纸,再涂泥,最后用细黄灰裹着竹叶渣当腻子粉刷。
这就是西北的土房子。
住进去夏天热,冬天凉,不夏不冬心发慌。
旧社会穷人没办法,黄槽竹盖屋,水村大部分是这种建筑。
我对胡子说,天黑了咱们还得住在风雨客栈。
那地方好歹用了砖瓦实木,是村子最坚固的建筑。要是住在这种土房子,半夜阴兵一推,我们直接被豆腐渣工程砸死了。
胡子摇头:“也不尽然。你瞧,有些房子里头塞了青砖,石棉瓦下压了红瓦,可见条件不是很差。”
我点点头,这确实是我疏忽了。
整个水村,一共有两种建筑。
一是实木砖瓦,混合狗头石,一看是家境比较好的,而且年代最早,可以追溯至清末。
一种就是黄槽竹搭的土房子,用的石棉瓦。
这种建筑,充其量上世纪五十年代后才普及。
我懂了。
水村原名洋家村。
村中的实木好房子,早先都是洋姓宗族的地盘。
解放后搞土改,均摊田亩,洋家村与其余村落合并,成了水村。这些黄槽竹的土房子,是洋家以外的人盖的。
也就是说,村子一共有两股势力。
一是洋家本姓。
二是外来流民。
看样子,本姓不多,流民占了人口的三分之二,双方没少为此爆发争斗。
村中一条中轴线歪歪扭扭,两侧是土房,后面才是实木青砖。
绕开一片土墙,我瞧见山坡上有一黑漆漆房屋。
那房子在黄土之中异常扎眼。
走近一看,居然是火灾现场!
满是残砖烂瓦,焦炭黑泥。房顶让人扒拉了,墙壁也都推倒,里头家具付之一炬,真是破败的很。
整个水村没有居民。
我们四个走进去,发现这火灾现场,有颇多蹊跷。
绝不是自然火灾。
火是从门口烧起来的,而不是厨房。
烧焦的木柱、地板,都刻了扭曲诡异的符号,并非汉字,也不是英文。
拿到日光下一看。
房子里面,刻满了伏魔镇妖的《大威德金刚如是经》,又篆了莲花、宝瓶、飞剑纹。
想来,这个房子里面,从家具甚至到地板,刻满了驱邪符文。
随后才被人放火烧掉。
胡子纳闷:“这搞啥呢,莫非房子里头曾经住着一个妖怪?”
青纹的手在地面磨蹭几下。
阴沉道:“这地上很多血,被火烧成了碳印,只怕死了不少人。”
我脸色一惊:“还记得何楚讲的鬼故事‘血娃’吗?深山里,有个婴儿得了怪病,被认为是吸血鬼,愤怒的村民杀了他全家,并将房屋和尸体付之一炬!”
“嘶。”
故事的画面,居然与现实有七八分重合。
我们几个都有些毛骨悚然。
不是怕鬼。
而是这种巧合很惊人。就像梦里你捡到一块钱,结果白天真的有一块钱掉在面前,那你就好奇了。故事仅仅是故事,梦境仅仅是梦境?
“把何楚找来,问他一问。”
“啊呀!”
村口一阵惨叫。
我们四人跑过去,发现何楚横在土房子里,萧云和布丁正在拉他。
两个女人的力气没多少。
何楚的身体一个劲往下掉,眼瞧要把她们也拽进去。
胡子与白川帮忙,青纹在我身边警戒,担心有危险。
原来,水村被尸瘴包裹,白天出去也不行。何楚一边等雾气散开,在村里翻箱倒柜,想找一找村民是否留下宝藏。
一脚踩在地窖,掉了下去。
地窖长期密封,没有空气,何楚一下就晕了。
幸好萧云的尖叫够大,众人把他拉上来,摁胸口做心肺复苏。
地窖被何楚扒开。
我蹲在旁边,捡起散落泥土。
土质颗粒分明,粘成蜂巢块状,霉菌味十足,隐隐夹杂腐气。
这压根不是生土,是保护古墓的夯土!
夯土里头浇了三合浆,绝对是大墓。
我与胡子飞快交换眼神,将地窖清理,使新鲜空气进入。
点燃的檀香丢进去,火星没有熄灭,胡子拿手电打头阵,我居中,白川青纹殿后。我四人摸下去,发现这还真是砖室大墓。
所谓大墓,其实也就客厅大小。
这又不是皇陵。
不可能有神道、石俑、天门、罗城、献殿、碑亭等建筑。
大部分仿木结构砖室斗拱墓,也就十几平米。我们之前要么下的神墓,要么下的皇陵,普通官宦墓葬还真不够看。
地上几个破瓦罐,积着半滩臭水,当菜窖用。
下面晦气极重,腐臭味浓郁。
前面是甬道加耳室。
一面黏土黄澄铜钱纹砖垒的门,青石条垒的屋,是主墓室。
两侧镇墓兽,业已被凿毁。
我们四人进入墓室,棺椁散落,里面的尸骨零碎不堪,连长明灯莲花座都被敲烂,真是比被偷还凄惨。
胡子道:“看来洋姓人家,确实是守墓人后代。瞧风格,这应该是南北时期的贵族墓,也可能是隋唐。”
我拿出罗盘。
整个水村不存在风水宝地。
二十八山盘,乃前朝皇族御赐钦天监之宝,能观河洛地理,三山五岳。
此地却无风水宝地,别说龙脉,便是适合葬人的深土厚穴都没有!
“不对,这并非大墓主墓室。”
青纹在地上看了一圈,专门数地上的砖头印。
黄砖横三层,纵三层,内填铁浆,确实是贵族级别。
青纹跟随我家老爷子下过地,见识极大,道:“这绝对不是主墓室,应该是陪葬墓。少爷你看,地砖二十七列,一十八行,单单少了一块半,这叫臣礼,是为奴婢。再看地面平整,居然没有玄碑凿口,岂不奇怪?”
唐代以前,墓碑放在山陵之前,供后人瞻仰。
这也给盗墓的指明了方向。
唐代帝陵,除乾陵无不被开棺戮尸,陪葬珍宝洗劫一空。故而唐代以后,陵前不置墓碑,改将玄宫墓碑列在棺椁之前,或放于墓门之前。
墓碑铭刻墓主身前丰功伟业。
碑下有龟,是为赑屃。
墓碑有镇煞理气之效,故而墓碑下,往往开凿一凹槽,以防碑身因地震、塌陷而移动。
偏偏墓室地面整齐,居然没有玄碑凿口。
这就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墓碑在墓门之外。
可地窖中无赑屃下落。
二是本来就没有墓碑,说明这是一座陪葬墓,墓主只是得宠的奴婢、太监之类。
再看四周无壁画,也无墓主身前居住场景,第二种可能极大。